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今晚能做個好夢。」
達弗迪爾抱着塵埃落定的愉悅心情,剛沾到牀便悠然飄入夢境。
不幸的是,打工人往往沒有自主選擇權。忙到大半夜才結束的達弗迪爾再次被“邀請”到了圓桌之上。
意識逐漸聚攏,眼前景象愈發清晰,達弗迪爾搖了搖不存在的腦袋,在心裡揶揄道:
“算上這份黑夜兼職,這工作強度比在得雷歐酒館還要大,還不給加班費,等找到這個空間的主人,定要讓他好好“補償”一番。”
他隨即發現左手邊新黑棋上方的意識雲霧生動起來:雲團間有墨藍色粒子閃爍,有趣的是,它們的移動方式比起穿梭更像是瞬移,不間斷在雲層中閃現。
不等他開口問侯,那團雲霧率先出聲:
“哦?有人來了?”
男聲聽上去很是悠閒,甚至帶着點慵懶。
達弗迪爾敏銳捕捉到:「他知道通過辨別雲霧狀態來確認原主意識是否在空間?所以我不在圓桌的這幾天,他可能已經來過這裡了?」
這樣想着,他自然開口問侯道:“晚上好先生,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嗎?”
男聲輕鬆完全沒有猶豫道:“嗯,大概一個小時前吧,很無聊,我都快在夢裡睡着了。”
“幸好,終於來了個人。”
!
一個小時,在完全沒有人交流的情況下,他就能推斷出這些信息?
墨雲與墨藍雲團同時出聲:
“你也是恩典者?”
男人輕笑一聲,“又猜對了。”
不等達弗迪爾迴應,他又自顧自說道:
“聽你的問候,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怎麼,這個空間可以穩定定向拉人進入?呵、真有趣…除你以外,還有其它人來過這裡嗎?看棋子數量,現在可進入人數只有四人?”
「這個人不簡單…至少從情報分析整合看,他絕對屬於佼佼者,至於恩典強度…他是誰?和這個空間有什麼關係?難道他就是……」
一時間關於新來客的無數猜想閃過腦海,面對接踵而來的問題,達弗迪爾沒有沉默多久,他馬上轉換語氣用同樣輕鬆的態度迴應道:
“啊,你的直覺很準。我是最早的那枚棋子,然後是我右邊這枚白棋,我們在這裡見過兩次。你和另一枚植物圖案的白棋是我上次進入才生成的,植物白棋截至目前並未露過面。”
達弗迪爾話音剛落,右側的火燒雲倏得披上豔麗色澤,是歌劇家小姐。
“纔剛結束啊…我的出場費可是很貴的……”歌劇家嘟噥一句,她很快發現面前閃動的雲團。
“又見面了,漂泊者先生。這位是?”
“晚上好,歌劇家小姐。我們正提到你,你就來了。”達弗迪爾微笑着向歌劇家打招呼。
“漂泊者?歌劇家?”男音饒有興趣地重複一遍。
“哦,這個啊”,歌劇家小姐自然地接過話題向男人解釋了一遍緣由,末了笑道:
“情況就是這樣…爲了方便稱呼,先生你也可以給自己取個代號。”
“很有趣,也就是說這個空間正處於成長狀態,這裡棋子代表的人物,時不時會被它拉入其中,目的不明…”,男音低語間沒有遲疑,立刻決定道:
“你們叫我「公務員」就可以了。”
「公務員…人類職務名詞…他是人類,還是政府的人?!」
達弗迪爾瞳孔驟然緊縮!
……
“政府…政府對恩典者處理專科……”
奧托失神地重複了一遍。
他現在正獨自坐在恩典者收納所的單人間內,很快政府的押運車便會前來將他押運至政府塔,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呢?
已經深春了,奧托卻止不住連打幾個寒戰,精神恍惚間,他想起在地下市場偶然聽到的談話:
那是他第二次來市場發生的事了,他調製的迷藥在懷特身上成功了!他興奮地再次前往市場補充原料,當然,他額外調配了一瓶迷藥,準備當作謝禮送給那個告知他配方的好心人。
他來到出口大門附近,環顧一圈,好心人今晚似乎沒有來。他略感失落,但很快振作起來。民間恩典者行蹤不定是很正常的事,但只要知道這個交流場所,他們總有機會再次碰面的。
“再過一段時間,我可以報答他的就不僅僅只有這瓶迷藥了。”
奧托滿懷壯志正準備將籤子遞給守門人,距他不遠處的三位黑袍人的談話傳入耳間:
“你們聽說了嗎……”
“嗯。休斯…他被逮捕了。”
“怎、怎麼會?!休斯…上週我們纔剛見過面。圖蒙啊!保佑休斯吧……”
“哼!落到政府手中,他估計向神靈求救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幾年,政府對我們野生恩典者的管制越來越嚴,進去的夥伴就沒有再次露面的……”
“聽說他們在拿捕獲的恩典者們做實驗…甚至…聽在莎維斯的朋友說,政府把那些人強行編制到了前往混沌區的敢死隊中!”
“其實我在想……要不我們還是去登記吧,成爲民間恩典者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躲躲藏藏。”
“你在胡說什麼!民間恩典者只是表面上的自由,只要被政府確認了,一輩子就只能活在隱形的監視之下。更何況,根據法律,在登記上的恩典者必須在特殊時期聽從政府指示…鬼知道這個特殊時期是什麼!我看那幫人平時沒少使喚民間者!”
“別激動,算了算了…這裡也不適合討論這種話題,我們儘快出去吧。”
三人很快斂聲,隱藏在後面隊伍中。
民間…野生……
新手奧托猛然醒悟,他差點忘了!自己沉浸在興奮之中,完全忘記成爲恩典者後是要做登記的,不然就會被歸爲野生恩典者!
野生恩典者的命運…
逮捕…做實驗…敢死隊……
奧托寒毛豎起,但他轉念又想到:
「但我現在要做的事,怎麼也不像是被政府承認的恩典者應該做的事…而且那三個人似乎對民間恩典者十分不屑…”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打消了剛成型的念頭。他決定還是先隱瞞一段時間身份,只要不暴露,等自己“成功”之時再成爲合法公民,也不遲啊!
……
“如果當時聽到那番話後,立即去做登記就好了…至少還有一定限度的自由。”
奧托從回憶抽身,深深嘆了口氣。
莫名地,他感覺之前的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絕妙的夢,在夢裡,他盡情放縱自己的慾望,滿足它,沉溺於它。他是無所不能的
啪。夢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他又想到了黑袍人的話。
實驗…敢死隊。
他猛地顫慄起來,一個本應在最初就產生的疑問,此時才從腦海深處浮起:
「恩典…真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嗎?」
或許在他得到這份恩惠之時,命運就已經爲他定好了歸宿。
恐懼襲來,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一個硬物硌到了他。
褲子口袋裡面有什麼?
手腕被銬着,奧托彎下腰將兩手移到左側褲袋,艱難從口袋掏出某個東西。
是那隻空嗅鹽瓶。
奧托望着它愣神。黑袍人的話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做實驗…敢死隊…
“凱爾不是我殺的……可是那個警官說政府有能夠驗證真僞的審訊官…我到底有沒有殺死凱爾,有沒有?!我不確定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會死的…早晚會死的…那還不如…!”
奧托神經質地低語着,將嗅鹽瓶高高擡起至脖頸,他的雙手止不住地發抖,緊緊捏着瓶身,幾乎要將玻璃捏碎。
「那還不如…」奧托閉眼,喉結滾動,玻璃瓶身反光。
“正義絕不會將無名罪行加之於無辜者。”
在極度思緒混亂間,那位警官的一句話彷彿一道光投射進奧托黑暗絕望的內心。
單人隔間裡,奧托反覆閉眼又睜開,終於做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