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氣式飛機的噴焰偏轉器開始放低,從新燃起的彈射器中溢出的蒸氣縈繞在座艙外面,我的眼睛直視着漆黑的夜,看着F-21戰鬥攻擊機的引擎的亮光漸漸消失,幾秒鐘前它還在我們前方几十釐米處準備彈射,現在輪到我們了,我將停機閘操縱桿猛地向裡一扳,鬆開了這架重達27噸的EA-20艦載電子攻擊機的雙輪,使它能滾向摩鹿加號航空母艦上的兩個蒸氣動力彈射器中的一個。
使我們免受F-21戰鬥攻擊機引擎氣浪衝擊的鋼牆,正被六隻堅固的水壓動力鋼臂放低,鋼牆剛剛與飛行甲板齊平,E-20艦載電子戰的前輪就試探性地越過鋼牆滾向彈射器的滑道,蒸氣依然模糊着我的視線,使我看不清穿黃衫的飛行引導員,由於看不見他們的信號,我只好停下飛機,低聲咒罵。
“他們通報飛機的船上重量是27噸,我在接收。”
巖洞一邊說着,一邊用他的手電筒打了圓形信號,告訴在我們下方30釐米處的飛行甲板上的藍衫水手,他已正確地判斷出我們這架飛機的毛重。
巖洞是巖洞人即電子戰軍官的簡稱,對於挨着我坐的這個人來說,這似乎是個恰當的代號。
他一頭黑髮,按照傳統的機組乘員的髮式理得很短,方下巴好像把臉上的紅潤的皮膚繃得很緊。
他中等身材,肌肉發達但毫無贅肉,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位有經驗的且稱職的電子戰軍官,精通各種導航和電子戰技術。
巖洞作爲電子戰軍官沒有受過駕駛飛機的訓練,但他具有沉靜的氣質,這對於幫助我這個初出茅廬的飛行員——飛行中隊中稱作未琢之玉——適應航母上的緊張生活是十分必要的。
彈射器散發的白色蒸氣雲終於散去,黃衫引導員重新顯露出來,在一縷煙雲當中活像個魔術師,他給了我們翼展信號,接着又作了個幅度很大的手勢,要我駕機更快地向彈射器滑行,我感到熱血上涌,大腦中充斥的全是飛行任務,一句話,我已蓄勢待發。
“展開機翼。”我對着機內通話器說道,可巖洞已搶先了一步,我從後視鏡中看到機翼正在展開到鎖定位置。
“機翼展開並鎖定,右翼好。”巖洞說道,“襟翼放下。”
“左翼好。”我邊回答邊推動襟翼操縱桿,黑暗中我幾乎看不見襟翼和輔翼的移動。
“正在放襟翼。”我接着說道。
“完成後請報告。”巖洞說。
“襟翼30度,水平展翼偏轉,縫翼放出,儀表正常,檢查完畢。”我說道,我的呼吸急促,汗水順額頭流入眼睛。
我駕駛EA-20向前移動,就像一個盲人用長手杖不斷敲打着地面向前行走一樣,用前輪的彈射杆向着連接飛機與彈射器的滑道摸索。
當彈射杆接近滑道時,引導員手勢的運用越來越緩慢,也越來越精確,我準確無誤地跟着他的手勢行事。
此刻,他沒有作出一個大的手臂動作,只對我點了點頭,向左點了一下頭,又向右點了一下,接着我聽到了彈射杆滑入滑道的讓人欣慰的砰然一響,引導員退回到安全距離以外,並示意我繼續前進。
我加大了油門,使EA-20輕輕繃住了彈射器的牽制器,牽制器用來保持飛機在原地不動,直到彈射器加大到28噸的推力,到那個神奇的時刻,牽制器會啪的一聲打開,飛機將在兩秒鐘之內從靜止狀態一下子加速到每小時220公里。
經彈射軍官同意後,黃衫們閃開,左臂猛地向前一揮與甲板平行,右臂向上垂直指向漆黑的夜,他看起來活像橄欖球賽中準備做一個長傳球的四分衛。
我按照引導員的信號,用左臂將油門推到最大,宗教式的應答祈禱文開始了:“我已全神貫注,我的腳向着甲板,圖象穩定,控制系統正常,駕駛儀表良好,沒有報警燈亮,我準備開燈。”
我用左手姆指觸動了外部燈的總開關,霎時間EA-20從一個深灰色的機器變成了一個紅綠燈相映的怪物,牽制器拉住飛機,束縛着兩臺在我下面轟鳴的P-300發動機。
燈一亮,彈射軍官屈膝手觸甲板,給彈射員發出信號,最後的安全檢查結束下,按下彈射按紐,我們的命運已註定了。
我的頭猛地撞到彈射座椅的後背上,當我努力抵抗彈射引起的重力加速度的快速襲擊時,不由對着機內通話器**了一聲。
儀表變得一片模糊,因爲我的眼球好像被壓縮到眼眶底部去了。
飛機劇烈地震動着,嘎啦啦響着沿彈射軌道飛向漆黑的深淵,在彈射造成的反應快過去時,我又能集中精力了,我的腦海中出現了130和120兩個數字。
我的眼睛開始在儀表上尋找它們,以防這兩個數字所代表的事情發生,在彈射之前,我已把飛行速度指示器定在130節,在彈射終了時,如果指針指示的飛行速度小於130節,我就要被迫投棄所有外掛物,使飛機減輕3.5噸,以便保證安全飛行。
如果我看見指示器上的速度小於120節,我就得立即命令飛機上的4名乘員跳傘,因爲不管怎樣,我們已沒有足夠的速度飛行。
幸運的是,我看到指針超過了145節,於是對機內通話器說:“飛行速度正常,彈射正常。”這時黑夜完全籠罩了我們,儀表顯示飛機正在爬升,我希望儀表一切正常。
機艙外沒有地平線,我什麼也看不見,我左臂彎曲,使盡全身的繃勁壓着油門,給在下方一米多遠的兩臺大型發動機一點新的椎力。
“你可以把起落架收起來了。”巖洞暗笑着說道。
“明白。”在飛機升到500英尺時我屏住了呼吸,本該在彈射之後立即收起起落系統,以便減少阻力,但當時我的眼睛盯在儀器上,人被猛力搖晃,而且對夜間彈射沒有把握。
我迅速擡起了起落架的收放手柄,等待正確的顯示。
“我已收起三部分並鎖定,等待185節。”我宣佈說,目的是要其他乘員知遭我要等飛機加速至185節時再收起襟翼,185節是襟翼收回的最小速度。
“已過185節,收起左襟翼。”我邊說邊從機艙後鏡中觀察襟翼收回。
“收起右襟翼!”巖洞說道。
“正在爬高,起落系統收回完畢,液壓系統隔離。”我通報的是飛機的外觀和液壓系統隔離閥的狀態。
飛行員之所以討厭夜間彈射是因爲缺乏控制,你被髮射到夜空中,在飛機到達甲板末端時祈禱着彈射器能給飛機以足夠的速度飛行。
白天,你的眼睛能看到飛機加速,反應到大腦告訴你彈射非常成功,而在夜間,所有可目視的線索都沒有了,你所有的只是儀表,儘管什麼也看不見,你還是能感到猛烈的重力加速度,因而你全神貫注于飛行速度指示器,希望它不會撒謊。
“鐵爪升至2500英尺。”巖洞嚴格按照起飛程序通報飛行高度,每個飛行中隊都有一個無線電呼號,我們中隊的呼號是鐵爪。
我喜歡我們的呼號,因爲它聽起來強健,而在一艘航空母艦上正需要強健的品質,巖洞的皮帶和飛行靴已跟着他參加了數次航行,它們又舊又破,靴子鞋面上原本又亮又軟的皮子由於多次被汗水浸蝕,滲露出一塊塊灰白色的鹽漬,作爲一個未琢之玉飛行員,跟着像巖洞這樣老練的電子對抗軍官我很放心。
在距航母10公里處我調頭繞摩鹿加號飛了一個20公里的弧,我們圍航母繞了一圈,然後沿西北330度航向飛去。
“起飛控制檯,鐵爪605進入航道,換頻。”
巖洞報告摩鹿加號的起飛控制檯,我們已可以執行任務並把無線電頻率切換到打擊控制檯頻率,在我們最終開始執行任務之前,需要把無線電頻率從起飛控制檯切換到打擊控制檯,每個打擊控制檯負責航母周圍不同的空域。
“打擊控制檯,鐵爪605等待敵我識別器檢驗。”巖洞在覈對打擊控制檯在它的雷達示波器上是否準確讀出我們飛機的方位。
我們的EA-20的敵我識別系統將用斷續信號和高度讀數答覆航母的雷達詢問機。
在和平時期,這種斷續信號使控制檯能監視我們任務執行情況,通知我們避免任何交通事故。
戰時,該系統則幫助航母控制檯識別敵機和友機。
“鐵爪605,打擊臺已清晰地看到你,你們可以繼續飛行。”
“換頻。”巖洞邊說邊迅速扭轉電臺上的旋鈕,以便調到E-21預警機的無線電頻率上。
E-21是擔任監控我們活動和向我通報任何相遇航線上的空中交通情況的空中控制檯,預警機在15分鐘前就已起飛,以便爲整個任務區域建立一個空中的圖像。
“自由,這是預警機控制檯的代號,鐵爪605等待電子監控。”
“鐵爪605,自由明白!”從E-21控制檯傳來的聲音確認我們的飛機已出現在它的雷達熒屏上。
“我們還需爬升1000英尺。”我對着機內通話器通告我們只上升到19000英尺,最後爬升高度應爲20000英尺。
我慢慢減小飛機爬升速度,拉回油門並一點點降低機頭,恢復平飛十分順利,我在氧氣面罩下露出了笑容,我非常想讓飛機上的電子戰軍官們信任我的飛行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