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月雙目緊閉,蜷在身前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她聽着自己有節奏的呼吸聲,再一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靳之堯的辦事效率確實很高,唐風月醒來時還不到吃午飯的時間,可是病房裡已經有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月月,你醒了?——真是,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們呢?”
唐風月剛一睜開眼睛,母親便一臉急切的迎了過來,又是關切又是責備的問道。
看着母親臉上關心則亂的表情,唐風月勉強的笑了笑,攏了攏因爲睡覺而有些凌亂的頭髮,“媽,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這孩子,身體有了變化自己應該第一個察覺到啊!”母親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髮,“還去做些劇烈的運動,倒把自己搞到醫院來了!”
唐風月揣摩着靳之堯對父母的解釋,又勉強的笑了笑,“媽,我沒事。”
“沒事,怎麼會沒事呢,孕期特別容易留下病根……”
唐母還在絮絮叨叨,唐父卻一步上前扶在了她的肩頭,“好了,好了,你不是頓了雞湯要給女兒喝嗎?”
“嗯,對啊!先不說了,喝湯吧!”母親轉身去揭一個保溫筒。
“都好幾個小時了,先去護士站那邊熱一熱吧!”唐父說道。
唐母揭到一半的手頓了下來,奇怪的問道,“哪有幾個小時,纔拿過來,還熱着呢!”
“叫你去你就去嘛,雞湯不熱哪裡好喝!”唐父圓眼一瞪,語氣嚴厲起來。
唐母看着丈夫嚴肅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過來,拎起保溫筒笑着往外走去,“你爸不提醒我還真忘了,這雞湯啊,就是滾燙的纔好喝!”
看着母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唐風月掀起被子從牀上走了下來,她走到自動飲水機前,接了一杯熱水,淺淺的喝了兩口,淡淡的問道,“爸,靳之堯請您來做說客的嗎?”
唐父沉默着沒有反駁,過了很久才長長的嘆了口氣,“之堯那孩子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告訴我們你懷孕了,讓我們來醫院看看你。”
父親在牀邊坐了下來,唐風月看着映在雪白瓷磚裡父親的身軀,朦朦朧朧間似乎蒼老了許多,頓時心中有些慚愧,她放下水杯,轉身走到父親身邊坐下,伸手撫了撫他的膝頭。
“爸,沒事的……”
話剛出口,唐父便將她打斷,他那雙溫暖的大手覆在了唐風月的手背上,“月月,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還是要和之堯離婚嗎?”
唐風月神色一黯,抿了抿嘴脣,抽出手轉到了一邊,“我……不知道!”
“月月,聽爸一句勸,這有了孩子和沒孩子是兩回事情,你要是還這麼執意的要和之堯離婚,那孩子出生之後怎麼辦?是把他還給靳家,還是你自己帶——”
“不管怎麼看都是麻煩事!——除非,你現在就把孩子打掉!反正也還沒成型!”
“不可能!”唐風月神色一凜,毫不猶豫的護住了小腹,“誰都不可以動我的孩子!”她緊張的一扭頭,正好看見父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由得有點尷尬的鬆開了手。
“爸,我自己生下來自己養不行嗎
?——實在不行,我找一個僻靜的小城市去,這些年的積蓄在小城市裡能過得很富裕了!而且靳家也找不到!”
“月月——”父親愛憐的搖了搖頭,像是很多年前在家裡面對着那個倔強的小女孩一般,“就算你一個人養孩子沒問題,那你也要考慮考慮孩子吧!——因爲你們倆的面子,讓她一出生就沒有爸爸,這不公平!”
唐風月嘴巴張了張,想要反駁,但是立刻又合攏了,眼皮黯然的垂了下去,她確實無從反駁。
“林菀的事——現在已經查明不是之堯的錯了。靳家那邊,老靳也和桂敏分開住,她沒機會在欺負你了。你還有什麼不願意原諒他的呢?”
唐風月擡了擡眼皮,又落了下去,手重新覆上小腹,感受着那透過衣服傳來的溫度,她也在默默的問自己——你是真的沒法原諒他,還是擔心自己沒法愛上他?
“爸,我知道了!——但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吧!”良久之後,唐風月緩緩的點了點頭,語氣恢復了平日裡的淡定,清清淡淡的說道。
唐父知道女兒向來不會敷衍自己,她既然這麼說了,一定就真的是在認真考慮,他也不再多說,起身向外走去,“好吧,那我去看看你ma的雞湯熱好了沒!”
他剛起身還沒走到門口,便見病房的門“吱”一聲打開了,端着雞湯進來的卻是靳之堯。
唐父稍稍有那麼一點的驚訝,“之堯,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盛唐那邊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我讓顧佑留在那邊一個月,您需要靳氏提供的資源都直接告訴他就行!”
靳之堯從容的將保溫筒和手中的白瓷碗放在牀頭櫃上,伸手擰開蓋子,自然而然舀出湯來,盛了小半碗,然後坐在牀前,一雙冷淡的鳳眼毫無情緒的直視着唐風月的臉。
“喝!”
言簡意賅的命令讓唐風月胸中頓時蕩起一陣怒意,她雙目憤然一瞪,別過臉去。
靳之堯也不惱,他平靜的站起身,又走到了另一側。
這一次他沒有着急舉起湯勺,只是一聲不吭的死盯着唐風月,那張英俊而淡漠的臉上浮起一種似有若無的強硬霸氣。
“那個……之堯啊!月月這邊就先勞煩你看着了,我和她媽先回盛唐去看看。”唐父似乎感到了這一絲尷尬,忙打了個招呼,回身向門外走去,他是打定了主意希望能給這兩人創造個獨處的機會。
“爸——”唐風月叫了一聲,話音便被一個陡然升高的男聲壓了下去。
“爸,您不用擔心,醫院這邊我也安排好了!”靳之堯手中的白瓷碗分毫不動,他微微頷首,清冷的聲音帶着一股令人安心的鄭重感。
“你安排好什麼了!”
唐父一走,唐風月便有些微怒的嚷了起來,“雖然醫生說要留院觀察,但是也不應該是你來安排吧!”
靳之堯回過頭來,沒有接話,只是又舀起了一勺雞湯,細心的吹了吹,然後遞了過去。
“喝了!”他淡淡的說道。
“不喝!”唐風月一扭頭,憤然答道。
靳之堯劍眉一挑,黑眸裡升起一層寒意,他語氣向來很輕,卻不容置疑,“別讓我
幫你!”
唐風月心裡一緊,雙手不由得猛然間握成了拳頭,她清凌凌的眸子一揚,正瞪上靳之堯的黑眸,裡面的認真讓她頓時間意識到,如果自己不服從,這個男人一定會履行他的諾言——幫她,不知會怎麼幫!
她雙拳瞬間鬆開,閃電般伸向靳之堯手中的白瓷碗,一把將它拿到了自己手裡,一仰頭喝了個乾淨,滾燙的雞湯順着喉嚨滑進胃裡,燙得她五臟六腑都火辣辣的,但一陣過後卻又讓整個身體中瀰漫了香醇溫暖的氣息。
“喝了,你可以走了!”唐風月將碗一把塞回靳之堯的手裡,然後翻身上牀,扯過被子將自己蓋住,冷冷的說道。
靳之堯眉目之間沒有半分變化,他揚起右手將湯勺裡的湯送進了自己嘴裡,點點頭,臉上升起一絲讚許。
“咱ma的廚藝越來越好了!”他說得很平淡,但是“咱媽”兩個字卻咬得特別的重。
唐風月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只看見靳之堯在不緊不慢的將白瓷碗放回了牀頭櫃上,然後擰動保溫筒的蓋子,將它蓋了起來。
她眼底流過一絲異樣的色彩,幾秒鐘的沉默之後,又氣鼓鼓的將頭埋回了被子裡。
“醫生說,你至少要在醫院觀察一個月,在一個月裡每星期,一三五的白天由林沐照看你,二四的白天由傑妮照看你,我已經跟她們說好了!”
“期間,西城和阿御會去盛唐幫忙,所以傑妮會有空餘的時間;至於林沐,父親已經同意她和大哥的事情了,他們商量之後決定,林沐先辭職,等你出院之後她會換到江城最大的雜誌社去做時政記者。”
靳之堯收拾好牀頭的餐盒,便信步走到了唐風月臉朝向的一側,拉過一張椅子隨意的坐了下來,在唐風月將頭轉向另一邊之前張開嘴脣,不急不緩的說道。
唐風月僵了一下,思維還停留在“靳父同意靳北寒和林沐的事情”時,靳之堯已經慢悠悠地說了下去。
“週末和所有的晚上,我都會過來!”
“爲什麼!”唐風月真的怒了,那豈不是一週大部分的時間都要和靳之堯呆在一起了,幹什麼都要在他的注視之下!——那還要受多少他的恩惠!
“因爲週一到週五我要處理公司的事情,不一定有時間過來!”靳之堯嘴角輕輕往上一挑,故意曲解唐風月的意思,答道。
“我是說,爲什麼大部分時間都是你——”
“首先,我根本不需要人一直照顧着!其次,就算要人照看,那麼既然沐沐辭職了,讓她來就行啊!你這樣的大總裁,日理萬機,不用總來醫院!”
唐風月從牀上坐了起來,瞪着靳之堯嚷道。
靳之堯揚了揚眉毛,順着唐風月的語氣模式,卻更簡潔得多,他豎起一個手指,“首先,我是你丈夫!”
“其次,我是你肚裡孩子的父親!”豎起第二個手指。
“最後,這是我的安排——”手掌徹底張開,高大的身體從椅子上拔了起來,微微一傾,便摁住了唐風月的肩膀將她推到在病牀上,迷人的淡漠的臉陡然湊近,升起一絲朦朦朧朧的柔情,聲音卻仍然生冷堅硬。
“你——無從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