第40回 人蔘果(二)

孫悟空急不可耐道:“我曉得,我曉得。”急忙使一個隱身法,閃進道房看時,原來那兩個道童,已上殿與唐僧說話,不在房裡。他四下裡觀看,看有什麼金擊子,但只見窗櫺上掛着一條赤金,有二尺長短,有指頭粗細;底下是一個蒜疙疸的頭子;上邊有眼,繫着一根綠絨繩兒。這就取下來,出了道房,徑入後邊去,推開兩扇門,擡頭觀看,呀!卻是一座花園。

這花園景緻實在優美,只見朱欄寶檻,曲砌峰山。奇花無數,在日頭照應下,絢麗多姿,一片碧綠的翠竹,連綿不絕,看不到盡頭。當中一個亭子,亭子外面有一彎綠柳,清雅出塵,宛若輕煙。再過去是紅色的巢榴,綠色的敦草,青翠的碧蘭,潺潺的溪水,一片梧桐樹,大片大片的葉子,濃密無比,槐花樹旁是朱欄玉砌。紅白相間的千葉桃,淡雅無味的九球菊競豔,荼褵架,映着牡丹亭;木槿臺,相連芍藥圃。看不盡的欺霜君子竹,傲雪松大夫。後邊更是有仙鶴莊子神鹿宅,泉流碎玉,地萼堆金。

只把孫悟空看的是目不轉睛,一路走來,卻又推開一道門,裡面卻是一道菜園,那則個是布種四時蔬菜,菠芹莙薘姜苔。筍褷瓜瓠茭白,蔥蒜芫荽韭薤。窩蕖童蒿苦珣,葫蘆茄子須栽。蔓菁蘿蔔羊頭埋,紅莧青菘紫芥。

“他也是個自種自吃的道士哩。”孫悟空笑道。

走過菜園,又見一層門。推開看處,呀!只見面前一塊空地,足有萬畝大小,那正中間有根大樹,真個是青枝馥郁,綠葉陰森,那葉兒卻似芭蕉模樣,直上去有千萬丈高,樹發多枝,根下有百丈圍圓,十分壯觀。

老根宛若盤龍虯結,樹枝根莖緊緊銜住,居然形成了無數奇景,那樹窪之中,還有無數的小水肯,池塘,原來是雨水落在樹根上,纏繞盤旋起來,積蓄其內。小則數尺,大則百丈,懸掛空中,一滴一滴的漏了下來,真是個晴天自有雨的景色。

水聲滴答,宛若珠落玉盤,雨打芭蕉,真個是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上面的水氣籠罩起來,有如鍾乳,白霧絲絲,清香撲鼻,只把一顆碩大的樹木,襯得彷彿上面自有三千世界,個個都是仙境一般。

孫悟空倚在樹下往上一看,只見向南的枝上,露出一個人參果,真個象孩兒一般。原來尾間上是個蒂,看他丁在枝頭,手腳亂動,點頭幌腦,風過處似乎有聲。孫悟空歡喜不盡,暗自誇稱道:“好東西呀!果然罕見,果然罕見!”他倚着樹,颼的一聲,攛將上去。

朱悟能一路上都是悄悄的跟在後面,見得孫悟空上樹,急忙輕聲吩咐道:“哥,那東西可不能落地啊!”

孫悟空卻是猴子出身,爬樹了得,還沒等朱悟能喊出話來,那人蔘過已經被他用那金擊子敲了一下,果子撲的掉落下來,朱悟能卻是飛撲過去,已經來不及,只差一步,手指剛碰到果子,那果子已經猛的朝地下鑽了進去。孫悟空也是跳了下樹來尋,寂然不見,四下裡草叢尋找,也是沒有。孫悟空擾頭道:“蹊蹺,蹊蹺。想是有腳的會走,就走也跳不出牆去。我知道了,想是花園中土地不許老孫偷他果子,他收了去也。”

“這該死的笨猴子!誰沒看過西遊記啊,誰不知道這人蔘果都會往地下鑽的!”朱悟能跳腳罵道,但這話哪能說出口來,只得看着孫悟空大發神威。

只見孫悟空捻着訣,念一口“唵”字咒,拘得那花園土地前來,對孫悟空施禮道:“大聖,呼喚小神,有何吩咐?”

“我的乖乖,那小小一個村莊的土地老兒都敢兇我,而這個土地,明顯比兇我那個,強大多了,又是在這神仙園地中駐紮的,地位高上許多,竟然還要對這死猴子恭恭敬敬的。實在是人比人,氣死人,猴比豬,氣死豬啊!”

孫悟空大怒道:“你不知老孫是全天下有名的賊頭。我當年偷蟠桃、盜御酒、竊靈丹,也不曾有人敢與我分用,怎麼今日偷他一個果子,你就抽了我的頭分去了!這果子是樹上結的,空中過鳥也該有分,老孫就吃他一個,有何大害?怎麼剛打下來,你就撈了去?”

土地道:“大聖,錯怪了小神也。這寶貝乃是地仙之物,小神是個鬼仙,怎麼敢拿去?就是聞也無福聞聞。”

“你既不曾拿去,如何打下來就不見了?”孫悟空道。

土地道:“大聖只知這寶貝延壽,更不知他的出處哩!”

朱悟能湊過來問道:“有甚出處,難道不是這寶貝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頭一萬年,只結得三十個。有緣的,聞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難道還有其他說法不成。”朱悟能卻是從小就羨慕吃一個人參果,期待能活個四萬七千年,可以日日風liu快活,將那朱家十輩子也花不完的產業,用個幾萬年的時間,來花光他,所以這段電視劇裡有的對白,那是記得極熟。

那土地瞥了朱悟能一眼,不理睬他,繼續對着孫悟空點頭哈腰道:“這位大師說的是,不過這寶貝還與五行相畏。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敲時必用金器,方得下來。打下來,卻將盤兒用絲帕襯墊方可。若受些木器,就枯了,就吃也不得延壽。吃他須用磁器,清水化開食用,遇火即焦而無用。遇土而入者,大聖方纔打落地上,他即鑽下土去了。這個土有四萬七千年,就是鋼鑽鑽他也鑽不動些許,比生鐵也還硬三四分,人若吃了,所以長生。大聖不信時,可把這地下打打兒看。”

“嘿,我就不信,方纔那兩童子還不是直接吞下肚子的!”朱悟能被土地無視,大是惱怒,舉手就是祭出了九齒釘耙,催動真元,上面地火說風四大交接符文篆錄,一一轉動起來,毫光大作,仙音繚繞。猛的一下,朝地上打去,卻是當!的一聲大響,那地面絲毫無損,卻只把釘耙給反彈回來,鎮得朱悟能手中隱隱發麻,怒道:“你這土地胡說八道也就算了,怎麼連這地面,也是亂七八糟的!”

孫悟空見師弟發怒,急忙笑道:“果然,果然!賢弟你的功力我是知曉的,打石頭如粉碎,撞生鐵也有痕,怎麼這一下打不傷些兒?這等說,我卻錯怪了土地了,土地你回去罷。”那土地哪敢多說,掐了訣,一陣青煙閃過,人影渺渺,即回本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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