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6
【1】【東府-夜外】
花園中,
宮人甲引着瀚衣所一衆宮人,
在花園中四處悄然搜尋。
不時有互相錯認的兩人撞在一起。
【2】【東府夜內】
值夜的蔻珠倚靠着熏籠,在翻薰着一件紅色的常禮服。
身後內殿的賬內,突然傳來的不安的呻 吟聲。
蔻珠連忙起身,拿起手邊案上早準備好的水走了過去。
她打開了帳子。
帳中,蕭定權半夢醒,眼角微有淚。
蔻珠扶起了他,熟練地一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脊椎:沒事,沒事……好了,好了……
蕭定權在她的撫慰下逐漸安靜了下來,
在蔻珠手中喝了半杯水,
蔻珠扶他再躺下,
幫他蓋好被子,
剛要離開,蕭定權輕聲低語:姐姐,白天不是有意的。
蔻珠安撫地:都是小人的錯,殿下安心睡吧,小人就在外面。
她看着對方閉目,逐漸睡去。
才放下了帳子。
走到了窗前,
安靜的秋夜,
點點銅滴漏的水聲格外分明。
值戍的宮人們昏昏欲睡,
她擡頭,微不安地望着秋月。
【3】【齊王府夜內外】
月下。
齊王府的院景。
(切)室內。
顧瑟瑟:小人會爲大王效力,請大王幫小人,除掉陳內人吧。
齊王停頓數秒後,終於反應過來,驚怒且不解地:混賬,東宮的人,本王怎麼會認識——?
顧瑟瑟:華澤蘭。
齊王皺眉:什麼?
顧瑟瑟:太子妃小產之險的時候,小人被拘繫。陳內人曾奉東宮之令,在小人房中放了一包嫁禍的草藥——
(閃回)顧瑟瑟顫抖着手打開紙包,看着其中熟悉的藥材。
蕭定權:認得是什麼嗎?
顧瑟瑟臉上先是極度震驚的神情,但又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看了蕭定權身後的蔻珠一眼,蔻珠面無表情。
顧瑟瑟:華澤蘭。(第十八集)(閃回結束)
齊王:這跟本王又有……
顧瑟瑟:華澤蘭——她怎麼會知道小人從姜尚宮手裡拿到的就是這劑藥?
齊王突然沉默。
顧瑟瑟:事情過後,小人仔細想了想,一樣的東西,姜尚宮除了給過小人,也給過她的吧?
顧瑟瑟看着齊王:那時候姜尚宮是受了前中書令李柏舟的差遣,前中書令,又是大王的——
齊王突然震怒:一派胡言!你——放肆!來人——!
顧瑟瑟:食人食者!——卻貪戀私情不分輕重,這種人能成何事?大王留她,又有何用?
齊王嗤笑:雖然她跟本王無關,可你不也一樣是因爲……
顧瑟瑟:無關風月,小人只是——不與黃雀鬥。
齊王:什麼?
顧瑟瑟:可博鷹者,不與黃雀鬥,這是家父生前說過的話。小人來請求大王,只是因爲不想把精神,放在和她這種黃鳥的爭鬥上。
齊王打量着她,思忖數秒:你到底是?
顧瑟瑟:小人是誰,不足大王掛齒。
齊王:那你要博的鷹,又是?
窗外三更的報更鼓聲響起。
(切)花窗中,一直在關注的趙王震驚的臉。
【4】【東府-夜外】
花園中,
更鼓聲中。
緊張而泄氣的宮人甲,
惱怒地責問搜捕無果的的宮人們:就這麼大地方,能夠藏到哪去?
宮人某膽怯地:不會是……跑出宮去了吧?
宮人甲怒:混話!宮門早閉了,她是插翅飛出去的?
宮人某不敢再說。
宮人甲:我就不信她還能藏到地底下——再去!
散開的宮人中,夕香的臉。
顧瑟瑟os:五鼓開宮門——我一定會趕在四鼓回來,姐姐等着我。
夕香佯作搜索,朝着內宮門方向走去。
【5】【齊王府夜外】
齊王府門外。
走出的顧瑟瑟看看手中一封信,收入衣襟中,匆匆前行。
身後傳來了趙王的聲音:姐姐。
顧瑟瑟一愣,繼續前行。
趙王:顧內人。
顧瑟瑟沒有回頭。
趙王:陸姑娘。
顧瑟瑟終於止步。
趙王:姑娘真要這麼做嗎?
顧瑟瑟沒有回答。
趙王:姑娘以後,真要這麼過下去嗎?
顧瑟瑟沒有回答。
趙王:我頭一次見姑娘,不過是半年前。
顧瑟瑟沒有回答。
趙王:姑娘,你回頭看看,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長州去哪裡都可以!
顧瑟瑟看看眼前月影,終於回頭,慢慢走向趙王。
顧瑟瑟伸手摸了摸趙王身旁的馬:五大王,可以再借給小人一匹馬嗎?——這一次,小人真的不能再等到天亮了。
趙王剛剛升起的希望神色消失,悲哀地看着面前的顧瑟瑟。
【6】【京師夜外-東府夜外】
花園中搜尋的衆宮人的身影。
夕香一人憑靠在內宮門旁的樹後,望向宮門方向。
夕香os:既然能夠走……爲什麼還要再回來?
(切)月影下,奔馳向東府的馬蹄。
顧瑟瑟os:馬再快,能夠載我回到過去嗎?如果不能——
(切)夕香焦慮張望:爲什麼是四鼓,那時候殿下應該還沒有醒。
(切)顧瑟瑟勒馬,望到了報本宮緊閉的後宮門。
顧瑟瑟os:姐姐爲什麼要幫我?姐姐會在這種地方,也是因爲她吧?
夕香無語:我是……
顧瑟瑟os:四鼓他沒有醒,可也沒有走。等到五鼓開宮門,他要麼會去上朝,要麼會去經筵,就來不及了。
(切)內宮門外的顧瑟瑟遞上了僞信。
門外的禁軍檢查和打量後,
在外敲了敲門:是他,回來了,開門吧。
門內的腳步聲,
鑰匙聲,
拔開門閂的聲音,
顧瑟瑟正要進入,
前來一人:慢着,怎麼回事?
幾個禁軍忙低頭:遊指揮。
顧瑟瑟也低頭。
遊鳴接過僞書查看後:是殿下差你?
顧瑟瑟:是。
遊鳴:這個我要回繳殿下。——你先進去吧。
四更鼓聲起。
顧瑟瑟看着遊鳴手中書,有些焦灼:遊指揮,這事,殿下不希望別人知道——是爲了中書令。
遊鳴懷疑地看着她伸出的,要討還僞書的手。
(切)四鼓停。
夕香的守候中,
終見內宮門開了一道窄縫,
一着宦官服飾者走入,
宮門隨即再關閉。
來人邊走邊隨手撕毀了手中取回的僞書,一路拋灑。
夕香看着她逐漸走近自己的隱身處,並試探地低聲:姐姐……
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對方一驚後,安下心來。
兩人對望。
顧瑟瑟脫下了身上宦官的衣服,向她點點頭。
夕香遲疑一秒後,高聲:來人啊!她在這裡!
【7】【東宮夜內外】
寢宮,
蔻珠將薰好的衣服收起,理好。
門外有了輕輕的腳步聲,
蔻珠走出到門外,
面前躬身的宦官某(夕香)。
蔻珠:什麼事?
宦官某低聲:趙宮人要小人告訴——已經抓到了。處置嗎?
蔻珠看看身後低垂的帳幔。
她遲疑數秒後,
返回放下了手中的衣服。
宦官某看着她走出,並隨手帶上了殿門。
【8】【瀚衣所夜外】
院中,
被反綁跪地的顧瑟瑟,
宮人甲重重一掌:賤人!這是什麼地方,你跑,你跑得了嗎?你——!
要舉手再打時,
一人走近:好了。你們先退後。
走近的蔻珠:五十杖,忍忍就過去了,你這又是何苦?
顧瑟瑟看看一旁的刑杖和刑凳:我怕自己體弱命薄,傷了他寬和的聲譽。
蔻珠:你想多了。
顧瑟瑟:我已經這樣了,爲什麼還要?
蔻珠:你說過要走的,爲什麼又不?
顧瑟瑟:他還在睡着嗎?
蔻珠:對。
顧瑟瑟:馬上五鼓了,你不怕他醒來後問責嗎?
蔻珠篤定地:他不會的——我侍奉了他十五年。
【9】【東府夜內外】
帳幔中,
蕭定權熟睡的臉。
(切)寢室外廊下,躬身的宦官某擡頭,
夕香的臉。
顧瑟瑟os:等到他們抓到了我。姐姐穿上這身衣服去通告她,然後——
夕香看看寢宮緊閉的門窗。
夕香os:可是我見不到殿下……
顧瑟瑟os:用不着。
夕香看看前後方,幾個昏昏欲睡守夜的宦官,
從這件衣服的內襟中取出了一封信(齊王寫的)。
夕香將手中信,輕輕投入了門縫中。
【10】【瀚衣所夜內-東府夜外】
院中,溼衣上的水滴落。
蔻珠:我五歲入宮,就跟他在一起。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太清楚了。
蔻珠:不管是什麼事,他最後一定都會原諒我的——何況只是你?
顧瑟瑟:十五年……嗎?
蔻珠:所以走吧,五鼓宮門開後——我會說你逃出宮去了。
顧瑟瑟的目光投向了門外。
(切)寢宮院中,銅滴漏的點點水聲。
夕香看看前後,os:然後呢?
顧瑟瑟os:姐姐就留在那裡,不要讓人發覺。
夕香走到了銅滴漏旁,如值戍者一般,垂首站立。
顧瑟瑟os:然後——就是我的事了。
(切)顧瑟瑟收回了目光,慢慢搖頭。
蔻珠:你非要逼我嗎?
顧瑟瑟:對。他還睡着——今晚他也做噩夢了嗎?
(切)睡夢中的蕭定權,
仍有不安地囈語:娘……念之……
(切)蔻珠臉色一滯。
顧瑟瑟:做了噩夢,得人搖醒。那個時候說的話,就像個小孩子——
(切)蕭定權:爲什麼……要讓她……
前來的一人(王慎)聽見,加緊幾步揭開了帳子,推醒了他:殿下——殿下沒事吧?該起了,今天還要——
蕭定權半夢半醒,撒嬌的低語:王翁,我不想去晨定……
(切)顧瑟瑟:可是到了白天,就會全忘掉的。
蔻珠:你……?
顧瑟瑟:他現在能夠喝兩三杯了,你知道是誰教會的嗎?
蔻珠臉色煞白。
顧瑟瑟笑笑:半年又如何,十五年又如何——這世上,哪有一成不變之人?
五更鼓響。
蔻珠終於咬牙:我們可以試試,只是你看不到結果了。——來人!
【11】【東府夜內】
五鼓聲中,
身穿內衣的蕭定權已經起身,
坐在銅鏡前,宮人某爲他整理好了髮髻。
王慎垂頭:殿下,今天穿——
蕭定權:去禮部。
王慎看看熏籠旁的常禮服,示意宮人拿過:哦,已經預備好了。小人也讓他們把早膳——
蕭定權一邊起身穿衣:開了宮門就走。不吃了。
王慎:怎麼這麼急?
蕭定權:沒幾天就是獻俘禮,事情還一大堆。
王慎:那也不能餓着啊,皇帝都不差飢餓兵……
蕭定權已經穿好了衣服,不耐煩地往外走:我去禮部吃。你怎麼也越來越囉嗦了?
王慎追着他:小人也老了,人老了自然就……
蕭定權:這些日子我在外頭時候多,宮裡的事,你和陳內人多留心。——她人呢?
王慎:今天不是她當值吧?
蕭定權看看身上薰好的衣服,微有疑惑,剛想詢問什麼。
院內的內臣們見他走出,跪地:殿下千秋——
蕭定權的注意力被轉移,不滿地:早說了不要搞這一套——你還跟着?叫他們起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王慎悻悻轉身,不滿嘀咕:你,你,剛還喊王翁呢……
他回到室內,看到腳邊夕香投下的信:什麼東西就亂扔?也是越來越……
他取出信,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後,突然大驚變色。
跪地的夕香擡頭,緊張地望向室內。
顧瑟瑟os:還有,我擔心沒有機會再說——多謝姐姐。
【12】【瀚衣所日外】
晨光下,
圍觀宮人們不一的表情中。
顧瑟瑟被宦官壓制在了刑凳上。
夕香os:冒這種險,你就不怕……
刑杖揮下。
顧瑟瑟os:害怕的。——我也怕疼。
刑杖揮下。
顧瑟瑟os:也怕死。
宮人們眼中,
滿頭汗水的顧瑟瑟咬牙忍耐着。
顧瑟瑟os:可是我更害怕……
蔻珠向刑者點點頭。
刑者會意。
舉起杖,
對準了她的脊椎,
正要擊下,
趕來的王慎制止地:還不住了!
蔻珠疑惑地看着他:王常侍,怎麼到這裡來了?
王慎:陳內人,你這是在幹什麼?
蔻珠:宮人犯禁,妾奉旨責罰。
王慎:真是奉旨?
蔻珠:是。
王慎:真是責罰?
蔻珠:是。——王常侍,這是宮人之事,例由妾來負責,還請——
王慎點頭,一掌抽到了她臉上:賤婢,你跟誰梗着脖子在說話?
當着滿院宮人,蔻珠捂着臉頰驚怒:妾是殿下的女史,就是有不當,也該由殿下——
蕭定權的聲音:就是本宮讓他打的。
蔻珠變色。
顧瑟瑟os:可我更害怕,獵不到黃鳥,就博不到……
顧瑟瑟漸模糊的視線中,走近自己的蕭定權的身影。
【13】【齊王府日外】
趙王有氣無力地牽起了一匹馬:多謝大哥,這馬,我會讓人送回來的——
齊王:你自己留着吧。
趙王點頭,想上馬。
齊王:那個宮人,你該不會也認識吧?
趙王:大哥,我的馬,真是自己跑了的。
齊王笑笑:自己跑了——你說她膽子怎麼就會這麼大啊?
趙王嘆氣:也不是一兩天了。
齊王:我說的是馬。
趙王望着初明天色,催馬前行:我說的也是。
【14】【東府日內】
內室,蕭定權的牀,
半垂的帳幔。
內人甲端着水走近,
用湯匙取水,餵給牀上躺着的人。
對方沒有迴應。
內人甲起身,放下了水。
身邊內人乙低聲詢問:這不是太子妃殿下的——?怎麼在這裡?
內人甲低聲:別問了,(示意外室的方向)王常侍剛剛親自送回來的。
內人乙也望向外室:那陳內人又是?
內人甲搖頭:也別問了——
(切)外室。
跪地的,神情緊張的蔻珠,
和站在她面前的王慎,
王慎:殿下昨天明明有令旨,顧氏體弱,暫免刑責。你沒聽到嗎?
蔻珠:妾聽到了,妾本來也沒有想……
蔻珠:可她昨晚竟想潛逃出宮——快天明時有人來報妾,妾又不敢打擾殿下,才先行處置的。
王慎嗤笑:宮門都關了,還想潛逃出宮?
蔻珠:小人畏罪畏刑——
王慎:廢話,她能不怕嗎?她不跑,就乾等着被你打死嗎?
蔻珠愣了一秒後:王翁,這是什麼話?是她說的嗎?她這是對妾——
王慎打斷了她:你剛纔說,天明時有人來報你,你又不敢打擾殿下,你昨晚在哪裡?
蔻珠遲疑了數秒後:妾在值夜。
王慎:昨晚不該你值夜啊?
蔻珠:妾臨時換了班。
王慎:直到有人來報,你離開之前——你值夜,是在內還是在外?
蔻珠不解其意:都去過。
王慎:都走過啊——那應該就是了。
蔻珠:就是……什麼?
王慎:你走得那麼急,就沒發現自己,落下了什麼東西嗎?
蔻珠:落下了什麼東西?
王慎回頭請示:殿下,還有什麼需問的嗎?
他們身後,常服尚未脫下,坐在上首的蕭定權,無比陰鬱的面孔。
蕭定權示意:她不記得——
王慎將信放到了她的手中。
蔻珠疑惑地接過。
蕭定權:是王翁在門口撿到的。上頭,有人命你伺機——
蔻珠展開信紙,看了一眼後,魂飛魄散的表情。
蕭定權:她知道太子妃的事,這還是要——把瑕疵抹掉吧?
蔻珠:殿下,這……
蕭定權:這實在是我的疏忽了。——可我哪裡想得到?
他起身,慢慢靠近了眼中滿是驚恐淚水的蔻珠,
蹲下,從她顫抖的手中取回了信:姐姐能夠告訴我,我大哥這筆爛字的手書,爲什麼會跟姐姐相關嗎?
蔻珠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直接癱倒在地。
【15】【齊王府日內】
齊王靠在書案旁,手裡無聊地玩弄着一隻筆。
(閃回)昨夜,
齊王:白璧微瑕,固是恨事。卿宜伺時除之——你就是要除黃鳥,可這也太損壞本王名聲吧?
顧瑟瑟:不過把宗正寺裡,當着面對東宮說的話,再書一遍而已。大王,已損之物,復懼何損?
齊王笑笑:本王現在還真有點相信,你也許真能夠——
他提筆寫下了這幾個字,遞給了顧瑟瑟。(閃回結束)
齊王將筆投擲入筆筒中:擒到那隻鷹。
【16】【東府日內】
一人(蕭定權)從外室走入,
內人某和同僚垂頭。
他看看案上沒動過的水,
走向牀前,
到半道時又止步,
轉身離去。
(切)賬內,顧瑟瑟睜開了眼睛。
聽着他離去的腳步。
【17】【禮部日內】
滿案的草圖和名單。
在堂上等候的張陸正、張公宣、黃賜、何道然等人。
不時地看看外間,
終於黃賜忍不住:看來殿下是有別的事了,不如我們先論吧。
張公宣:也好,先擬出了初步方案——
張陸正開口:不行,這事是殿下主持的。
張公宣:先擬出來,等殿下來了決斷,從前也是這樣,有什麼不行?
張陸正: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不行。
張公宣碰了個釘子,
幾個人有些微妙地打量着張陸正,
黃賜:現在不行,是殿下不許,還是……中書令不許啊?
張陸正喝茶,沒有理睬。
氣氛尷尬中,
蕭定權走入。
幾人起身:殿下——
蕭定權在正座坐下:起晚了些,勞諸公久待。坐。論得怎麼樣了?
張陸正:臣等都在等着鶴駕……
蕭定權低聲囑咐一旁侍者:隨便找些點心過來——(看看滿案文書)這麼多事,諸位先論,等我幹什麼?
黃賜不滿地白了張陸正一眼。
【18】【皇宮日外】
馬球場上,
帝后坐在一旁華蓋下。
皇后:如今的孩子,真是……就這樣還想打馬球呢。
前方,穿着緊袖小衫的和王美人及其它幾個年輕後宮在揮柑捶丸(古代高爾夫,或門球)。
屢擊不中。
皇帝:你那是朕教出來的,她們怎麼跟你比。
皇后:陛下一樣也可以教她們,看看她們能不能就比妾強。
皇帝:皇后這是激將啊?
皇后:妾是激君。
皇帝笑:朕還就吃了你這一激——你們過來。
宋貴人立刻擦着汗率先跑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拿起了皇帝面前的水:曬死了——陛下這幾天怎麼這麼有空?
皇帝手勢她靠近,幫她調整手腕:朕就不能偷個清閒了嗎?不然養兒子有什麼用?——你就這麼,先別打球了,先練揮杆。
宋貴人並不太想練習,嘟囔:那乾脆禪位給太子殿下,不是更清閒。
皇后變色斥責:平時玩笑就算了,這是你能說的話嗎?
宋貴人嚇到了,斂衽想認錯:陛下,妾……
皇帝無所謂一笑:朕看當太上皇的滋味不錯,就怕你們,都不情願。
皇后看着他的表情,沉默一秒後也笑了:陛下成了太上皇,妾就是太上皇后,往上又升了一級,有什麼不情願的?
宋貴人沒有明白帝后的交鋒:那妾就是叫太……貴人?太難聽了——陛下,就給妾換個封號吧——
皇帝:進了球,就給你升。誰先進,誰先升。
宋貴人和王美人:真的?不信——先要聖旨。
皇帝:越來越市儈,還要看憑據,行——許翰林——
陳謹提醒地:陛下,許翰林已經……
皇帝想了起來:哦,喊慣了。
宋貴人:還不是騙人?
皇帝:朕親自給寫不行嗎?先練着去,就這樣,還想打馬球呢?
【19】【東府夜內外】
天色已晚,
疲憊不堪的蕭定權已經換下了常服,
身高不夠的內人甲掂着腳在爲他摘冠。
一時失手,
半掛掉了蕭定權的玉簪,
髮髻也鬆了。
內人甲驚恐:殿下恕罪。
蕭定權不耐煩地坐到了銅鏡前:陳內人——
身後的內人甲膽怯地提醒:殿下,她……
蕭定權也想了起來,一瞬失神後。
他起身走進了內室。
蕭定權詢問內人乙:醒了嗎?
內人乙:回殿下,醒了的。
蕭定權想走近,
內人乙也膽怯地:殿下,她醒了,也走了。
牀上已經無人,
蕭定權詢問的表情。
內人乙:她說自己的身份,不能留在這裡。非要先走了。
蕭定權再度一瞬失神後,
無視仍惶恐的內人甲,走出。
【20】【東府夜內外】
曾經囚禁過顧瑟瑟的禁所,
蔻珠靠坐於牆角。
望着窗外的天色,
門外近前的腳步聲,
蔻珠起身,走到了門前。
她微期待的眼神冷淡了下來。
蔻珠冷笑:你還走得動路?看來他們下手,還不及你狠。
室外以手撐牆站立的顧瑟瑟,蒼白的臉,
看着她不語。
蔻珠:是你乾的吧?那封信?
對方不語。
蔻珠:你是怎麼做到的?
對方不語。
蔻珠:我居然還想過放了你,你卻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
顧瑟瑟開口,篤定地:對,有罪之人,我一定要讓你們全都贖罪。
蔻珠:贖罪?嘴上說得這麼好聽,你乾的事還不是……
顧瑟瑟:不一樣,對你,我不是因爲私怨。太子妃殿下——那天我離開之後,是你勸她去登華宮的吧?
(閃回)太子妃抱歉地:我其實是不大想去的。顧內人說,太子殿下剛剛也說了,不讓我去。
蔻珠:有句話,本來小人不當說。張尚書的事——殿下向陛下上了謝罪表,說是他的疏忽——這種時候,小人以爲,還是不要與貴妃爲敵的好。
太子妃震驚而躊躇的表情。(第二十集)(閃回結束)
蔻珠愣住了。
顧瑟瑟:那之後太多事,我也是不久之前纔想到的——她會改主意,是你受命挑唆的吧?
蔻珠沒有說話。
顧瑟瑟看看自己指甲上的紅色:軍馬案時,我那麼努力地想保護她。軍馬案後,已經……那樣了,我也從沒想過要傷害她。可你卻——?
蔻珠沉默後:這話,你也跟他說了?
顧瑟瑟:沒有。但我要是你,就不會等到最後,等到無法選擇的時候,讓自己更狼狽,更難看。
蔻珠遲疑許久後,搖頭,淚水垂下:十五年啊……你不說,他就不會的……
顧瑟瑟默然後:那我們也可以試試,這一回,我是看得到結果的,不是嗎?
【21】【東府夜外】
顧瑟瑟離開,腳下踉蹌,一旁的夕香攙扶住了她。
顧瑟瑟:還沒有問過姐姐,叫什麼名字?
夕香:沈,夕香。
顧瑟瑟:同瓊佩之晨照,共金爐之——夕香姐姐。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相扶持走入夜色的身影。 wWW☢ttKan☢c○
顧瑟瑟os:我姓顧,名叫……
【22】【東府夜內外】
шшш¸ttκá n¸co
夜色中。
被兩宦官架着的蔻珠,走過花園後的某道小徑。
蔻珠哭喊着:這是要去哪裡……
三人進入某處隱蔽小院落,步履轉急,向一間室內走去。
蔻珠撕心裂肺的聲音:讓我再見殿下一面……
(切)三人入室。
蔻珠高聲:讓我!——
她停止了呼喊,兩宦官也退出。
散發的蕭定權坐在前方妝臺前。
手裡拈着一枚玉簪:姐姐,幫我再梳一次頭吧。
蔻珠一愣,向前,又下意識地半轉身,擦乾了臉上的眼淚,捋了捋鬢角。
走到了蕭定權的身後,拿起了一旁的梳子。
兩人不失親密的平靜態度,於銅鏡中互視。
蕭定權os:記得小時候,除了張尚服,都是姐姐給我梳頭的。
蔻珠os:那時候給殿下梳的,還是總角。
蕭定權os:姐姐,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蔻珠幫他拔下了鬢角的一根頭髮,拿給他看,os:殿下,怎麼就有白髮了呢?
蕭定權os:我以爲姐姐要說的,不是這個。
蔻珠os:也想求饒、也想辯解,但殿下還願意見小人這一面。
鏡中的蕭定權無表情的臉。
蔻珠os:小人不想更加狼狽了。
蕭定權幫她拿起了玉簪,os:姐姐沒有,我有——總角之宴,信誓旦旦。姐姐明明是最早跟着我的人啊。(《詩·衛風·氓》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從小在一起玩得那麼好,許下那樣堅定的誓言,沒想到你卻背叛了我。)
蔻珠放下梳子,os:小人全家人都在他的手上——這是藉口,不是理由。
蔻珠接過玉簪,爲他綰入髮髻,os:沒有什麼理由。就像小人明明陪殿下最久,離殿下最近。可殿下爲什麼還是,先把衣服,送給了後來之人呢?
蕭定權沒有回答,他對着鏡子撫了撫鬢角:多謝姐姐。
自己戴起一旁放着的冠,向外走去。
蔻珠停留原地,開口:殿下,別太相信她!小人雖然害了不少人,可從來都沒有——
銅鏡中,蕭定權沒有止步。
蔻珠:就像不給小人一樣,殿下也不要給她——讓她傷害你的機會!
銅鏡中,已到門檻前的蕭定權止步了:姐姐,十五年——
蔻珠望着鏡中,眼中升起的一線希望。
蕭定權推門走出:——本宮就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蔻珠回頭,
門外,兩宦官手中捧着的,
一條白綾和一壺一杯的鴆酒。
蔻珠跪地,自嘲一笑:誰說——沒有選擇?
【23】【瀚衣所夜內】
簡陋的值房內,
顧瑟瑟躺在牀上,
夕香喂她喝完水:還要嗎?
顧瑟瑟虛弱地點頭。
夕香接着倒水:都已經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閉目的顧瑟瑟:還不夠。
【24】【東府夜外】
月色清明。
王慎從匆匆走過廊下,止步。
看了一秒窗櫺上,蕭定權扶着額頭,靜坐的影子。
王慎:殿下,她已經選好了。
蕭定權平淡而略傷感的聲音:哦,是嗎?
片刻後,蕭定權走出。
他脫下了身上的外衣,交到了王慎的手上:這個,讓她帶走吧。
蕭定權先他離開。
王慎疑惑看着手中,餘溫尚存的尋常外衣。
【25】【瀚衣所夜內外】
草蓆上閉目昏睡的顧瑟瑟,
夕香爲她的額上敷上手巾。
顧瑟瑟os:姐姐之前在哪裡奉事?
夕香os:也在寢宮。
顧瑟瑟os:姐姐還想回去嗎?
夕香沒有回答。
門外接近的熟悉的腳步聲。
顧瑟瑟os:還不夠。要帶姐姐一起走。
門開了,
夕香看見來人,站起,
退到一邊,跪地。
蕭定權無視她,走近了牀邊,
看了背朝自己躺着的顧瑟瑟片刻:起來吧。
顧瑟瑟沒有反應,
蕭定權:別裝了,又沒打幾下。
顧瑟瑟沒有反應,
蕭定權:我今天很累,心情也很壞。自己起來。
顧瑟瑟沒有反應,
蕭定權看看她身下的草蓆:我心匪席,心是不能卷,可——
他一把抄起了顧瑟瑟,扛在了肩上:——你能夠啊。
口瞪口呆的夕香,站起追到了值房門口。
看着兩人往門外走去。
顧瑟瑟擡頭,望向夕香,輕輕點頭。
夕香也點點頭。
滿院跪地的宮人中。
顧瑟瑟開始掙扎捶打着蕭定權的肩背:放手!放手!疼的——
不耐煩的蕭定權隨手在她臀腿上拍了一掌:忍着。
顧瑟瑟停止掙扎,
片刻後,蕭定權:哭了?
對方沒有回答。
蕭定權嘆氣:別哭——我肩膀都溼了,着了涼怎麼辦……?
【26】【東府夜內】
顧瑟瑟os:不是說小人身上還有嫌疑嗎?
蕭定權os:對啊,我也沒說要饒了你啊。換個地方懲戒而已。
再度被放在寢宮牀上的顧瑟瑟,
蕭定權一面嫌棄地換下衣服,一面盯着內人甲喂她喝藥。
蕭定權對喂藥的內人甲:全都讓她喝了。
顧瑟瑟os:這次,殿下又想怎麼樣?
顧瑟瑟皺眉喝完了藥。
蕭定權os:這麼重要的人證,這麼狡詐的人犯,只有親力親爲,自己看着才放心了。
蕭定權對拿蜜餞來的內人乙:那個拿走,不許給。
顧瑟瑟os:小人再卑賤,也不是殿下的玩物。
蕭定權走近,伸手嫌棄而愛撫地摸了摸她的額發。
蕭定權os:誰敢把你當玩物啊,不怕被咬嗎?
顧瑟瑟伸出右手給他看:不是……情信。
蕭定權:是不是,關我什麼事?睡吧。
顧瑟瑟無意識地握住了他的袖子,睏倦地:殿下呢?
蕭定權:拜你所賜,我的事沒有做完。我去書房——放手。
顧瑟瑟閉着眼睛,沒有鬆手。
蕭定權:知道你還是裝的。
蕭定權:我真的累了。再鬧,真打你啊。
面前的顧瑟瑟呼吸已經平穩了下來。
【27】【東府夜內】
夜已深。
牀上熟睡的顧瑟瑟。
牀邊用一隻手翻着未了公文的蕭定權。
他想去拿筆,
右手動不了,
蕭定權看着她攥着衣袖的手,無奈嘀咕:出來幹什麼,這跟宗正寺,有什麼不一樣。
【28】【晏安宮日內】
案上的幾乎沒有動過的幾道菜。
捧在宦官手中的金盆,
巾帕從中被撈了起來,
皇帝在擰乾的巾帕上擦着手:這幾天的早膳都是你試的?
端着巾帕,兩眼烏青的蕭定權擡起頭:是。陛下覺得還——
皇帝:味道……正好。
蕭定權:陛下,廿五日獻俘禮。臣協同代中書令及禮書等人,已將各項事宜商榷完成,代中書令今日會將定論提交給臣,臣請旨——
皇帝打斷:朕說了不管,只看成效。
蕭定權:是。臣遵旨。
皇帝將巾帕遞迴:辛苦太子了。
蕭定權跟着皇帝前行:臣不敢,臣——
皇帝:太子雖然年輕,公事還是儘量白天辦,能早睡就早睡。熬了夜掛在臉上,外臣是要起誤會的。
蕭定權不解:誤會——什麼?
靚妝的宋貴人從內殿鑽了出來:腰疼——陛下先醒了也不叫——殿下也在?
蕭定權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陛下,臣不是……是,臣謹遵教誨。
宋貴人拈起筷子,嚐了一口: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
皇帝回答她:啊,睡晚了,口也是會淡的。
蕭定權無語且無奈的嘆氣。
【29】【東府日外】
身着女官服飾的顧瑟瑟捧着一疊書,
和已經換回尋常宮人服飾的夕香一道走過庭院。
顧瑟瑟:寢宮我還沒有辦法。只能說自己需個幫手,先委屈姐姐了。
夕香:能服侍顧內人,妾已經很知足,也很……
顧瑟瑟止步:姐姐說這種話……
夕香:也很歡喜。
顧瑟瑟:我也,一樣。
兩人向內院書房的方向走去。
一根樹枝突然從院門一旁突了出來,
一面一條載蠕載嫋的毛蟲。
顧瑟瑟“啊”地驚叫了一聲,扔掉了手中書。
張韶筠探頭:嚇到了嗎——我不是有意的。
夕香幫顧瑟瑟撿着掉落書冊。
顧瑟瑟用一本書擋着半邊臉疾步前行,
張韶筠端着樹枝追着她。
顧瑟瑟不敢看毛蟲和他:怎麼又是張監生?
張韶筠:我來給我姐夫請安的。……我也是來看顧內人的。聽說顧內人回來了,我高興壞了——幸虧我跟姐夫說了,不然的話——
顧瑟瑟:多謝張監生。但小人是宮人,上次的事,監生這麼快就忘了嗎?
張韶筠:不一樣了,是我家老大人說的——他自己不便時時過來請安,可是不來心裡又不安,讓我多走幾趟……
顧瑟瑟:——你先把那個扔掉吧!
張韶筠捨不得扔,只是拿遠了一點:原來顧內人害怕這個啊,我還覺得挺好看的呢……你說都這時節了,怎麼還沒變蝶呢?
顧瑟瑟:早變不了了。就算是……中書令讓的,監生現在就不怕殿下了嗎?
張韶筠:怎麼不怕?他那麼一橫眼,我這手都打顫。可是我不來,又怎麼能見到……
他擡起頭,端着樹枝的手忽然劇烈顫抖了起來。
帶着張陸正走過廊下的蕭定權橫了他們一眼,
張韶筠扔掉了手中樹枝和毛蟲:姐夫……你在的啊?
蕭定權:張監生。
張韶筠:是,殿下,殿下。
【30】【書房日內外】
張韶筠無聊透頂地在院內打着轉,繼續扒拉着草叢。
(切)書房內,張陸正站在蕭定權書案前。
蕭定權拿着張陸正遞上的最終文案:人言中書令具才幹,果然不假……
張陸正:臣敢不鞠躬盡瘁,輔佐殿下。
蕭定權:是輔佐陛下。
張陸正:是,是。
蕭定權遞迴:也就這樣了吧。正式典禮上萬不可出任何紕漏。本宮的意思,尚書應該清楚吧?
身後站立的顧瑟瑟,無情緒看着他們的方向。
張陸正躬身:臣明白,當盡心竭力,以報殿下深恩。
蕭定權看了他一眼。
張陸正:和陛下天恩。
張陸正欲告辭:殿下,那臣先……
蕭定權喊住了他:泰嶽。
張陸正:臣在。
蕭定權看着院中無所事事的張韶筠:等忙完這事,泰嶽也該撥冗管管韶筠了,年紀不小,功名無着,總該先成個家吧?
張陸正:臣教子無方,實在慚愧。可他娶誰,臣都覺得對不起姑娘家啊。
蕭定權笑笑:二公子跟許翰林的親事,又說得怎麼樣了?
張陸正遲疑了一秒後,勉強笑笑:這個……還沒顧得上。
蕭定權點頭:國事爲重,請吧。
張陸正離開。
蕭定權持筆,開始觸墨批文:顧內人。
顧瑟瑟遞上了茶盞:小人在。
蕭定權:你從前在太子妃屬下,跟妃家親眷來往,還說得上是公事。但現在——
顧瑟瑟:殿下,是他自己非得……
蕭定權:雖然宮籍還沒移過來,但也算本宮的人了,就得守這裡的規矩——頭一樁,不許頂嘴。
顧瑟瑟不服氣:是。小人知罪,請殿下責罰。
蕭定權:晚上吧,現在沒空。——這些拿去,讓他們整理一遍。
顧瑟瑟拿起他已經初步寫完的一疊文書。
頭一份:代中書令張陸正續任事……
她停頓一秒,向門外走去。
【31】【齊王府日外】
齊王騎馬,在院中引弓射箭。
數箭沒有中靶,
齊王將弓遞給一旁隨侍,有些泄氣地下馬,拍了拍馬匹:讓你不要還了,你還非得走一趟。
趙王:我又不缺馬,爲什麼不還?
齊王:那我的帖子呢?
趙王:我缺帖子啊。
齊王被他氣得一笑,舉起馬鞭趕他:你快走吧。陛下賞的不夠你順的。
一內臣秉着一封信走入,交給齊王:大王,東府那邊送來的。
趙王敏感地駐足:大哥,她還真的……?
齊王抖開信,看看後交給趙王。
趙王:這麼看,張陸正這個中書令是坐穩了啊。
齊王:她剛說的時候,我還以爲她說的那隻鷹是太子——
趙王隨口:怎麼會呢?
齊王:你又說不認識她?
趙王:大哥,我就算不認識她,也知道拿禽鳥來打比方,東宮就不是鳳,也該是鶴吧?
齊王再度引弓:她到底跟張陸正有什麼過節啊?
趙王嘆氣:大哥,我真的不清楚。
齊王:這宮裡,真還有你不認識的姑娘?
趙王:數有所不及,神有所不通,何況是我?
齊王沒有深究,射箭:算了,真像她說的,能夠擒獲了這任宰相,也算是斬斷了太子的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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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中靶。
齊王妃的聲音:中了!——你們哥倆說什麼呢?
齊王:快藏起來,別讓你大嫂看到。
趙王匆忙地藏着信:大嫂。
齊王妃:我就是來問問。五郎留着吃晚飯嗎?
齊王示意。
趙王點頭:吃,多謝大嫂。
齊王妃高興起來:那我讓人去預備啊。
齊王妃離開。
趙王:這有什麼好藏的?
齊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還沒成家,懂什麼?
【32】【東府夜外】
天色已晚。
送膳食的內人們,魚行走到了書房前,等待着。
【33】【東府夜內】
燈下,
蕭定權終於放下了筆,舒了口氣。
他身後站立的顧瑟瑟緊張起來,
掂着腳想溜出去。
到了案前,
蕭定權:站住。
顧瑟瑟:去給殿下催茶。
蕭定權:不喝。
顧瑟瑟:晚膳送來了……
蕭定權:不是你的值事,不要逾矩。
顧瑟瑟無話可說。
蕭定權:下午沒說完的——
顧瑟瑟:是。
蕭定權:該賞的賞,該罰的罰,該殺的殺——這叫做規矩。
顧瑟瑟:是。
蕭定權:伸手。
顧瑟瑟看看他手邊擺着的銅鎮尺,無奈地伸出手,半閉着眼睛等待。
等待中的擊打併沒有落下,一件東西輕輕放到了她的手上。
顧瑟瑟睜開眼,一聲驚叫。
手心的樹葉上,一條毛蟲。
蕭定權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笑臉。
顧瑟瑟叫喚着甩掉了蟲子。
蟲子掉到了蕭定權身上,
蕭定權起身掃掉蟲子:你往哪兒扔?
顧瑟瑟不敢看他,雙手抵擋的姿態,後退:別過來!
(切)院外,奉膳食的內人們,詫異地看着窗上的影子。
顧瑟瑟的影子且叫且退:別……別過來!
蕭定權迫近她的影子:亂喊什麼?讓人聽見——這有什麼好怕的?
終於,他們看到蕭定權的影子壓上了顧瑟瑟的影子,
歸於無聲。
一個內人怯生生地低語:怪不得陳內人要……
(切)室內,蕭定權抓着顧瑟瑟手,按在牆上:沒有了已經。
顧瑟瑟安靜下來,意識到了這個曖昧的姿勢:小人不喊了,請殿下放手吧。
蕭定權沒有立刻放手,好笑地賞玩着她的神態:原來也有你怕的東西啊?
顧瑟瑟:小時候被蟄過一次,一直記得……殿下是什麼時候弄進來的?
蕭定權:讓你出去送東西的時候啊。
顧瑟瑟徹底無語。
蕭定權新鮮地:真有意思,你害怕的時候耳朵是會跳的——還怕別的什麼嗎?
顧瑟瑟難堪地:只剩下這個了。請殿下先放手吧。
蕭定權觀察着她的臉色:那這個呢?
他低頭,吻下。
嘴脣臨近貼合,
顧瑟瑟驚悸的表情,
蕭定權又擡起了頭,
反應過來的顧瑟瑟後怕地:殿下這是……?
蕭定權摸摸她的耳朵,笑笑:就是試試——毛蟲和本宮,你更怕哪個?
顧瑟瑟往外逃避:對被蟄過的人,一點都不好笑。
蕭定權:真的……記了那麼久嗎?
顧瑟瑟不解的表情。
蕭定權一把拽住了她,將她拽到了懷中:那你就當又被……
他再度吻了下去。
懷抱中,
緊張的表情,
慌亂的掙扎,
仍在跳動的右耳。
(切)院中,一人(遊鳴)拿着一疊牒文,從後方走近。
內人某提醒:遊指揮,現在不能進去。
【34】【東府夜內外】
顧瑟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突然一把推開了蕭定權,
情緒消退後,涌起的沉默和尷尬。
顧瑟瑟試探性地慢慢遠離,
這一次,沒有阻攔。
她一路退後,越走越快。
出門,滿院等候的宮人,
夜色中,
沿着牆邊匆匆離開,
沒有注意到人羣中的遊鳴。
【35】【東府夜內】
夕香正在燈下做着某樣刺繡品。
門外匆匆跑來的腳步聲,
門開了,
她擡起頭,奇怪地看着顧瑟瑟:臉怎麼這麼紅?
顧瑟瑟沒有回答,躺到了牀上。
夕香放下針黹,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不燒了啊,這又是怎麼了?
顧瑟瑟把臉埋在枕頭裡,低聲:沒事,被蟄了一下。
【36】【東府夜內】
書房,
王慎正在一旁吩咐內人們撤下隨便吃完的晚膳,
一邊嘮叨:又只吃了這點……
蕭定權趴在案上,正在觀察着面前的某個東西。
蕭定權詢問已經進入的遊鳴:你說,都這個時節了,怎麼還沒化蝶呢?
遊鳴:總有剩下來的——殿下,這是這半月的出入文牒。
蕭定權:你說它還會變嗎?
遊鳴:天涼了,不會了——
蕭定權:不對,我讓它變,它就能變。
遊鳴:是。——請殿下過目,臣好覈銷。
蕭定權接過,隨便翻了翻,還回:宮禁門防還是要多留意。
遊鳴遲疑地:還有,有件事臣想請問……
蕭定權:什麼?
遊鳴改口:也沒什麼。那臣先——
蕭定權:你先去吧。
遊鳴行禮後退出。
蕭定權呼喊王慎:王翁。
王慎:殿下,還要加餐嗎?
蕭定權:加什麼?——我的印不是重鑄好了嗎?怎麼下午又找不到了?
王慎:殿下的金寶和私印,一旬前都送去淬火了。一兩日就能送回來。
蕭定權不悅,拿起了面前的樹葉和毛蟲繼續玩耍:跟我說一聲啊。
王慎:是請示過的啊——這是誰給殿下弄來的,多髒啊……
走到門前的遊鳴止步,
又退回:王翁,殿下的私印,這些天都不在嗎?
王慎:在,在內府金銀器匠造啊。
遊鳴皺眉:那……殿下這幾日給發過出宮文牒嗎?
蕭定權:沒有急到半夜開宮門的事,我給發那個幹什麼?
遊鳴:可七日前,有一年少內臣持殿下手書夤夜出過宮。
蕭定權:我的?(示意文牒)這裡面——
遊鳴:他說是殿下令旨,堅持索回了。
蕭定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七日前?我的手書?那個人長得……什麼模樣?
遊鳴遲疑了片刻:是生面孔,臣記不清了。但當時就有些奇怪,一個內臣的手,怎麼會……
【37】【東府夜內】
燈下,夕香穿針引線刺繡的手指,乾淨的指甲。
顧瑟瑟伏在一旁看着:你們都會。
夕香:這個誰又不會呢?
顧瑟瑟笑笑:我娘過世早,沒怎麼教過我。爹爹也從不管我這個。我上次拈針,還是前年了,做出了一個不大好看的荷包——這次燒壞了。
夕香:那我再給顧內人繡一個新的。
顧瑟瑟看了很久後,遲疑地:姐姐能教我嗎?我想再做一個,比上次的好看一點。
夕香點頭:嗯。先幫我串個線吧。
顧瑟瑟拿過起針線,對光穿入。
燈下,她指甲上的豔麗紅色。
【38】【東府夜內外】
王慎對遊鳴:膽大包天——這可得嚴查,查出來是死罪啊!
呆住的蕭定權,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將毛蟲甩到地上,
王慎拉起了他的手:這不就被咬到了?何苦呢?
他順便一腳跺死了毛蟲。
蕭定權看着手指上立刻紅腫起的一大片。
站起,一語不發向外走去。
王慎追了上去:就要關宮門了,殿下現在往哪裡去啊?
蕭定權沒有回答。
他的背影融入了夜色。
【39】【東府日內外】
清晨。
走向書房的顧瑟瑟,
在廊下止步。
猶豫良久後,
要進入前,
又退回,
幾次反覆,
她終於下定決心,
輕輕走入書房,
緊張地擡頭,
桌前是空的,
蕭定權並不在內。
她鬆了口氣。
【40】【東府夜內】
燈下,
分出的黑色和白色的絲線。
笨拙地跟夕香學着刺繡的顧瑟瑟,
針戳到了手指。
【41】【東府日內】
書房中,
餘人各司其職。
蕭定權仍然不在。
站立的顧瑟瑟看着自己佈滿針傷的手指,
望向空位的眼神開始失望。
【42】【東府夜內外】
夕香的指點下,
繃緊的白底上半隻鶴的刺繡已經稍具雛形。
夕香:這邊的線要這麼分。
窗外隱隱傳來的腳步聲,
顧瑟瑟想起了什麼,放下了刺繡,
一路朝着不遠處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中有燈,
也有人影,
她嘴角不易覺察的一絲微笑,
快步走進了書房,
微笑又消失了。
房中是王慎,在書案上整理什麼東西。
顧瑟瑟垂頭:王常侍。
王慎:你現在來幹什麼?
顧瑟瑟:小人來看看……有沒有事。
王慎:能有什麼事?回去。
顧瑟瑟走回到門前,
終於忍不住止步:王常侍,殿下這些日子,怎麼都不在?
王慎不悅:這是你該問的嗎?
顧瑟瑟:小人知罪。小人先告退了。
王慎:馬上就是獻俘禮,殿下住回延祚宮去了。
顧瑟瑟:是。
王慎一邊收拾一邊嘀咕:越大越不省心,這什麼跟什麼就讓找了送進去?
【43】【丹鳳門日外】
清晨,
陽光初射。
架設的鼓樂編鐘,
已經到場着紅衣的鴻臚寺官員。
兩側空着的品級山。
張陸正在躬親檢查着每人的站位。
【44】【延祚宮日內】
清晨。
架設在空闊正殿的一整套袞冕。
宦官走出,
將它取下,
送進了內殿。
【45】【丹鳳門日外】
清晨。
丹鳳門廣場,
兩側的品級山前,穿紫至穿綠的官員已經等待站立。
囚車載着戰俘也一一到場。
張陸正仍在一一再度檢查無誤。
他的目光望向了丹鳳門城樓空出的位置。
終於,城樓上前有了人影。
張陸正示意鴻臚寺卿,
鴻臚寺卿示意鼓樂。
張陸正出列居中向城樓跪拜:代行中書令事、刑部尚書、臣張陸正以長州所俘獻、請皇太子殿下陟罰——!
【46】【東府日內】
書房內,
依然空着的書案。
滿懷心事侍立的顧瑟瑟,
終於聽到了丹鳳門方向隱隱傳來的鼓樂聲。
和“千歲、千歲、千千歲”的禱祝聲。
幾個同僚在偷閒低聲聊天:這要一整天吧?
還要去太廟的。
晚上還有賜宴。
今天肯定是不回來的。
顧瑟瑟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
【47】【丹鳳門夜外】
燈下,
所有的儀仗已撤,
臨時架設的帳下,
宴席,
和觥籌交錯、大快朵頤的臣子們。
首席的張陸正臉上,完成了巨大任務後的輕鬆,
熏熏欲醉,
接受着同僚們的勸酒。
【48】【東府夜內外】
同僚都已經離開,
顧瑟瑟手持燈押,一一熄滅了書房的燈,
出門。
一路朝着值房走去。
她懨懨推開了值房的門,對着坐在燈下的人:姐姐。
對方沒有回答。
顧瑟瑟擡起了頭,夕香並不在室,
身穿常禮服的蕭定權,拿着她刺繡的半成品,側身坐在燈下。
顧瑟瑟望着他,由驚愕漸轉驚喜:殿下回來了?
蕭定權也已經微醺:嗯。我酒遁了。
顧瑟瑟:今天的禮儀——?
蕭定權:很好。
顧瑟瑟:殿下怎麼會在?
蕭定權:這是你的手筆?
Wωω◆TTkan◆Сo
顧瑟瑟:小人閒着做的。
蕭定權笑笑:果然好笨的手藝。過來,讓我看看。
顧瑟瑟慢慢走近他。
蕭定權拉起了她的雙手,翻看她指尖的針痕,和指甲上的紅色。
他用指腹摸了摸:這是?
顧瑟瑟:是太子妃殿下給小人染的。
蕭定權有些傷感:這麼久了,還在嗎?
顧瑟瑟:她說,會一直留到冬天的。
蕭定權沉默了片刻後,放下了她的手。
蕭定權:留到冬天——是你唯一的失算吧?
顧瑟瑟愣住了:殿下?
蕭定權:一個內臣,他的手,指甲怎麼會是紅色?
顧瑟瑟呆住了。
蕭定權:示此書,不至天明,亦當許之自往。——全都是省示帖裡的字,也算學以致用了。
蕭定權:齊王寫給陳內人的那封信,那天怎麼就正好會落下呢?
蕭定權:更想不通的,我的印,你又是什麼時候,怎麼得到的?
蕭定權不適地扯了扯禮服的衣領,站起,
顧瑟瑟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
蕭定權走近她:別怕,都是猜測,沒有證據。以你的行事,僞書一用完就該毀了,陳內人死無對證,印,不管有沒有,我肯定也搜不到。
顧瑟瑟後退着,想開口。
蕭定權前行:別怕,我也不會刑求。我知道,只要你自己不想說,刑求於你無用。
蕭定權:沒有證據,你又不說,我也不會殺你。雖然殺你,不比踩死一條蟲子更難。
顧瑟瑟無言以對。
蕭定權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冊子:報本宮宮人顧氏,名瑟,庚子年生——知道這是什麼嗎?
顧瑟瑟:是……小人的宮籍。
蕭定權遞給她:雖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但你也拿去吧。
顧瑟瑟:殿下?
蕭定權:這個名字,已經從宮籍上除籍了。
顧瑟瑟沒有接:殿下……
蕭定權:不拿是嗎?
他將宮籍冊隨手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欲離開:反正也一樣,明天天亮開門,就出宮去吧。
顧瑟瑟跪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絕望地乞求:小人有罪有錯,殿下要殺要罰,小人都甘願領受。就是別趕小人走。小人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
蕭定權看着她跳動的右耳:顧內人,其實被咬一下,並沒有你說的那麼疼。
他從她的手中拔出了衣袖。
【49】【東府夜外】
秋夜,
花園,
蟲鳴聲。
一人(許昌平)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50】【東府夜內外】
只有一人的值房內,
僅穿白衣的顧瑟瑟對鏡,
摘去一切簪鉺後,
放下了頭髮。
她起身,
向外走去。
踏出了門檻的,
赤裸的雙足。
【51】【東府夜內】
書房,
燈已再燃,
微醉的蕭定權坐在書案前,
兩隻手指插在案上一盞湯藥中,
他擡起手指,
看着自己手指上一片越發嚴重的紅腫。
往後靠去,用這隻手掩住了眼睛,
接近的腳步聲,
門開了。
入室的人影擋住了燈影,
蕭定權:回去。
對方沒有回答。
蕭定權:——收拾一下,要帶走的。
對方沒有回答。
蕭定權:我是你,就不會等到最後,沒有選擇的時候,弄得更難看。
對方終於開口:難看不難看——殿下這手,又是怎麼了?
蕭定權放下了擋住眼睛的手,
看着面前的許昌平。
蕭定權:是你——我正想找你。你還說,不會咬人的。
許昌平看看他,再指指院外:胡爲乎泥中——殿下,說的還是那個嗎?
蕭定權順着他手指看了一眼後,
起身,一語不發關上了門。
【52】【東府夜外】
散發赤足,同樣一語不發,靜默跪在書房前階下的顧瑟瑟。
【53】【東府夜內】
許昌平看着繼續有氣無力癱着的蕭定權:薄言往訴,逢彼之怒——臣怎麼就總能趕上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呢?
蕭定權:丹鳳門那邊散了?
許昌平:臣走的時候,還沒散。殿下怎麼知道臣也……?
蕭定權:我今天看到你了,你到部跟長官報過到了?
許昌平:那麼多人裡,臣真是受寵若驚——還沒有。
蕭定權:在京官員接調令,旬日內不至部報到,罪同瀆職。你知道按律——?
許昌平:臣知道——臣也害怕。所以,飯都沒吃完,就趕過來了。
蕭定權:就來——幹什麼?
許昌平:報到啊。
蕭定權:這裡,不是翰林院吧?
許昌平:是報本宮。
蕭定權示意門外:你也想出去跟她作個伴嗎?
許昌平:臣膽子再大,又怎麼敢戲弄日後的頂頭上司呢?
蕭定權疑慮一秒後,突然皺眉,試探地半起身:不是吧……?
許昌平朝他深深一躬:是——新任詹事府主簿臣許昌平,參見皇太子殿下。
蕭定權呆住了。
【54】【晏安宮夜內外-東府夜內】
一人(顧思林)捧着匣子,被陳謹引導,
走進了晏安宮的殿門。
殿內,身穿便服研究棋局的皇帝看見來人,笑着擡起頭:朕等你半天了,快,快。
(切)許昌平看着入定的蕭定權:殿下,這回臣不用當內臣,也可以跟殿下朝夕——?
蕭定權:怎麼會?
許昌平:坊府被裁撤了,連給殿下寫公文的人都沒有了,當然要補充啊。
蕭定權:怎麼會是你?
許昌平得意笑笑,順手拿起了一隻筆:大概陛下覺得臣的公文寫得也不錯?
蕭定權沒有反應過來:那份文書,我不是——?
許昌平收斂了嬉笑態度:殿下真以爲,爲了中書家的東牀,臣就敢私自給殿下那種東西嗎?臣就不怕殿下不謄寫直接呈遞,自毀大好前程嗎?
蕭定權愣住了:是陛下讓你——爲什麼……?
(切)在棋盤前,和皇帝對座喝茶的顧思林。
皇帝:看來交給三郎是對的,今日成效朕都看到了。慕之,朕心甚慰啊。
顧思林:全賴陛下匡導有方——纔沒有出大的紕漏。
皇帝:這回朕是全盤甩手了的。代中書這個人,別的不說,辦事確實還是幹練的,難怪三郎會力薦。朕也有心,就先讓他幹着吧。
(切)許昌平:中書令不過一時,可殿下懷抱的這份心思,卻是長遠——陛下試探清楚了,不比誰當這任中書令,獲益大多了嗎?
蕭定權再度頹然落座:用宰相之位,來探……什麼?
(切)顧思林:宰輔上事天子下系百官,居其位不應只具才能,更需德行——這只是臣的愚見,銓選是天子大政,臣僭越了。
皇帝:慕之從戎多年,還一直這麼謹慎。三郎什麼時候能跟你一樣,朕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切)許昌平用筆攪和着他的湯藥:探,經過封后一事,殿下和武德侯,是否也都覺察到了,陛下心中的大欲?
蕭定權望着晦暗不明的跳動燭火:天心的——?
(切)顧思林:皇太子生性聰穎純良,又得陛下諄諄督導,與臣作比,就是用鯤鵬來比學鳩了。
皇帝笑笑,示意顧思林一旁棋局:慕之,你知道你走之後,朕心中朝思暮想的,是什麼嗎?
許昌平os:前任中書出自高門,朝中軍中兩頭勾連,把持省部,使天子詔敕,屢成虛空。——借殿下之手,雖已剷除。但人亡政存,再上去的,還可能是第二條柏舟。
皇帝落子。
許昌平os:武德侯,顧將軍,殿下的母舅。先以兵部尚書提督京營,又以大司馬守國門。雖然放了個李刺史想掣他的肘,可是這次看起來,作用也有限。
皇帝笑:這局棋,從去年重陽,拖到太子冠禮,再拖到慕之大捷,還不知什麼時候能了結——果然朕,只有跟慕之纔算棋逢對手啊。
顧思林:陛下太高擡臣了,滿朝誰人不知,茶道和棋道,陛下都是國手啊。
許昌平os:內有強相,外有強將。臥榻之側,酣睡虎狼。換成殿下,能有一夕安寢嗎?
皇帝示意一旁的匣子:還有,慕之送來的東西,朕正需要,慕之有心。
顧思林:臣不敢獻曝(音瀑),只是長州就是產地——陛下還是一點都沒有好轉嗎?
皇帝:你也知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許昌平os:如今外患未平,時機未到,可終有一日大司馬功到奇偉,即是罪名——那個時候——
皇帝:朕讓內府給送慕之的傷藥呢?
顧思林:臣也用過了,微小舊疾,勞陛下掛念,臣感激涕零。
(切)許昌平望着蕭定權:內罷相,外罷將。陛下的大欲——兩字而已——
蕭定權臉色慘白的望着,白紙上,許昌平以藥湯寫下的“集權”(敏感的話改成“定權”也可)兩字。
許昌平:經過封后一事,殿下就算不想承認,也隱約覺察了吧?——皇后必成皇后,同是爲了集權。中書必成中書,是爲了舅舅不假,也是爲了制衡和拖延吧?
(切)皇帝:舊疾也會引發新疾,慕之和朕,都不是少年時了,還是悉心保養爲上。畢竟,慕之不單是要替朕,也要替太子,守好這天下的。
顧思林離開棋局,涕泣叩首:天恩高厚,臣何以爲報?!
【55】【晏安宮夜內】
顧思林已經離開。
皇帝看看棋盤旁的匣子,
起身一聲冷笑,拂袖離去:匹夫擁兵,敢欺朕耶?!
一直侍奉的宦官某低聲:陳翁,陛下都沒打開——武德侯送來的這是什麼啊?
陳謹嘆氣:看不到還聞不到嗎?理氣促眠的——帳中香。
【56】【東府夜內】
許昌平:恕臣直言,陛下和殿下,君臣父子間的芥蒂,經太子妃之事還不過是疥蘚,可是經此事——不然陛下爲什麼要派臣過來,監視殿下呢?
蕭定權終於擡頭開口:你?!——放肆,住……
許昌平隨手潑掉了藥:有言如此且不用,豈有藥石針膏肓?(這句詩其實是明代李東陽的——卿勿言,朕自思,南詔覆師君不知。卿勿憂,朕自曉,范陽弄兵苦不早。卿耶誰耶高與楊,非姚非宋還非張。有言如此悉不用,豈有藥石針膏肓。)舊疾已經成瘡,殿下卻還在糾結着是不是被貓兒狗兒蟲兒,輕輕咬了一口嗎?
【57】【東府夜外】
跪地的顧瑟瑟,望着窗內人影,也不安擡頭。
她的右耳,再度劇烈跳動了起來。
(第二十六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