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的夜格外生動,風穿過吊腳樓發出嗚嗚的聲音,夜梟展翅俯視着自己的領土,發出鬼見愁一般的咕咕聲,無論是外鄉人還是本地人都縮在自己的房間裡,看着昏黃的燭火哆哆嗦嗦,將旁近的人的影子拉長,倒映在牆上。
苗家寨靠近後山處,三個黑影從一棵樹後走出來,卻見三人一個拿着羅盤和指南針,一個身材瘦小的扛着一把德國軍工鏟,還有一個身材偏矮胖的男子拿着根筷子一般長的針,銀針上居然隱隱發紅。
“嘿!這個地真邪氣!凱爺一針戳下去都流血了!”
“流血了?”金萬皺了下眉,看着羅盤的方向飛速改變,指南針也明顯失靈,思忖道,這還沒進墓地這土質都變了,再結合這片地的風水,七龍七殺,蝴蝶谷的入口不知道是人爲還是自然形成,七棵鬼槐參天,看似乾枯,實則是吸附了不少陰魂冤鬼,內裡被無主之魄滋潤着,眼見着就要有百年的樹齡了,要是這樹當真有百年,那他免不了要給這樹上的冤魂超度一番了!
“趕緊拍幾張照片,咱們回去研究,這個地兒邪性,我的羅盤都快失效了!”
“好嘞!馬上!”石凱給趙七段一個眼色,後者點了點頭,“凱哥給我看着點!”說罷,瞬間快跑數十步,一腳重重斜踏在十米前的樹上,狠狠一踩,樹彷彿不堪重負,瑟瑟發抖。卻見趙七段身子彷彿是無翼蝙蝠一般吸附在樹的表面,四肢發力,又好似猿猴輕巧,纖巧的身子躲避着遮擋的樹枝,不多時便登頂了。
將掛在脖子上的照相機拿出來,“咵咵”按了幾下快門,檢查了一下照片,趙七段笑着衝下面擺擺手示意下來。
看着趙七段輕盈的身姿,樹下石凱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嫉妒,嘴裡故意抹黑“趙七段這本事可不錯,肯定私底下沒少幹偷雞摸狗溜門撬鎖的事兒。”
金萬輕笑了一聲,看着石凱道“你甭說,趙七段這本事是從小就要泡藥材澡,重塑孃胎之軀,等到三歲的時候就開始練功柔身,這身子好比一塊麪團要多軟有多軟。等到九歲的時候,找一個罈子日夜縮附着身子,保證身形不會改變,如此一番,最少也需要二十年才能學成縮骨之術,趙七段這樣的功底目前我也就見到他一個人而已。”
“那你說這個趙七段現在得多高?”
“這個不知道,除非他願意讓你點到氣海穴,那是這門本事的罩門,否則沒有人能估計到他本身的模樣。”
“這個趙七段,看不出來啊,瘦瘦小小的”石凱又嘀咕了一聲,看到掛在樹梢上趙七段的手勢,連忙回了一個手勢表示回覆。
一切都很順利,就在趙七段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四肢貼附在樹上打算下去時,習慣性地,他四處打量了一下四周,一雙大眼珠子精光奕奕,脖子從右邊扭到左邊,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冷汗從腦門子上砸到脖頸裡,趙七段開始瘋狂地衝着樹下的人打手勢“快走!快走!”
樹下石凱一愣,揉了揉眼,戳了金萬一下“嘿,老金,你看到沒,七段讓咱們”
“看到了!快走!”金萬渾身緊繃,拽着還沒反應過來的石凱開始原路狂奔!
“快走!老金!”眼看着那羣“行屍走肉”即將到達樹下,趙七段心裡着急,顧不上隱秘,又重重吼了一聲!
“七段!七段怎麼辦?”從樹林穿出來,石凱一邊跑一邊回頭,遠遠看着一團團綠色的磷火閃爍跳躍着,緊跟着身後,窮追不捨……
“真特麼晦氣,一開頭就看到那東西。”關上窗子,石凱坐在凳子上,想着剛纔的情景不寒而慄,那特麼都是什麼鬼東西?綠色的皮膚,渾身都是留着綠色的膿水,穿着苗族的服飾,身上的磷火在暗夜裡忽明忽暗。
“那東西是苗族守墓人。”
“苗族守墓人?”
石凱看着金萬放下羅盤,點了根菸臉色沉重,“這個獻王看起來沒想象的簡單,你看到的綠色的膿水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是苗族人特有的化屍蠱,只要一接觸空氣,幼蠱吞噬屍體,立刻成長,爲了繁衍後代,蠱蟲會操控着屍體尋找下一個寄主。”
“那趙七段?他現在會不會?”石凱心煩地抽了口煙,眼圈子從嘴巴鼻子冒出來,做他們這行的都是生死在天,富貴由命,可是還沒倒直這個鬥就平白折了個好手心裡難免兔死狐悲罷了。
“趙七段有輕功,就算在那棵樹上呆一宿都沒事,如果這屍體見不得光,最晚明早七段就能想法子下來。”
“現在最重要的是擺平那些苗族守墓人!”金萬摸了摸自己的老傢伙“羅盤”,眼神嚴肅又補充道“還得找一個熟悉地勢的苗人帶咱們進去。”
……
於此同時,在蝴蝶谷深處,穀風涼爽,一隻只巴掌大的藍翼鳳尾蝶將雙翅併攏,看似在沉睡,谷內只有有節奏的水滴“噼啪”“噼啪”落在石上的聲音,狹窄的縫隙僅容一人通過,磐石和谷石陰影處,一條條色彩斑斕的蛇交錯縱橫,縮成一圈,豎瞳緊閉,不見光彩。
在狹縫的深處,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緊盯着頭頂的那即將綻放的花,火紅似日出江南,細蕊處好似三個渾身金黃的嫩芽,交相輝映,花托處不是尋常的綠色,而是發紫的倒刺,如曼陀羅的花紋,凌亂而有條理。
禾九娘就這麼蜷着身子呆了一晚上,身體疲倦,眼神反倒是特別明亮,那岩石上的花是她今天的目標“九轉烈焰牡丹”,相傳已經活了百年,這兩年她來這裡多次採摘藥材,看此花好似花中貴族一般,各種藥材環繞,成色都是十分之好。
但是這花每到陰曆六月十五纔會墜落,長出新蒂,老花也會被附近的蛇鼠爭先吞食,似乎是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吸引着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