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九娘從自家吊腳樓走出來,遠遠地看着山下的客棧,心裡嘆了口氣。
雖說現在是改革開放了,可是由於村子人的排外和消息閉鎖,唯一能夠接觸外界的機會就是那每年在雨季來的旅行團,不知道這些個外地人是怎麼想的,就是些個野花樹木都稀罕地不行,要是她的話,寧願花這些錢多識些字也是好的。
走到客棧裡,意外也是意料之內的客棧爆滿,往日對自己愛搭不理的老闆娘也是穿着苗族盛裝如花蝴蝶一般在一羣看什麼寶貝似的眼神中高興地招待着。
一羣城裡人穿着登山服,各個揹着包,有老有少,聽着老闆娘講着附近的美景。
“……咱們這邊的梯田,不是我們自誇,那是鼎好的,一年能種兩茬子的稻子,水好耶……後山上有一個蝴蝶谷,裡面有很多蝴蝶,五顏六色的,個頭還有碗口這麼大,尤其是這一季子,趕到下了雨以後跟神仙谷似的,沒準好命的伢子還能碰見我們苗族女郎呢”
“咱們這個山翻過去好像是有個漢朝的王墓,前兩年有考古學家來過這裡,不知道翻出什麼寶貝沒有,我膽小沒有去過,不過聽說裡面的那些個瓶瓶罐罐都是老值錢了,一個抵好幾輩子掙來的錢呢。”
“老闆娘,那不叫寶貝,那是古董!”一個矮胖的男人,三十歲左右,操着一口普通話,揶揄地看着吹得天花亂墜的苗家老闆娘。
“嘿!那古董可不就是寶貝麼?”老闆娘瞪了一眼那個男子,有些惱怒他拆臺,一眼瞪得那是風情萬種,苗族女子本就潑辣,當下又倒豆子一般說了一些話“這些個古董就是我們苗家的寶貝,你聽我說不說啦?不聽就別插嘴!”
“哎呀,老闆娘發怒了!老闆娘厲害嘞!”幾個臺下的男人嬉笑着,又罵了一句那個男人“還不給老闆娘倒酒潤嗓子!”
“唉唉!好嘞!”男子聞言不好和一個女人爭辯,而且又被花孔雀一般的老闆娘有些着迷,笑着給老闆娘倒了一碗酒“老闆娘潤潤嗓子!老闆娘說得好!”
“哼!惹了老孃你可得小心老孃給你特別照顧嘞!”老闆娘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半是玩笑辦事笑罵着手接過碗裡的酒一口喝了個乾乾淨淨。
“老闆娘爽快!老闆娘是個能喝的!一起來乾一碗!”男人看到老闆娘酒濡溼的頸口更是吹開口哨,紛紛起勁兒起鬨。
潤完嗓子,老闆娘清了清嗓子瞅準臺下那人們眼中的好奇繼續講述一些個寨裡的奇事兒“這個蝴蝶谷看着好看,晚上有綠色的火焰,邪性着嘞,你們要去就找當地人領着去。前些個日子,我們這裡有個愣小子去蝴蝶谷撈寶貝去了,結果嘖嘖,回來以後一雙眼都流着黑血,拉去縣裡面的醫院都沒人敢收。”
“所以嘞,你們有想看寶貝的還是在蝴蝶谷遠遠看一眼就行了,別進去,指不定有什麼妖魔等在裡面吃肉嘞!”
禾九娘站在一旁聞言心裡嘀咕,這個老闆娘說話半真半假,那個花家的二伢子眼瞎了是真的,但是誰都知道那人不正經,喜歡勾搭寨裡的女人,保不準就是被誰看不過去下毒害了。
苗家寨地處偏遠,在山溝溝裡有數不盡的寶貝,但是也有許多隱藏在岩石山縫裡的蛇鼠蟲蛭,黃皮子成串子在陡峭的岩石大搖大擺地打量着來來去去的苗族人,大山的神奇奧秘是祖祖輩輩苗族人都探索不盡的瑰寶。
老闆娘又接着吹噓了一陣,看着人三三兩兩地開始散去,這才吆喝着夥計“準備飯菜!”
一回頭,卻看到了瘦黑的苗家丫頭,指着鼻子沒好氣道“怎麼來了?你那個酒鬼老爹還欠着我兩瓶酒嘞!今天莫酒!你回去罷。”
“那你看這個怎麼算錢!”
“我看看!”將手伸出來,心裡滿是不耐煩,也不知道這個丫頭片子又能拿來什麼東西。
手一沉,隨眼一瞟,眼珠子定住了,又故作不在意地將手裡的東西還給禾九娘,撥弄了兩下自己的頭髮上的銀飾“你這兩個草看着瘦瘦小小,你讓我怎麼賣啊?看看,還不夠十釐米嘞,拿出去都叫人笑話!”
禾九娘翻了個白眼,拿着手裡面的草晃了晃,衝着老闆娘毫不客氣“你當這是你頭髮嘞,長的就是好的,蟲草那都是越短越稀罕,你看看我這個成色,怎麼的也是中等了,你可別唬我年紀小!”
“唉,你個丫頭片子,說話跟刀片似的!小心我下回不讓你來啊!”
被戳中心思,老闆娘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思,攤開手“給我再看看,剛纔看差嘞不是?”
少女嘿嘿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清秀的相貌帶出幾分野性“老闆娘這回可要看好嘞,這蟲草可是我從猴子嘴裡搶出來的嘞!”
摸着懷裡的三百塊錢,禾九娘心裡有了些精神,在山寨裡,買鹽、買調料和米麪都需要一筆開銷,三百不大也不小,剛好夠她和那個男人一個月的花銷了。
唯一有些惋惜的就是今天不是收貨郎採購的日子,要不然這兩顆蟲草再用酒泡泡價格還能再多個一二百,分明是那老闆娘看自己年幼,想方設法地壓價,對此她卻是無可奈何。
……
再說客棧裡的那些個旅遊的人,都是些年輕人,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看着老闆娘扭着腰離開就開始湊在一桌胡天海地聊些個鬼神異志,嚇得幾個膽小的女伴捂着耳朵不敢聽,熱熱鬧鬧的。
只有幾個人蹲在客棧門口低着頭抽菸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你們怎麼想的?”一個看起來溫和的男人抽了口眼,眼梢盯着屋內說說笑笑的一羣人,菸頭點了點,落下少許菸灰,若是觀察地仔細,能看到他左右手的比例都較常人大出一分不止。
“那個老闆娘真能扯犢子,嘴都可以開火車了。”一個瘦乾的人,一副身子弱不禁風,一張乾巴巴的臉就顯倆大眼珠子咕嚕嚕地轉,好似老猿一般。
“你個老小子真會岔開話題,我問的是這個嗎?”大手如蒲扇一般,看似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瘦子的腿,後者發出一聲“哎呦!”筷子一般粗細的腿抖了兩下又跑到一個身材微胖大約三十上下的男人背後,真是方纔和老闆娘刷貧嘴的那個男人!
“凱爺救命!”瘦子躲在胖子背後,一雙大眼珠子跟燈泡子似的轉了兩下,卻被胖子笑罵着推開“滾滾!沒二兩肉還來凱爺身上蹭!摸着都硌得活!”
石凱摸摸下巴,想了一會兒,扭過頭去,問了身邊兩個相貌極其普通的男子“你們有什麼見解?”
“全聽三位爺吩咐!”
看着兩人如此識相,石凱揚了揚眉毛,指着瘦子和那個男子“唉,聽見沒?聽你們吩咐了啊!別給帶岔路子!”
瘦子笑了笑“聽誰都不如聽凱爺的管用不是?”
“行了,趙魁鬥,石魁鬥,你們倆就別互相吹捧了,趁現在天亮,多看看地兒纔是正事兒!”溫和男人又把煙遞到嘴裡,眼睛瞟到有幾個人懷疑地看着他們五人,不慌不忙站起身,壓低聲音“我先回去,你們商量好了告訴我!”
“嘿!這個老金真會省事兒!”
另外兩個普通男人很自覺地填補了金姓男子的空缺,不吭聲,聽着一胖一瘦兩人在地上用指頭點點畫畫,保持着警覺時刻防止意外出現。
在道上的人都知道倒鬥三皇“大力魁首石凱”“羅盤定穴金萬”“縮骨神功趙七段”,說是皇就足以證明三人在摸金這一行的本事,那都是千金難請的泰斗級人物,平日躲在自己的店鋪裡乘陰涼,看着生意開張和普通古董商一樣,可是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這些個人的耳朵可是靈敏萬分。
平日三人很少碰面,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曾經私下交情菲淺,都以爲一山不容二虎,平日那譜擺起來,車隊從王府井能一隻連到十三陵,就連地下走藥偷雞摸狗的那些個老大都給乖乖來迎接。
誰家沒有一兩個古董鎮宅子?更何況是那些個上流人士,自詡風雅,更是受不了文化瑰寶的誘惑,一來二去,這三人就算是在政界老熟人都不少。
眼下,雲南出現獻王墓,有登仙訣,這一消息傳到京城,一時間各個家族僱傭的僱傭,派小輩的派小輩,暗地裡波濤洶涌,渾水驚濤,面子上卻不見絲毫。
獻王墓肯定是要上報國家的,不過在此之前,一些“福利”誘惑着各方盜墓賊不顧命地來到這裡,駐紮潛伏預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