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幾年我們靳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二哥一個人在操心,在座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應該都知道我二哥的辛苦,作爲靳家的一份子,我要感謝二哥爲我們做的一切,再敬您一杯。”
靳盈盈從靳之堯手上接過空杯子,遞到身後,楊南川笑着又遞上了一杯,她雙手捧着裝滿酒水的杯子,再次遞到了靳之堯面前。
靳之堯一言不發,再次接過,一飲而盡。
“盈盈和南川在一起之後真的是長大了!”靳父感嘆道。
“接着的第三杯酒,本來是想要敬給二嫂的,以前我對她態度不太好,實在很抱歉——”
“但是她懷着我的小侄兒,聽說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先去休息了,這杯酒就請二哥代她喝了吧!”靳盈盈第三次送上了酒杯。
這一次,靳之堯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越過靳盈盈落在了楊南川的身上,看起來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那微微上吊的墨色瞳仁中閃過的一絲期待和狂喜並沒有逃過他那雙火眼金睛。
心湖中微微一漾,想說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他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楊南川啊,楊南川!
要是你真的像你表現出來的那樣,該有多好。
就會進行得很順利,靳父帶着桂敏挨桌敬酒,和老友們一一寒暄,也表現得十分的恩愛。
唯一有些不妙的便是靳之堯了,他只吃了一點東西,便覺得襯衣下的肚腹有些脹了起來,他微閉着眼睛,手在腰帶擱了片刻,然後站了起來。
“南川,我有些不舒服,這裡就交給你了。”他走到楊南川面前,淡淡的說道,“我回東山別墅去休息一下。”
“不舒服?”楊南川驚訝的叫道,眼神中的狂喜卻沒有逃過靳之堯的眼睛,“要不要小弟給你看看?”
“現在先不用,你是主角,總不能現在就走吧。”靳之堯沒有揭穿,反而順着他的話往下再說,“只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我找人送你回去吧。”楊南川接着說。
靳之堯擺了擺手,微微向門口側了側頭,蕭御正站在門口,“不用,阿御送我回去就好。”
“哦,那行,你小心一些。”楊南川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殷勤的點了點頭,“等這邊忙完了我就去您那裡看看。”
“好!”說話間,靳之堯已經走出去了好幾米遠。
楊南川目送着他和蕭御消失在轉角的地方,眼神如明滅的火光閃了又閃,他儒雅的臉龐第一次因爲扭曲而微微顫動起來,垂在身邊的手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頭,指節都被他捏得發白。
緊接着,頂在了小腹的位置。
“混蛋靳之堯,要不是你多管閒事,我何至於受着斷子絕孫之苦?”楊南川站在門前,微微低吟道,“現在,終於能還你了!”
興奮和狠厲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身體不由得顫動起來。
直到靳盈盈發現了他的異狀,跑到了他的身邊,“南川,你怎麼了?”
“哦——”他猛然一驚,立刻恢復了正常,“二哥說他累了,讓我們把客人招
待好,他先回去休息。”
“哦!”
而另一邊,靳之堯剛一坐進車裡,便扯過車裡的鵝絨枕墊抵在了腰間,剛毅的臉上早已籠上了一層迷濛的細汗。
蕭御一邊開車,一邊不停的往後望着,眼中盡是焦慮和關切,“我說老大,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明知道那個楊南川有問題,讓我帶幾個兄弟收拾掉他不就好了嗎?”
靳之堯沒有理他,好一會,才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開車!”
“唉!”蕭御又是擔憂又是着急,一腳油門,汽車便疾馳而去,“老大你忍忍啊,範二已經帶着陳院長和咱們手下最擅長用毒的幾個小子去別墅了!”
“呃——”靳之堯艱難的擡起頭來,“不去別墅!”
“那……”
“先找個地方,別墅那邊肯定有監視!”
果然,四十幾分鍾之後,正在陪客人喝酒的楊南川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屏幕,便微笑着推辭了客人的敬酒,起身轉了出去。
“怎麼樣?”他的聲音分明冷了下去。
“蕭御和範西城兩個人跟他進了東山別墅,現在還沒出來。”
“嗯,他狀態怎麼樣?”
“看起來很難受,但是還能走路。”
“嗯,再過一會,哭都哭不出來!”楊南川嘿嘿一笑,“想辦法把蕭御和範西城調走。”
“怎麼做?”
“現在靳家最重要的就是那個碼頭,讓二號,三號帶人去那裡鬧一鬧,以靳之堯的個性,肯定會讓範西城和蕭御先去處理那邊的事情。”
“是!”
卻說另一邊,唐風月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了半天,氣總算是消了。
想想也無處可去,她現在肚子大了,很少自己開車,於是便打了個車準備先回唐家,住上兩天,等靳之堯來找自己,再順勢原諒他好了。
回家剛坐下來,爲自己衝了一杯牛奶,還沒喝上一半,便聽見屋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爸,媽!”看見唐父唐母走進屋來,唐風月乖巧的叫了一聲。
“誒,你怎麼沒回那邊去?”唐父顯然有點意外。
“回來住住不行嗎?”唐風月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問道。
“行行行,聽說你不舒服,怎麼了?”
唐風月眉毛一挑,立刻明白這是靳之堯在幫她圓謊,連忙點了點頭,“嗯,也沒什麼,就是人一多就有點胸悶。”
“哦哦,沒事就好。”唐父脫下西服,轉身遞給自己的妻子,一邊往冰箱走去,一邊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不過,我看之堯今天才真的有點反常。”
“吃飯吃到一半就走了,而且臉色也不好看!該不是喝多了吧!”
“也不對啊,憑他的酒量,就算全場人都倒了也輪不到他……誒,月月,你要幹嘛?”
唐風月猛地從桌子前站了起來,倒是把唐父嚇了一跳,手上的牛奶盒險些就落到了地上。
可惡!
肯定是那瓶酒有問題!
唐風月感到自己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想到那個男人現在或許很痛苦,她就不自覺的心裡一揪,像是有好多小螞蟻在咬一樣。
去看看他?
——可是他今天態度那麼差!自己明明提醒過他了,他非要不信,現在正好自作自受啊!
那……不去看他?
——他畢竟是自己的丈夫,自己以前就沒有盡到過做妻子的責任,這次還是要這樣嗎?
去?還還是不去?
唐風月站在桌子前面,臉色翻來翻去的變化着,女人的心思到底比男人細膩,唐母敏銳的感覺到了女兒心中的矛盾。
她走到桌前,“月月啊,之堯可能就是喝醉了,他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你還是過去看看吧。我聽範家那兒子說他回東山那邊的別墅了,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嗯……”唐風月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緊接着她也下定了決心,“嗯,好,我去看看。”
靳之堯並非真的像看起來那樣,對楊南川信任有加,相反他沒有一刻放鬆過對他的警惕。
做出一副毫不設防的樣子,只是希望楊南川能把自己作爲一個突破口,先對自己下手而已。
這次牽扯到的人都是他的至親,就連靳盈盈,雖說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也是血濃於水的胞妹,在沒有徹底弄清楊南川的目的之前,他還是不想打草驚蛇。
更何況,他心中也確實是希望靳盈盈能遇到良人。
不過,看樣子是事與願違了。
靳之堯躺在牀上,對着剛掛完電話一臉焦躁的範西城吩咐道,“不要着急,這不過是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你和阿御先過去,天黑之前趕回來就行。”
“可是,之堯,你現在這樣子……”範西城轉過身來,雙眼血紅,他現在只恨不得把楊南川抓出來碎屍萬段,生吞活剝了。
“我怎麼樣?”靳之堯冷冷的問道,看起來就像沒事人一般,“剛纔陳院長他們不都已經看過了嗎?”
“體內還有些餘毒,過一會就好了,你們要是不去,楊南川是不會露出馬腳的。”
“快去吧,不要壞了我的計劃!”
“之堯……”
範西城還要說什麼,旁邊的蕭御死死拽了拽他的衣角,“走吧!——我們快點回來!”
聽着兩人的腳步聲踩得樓梯嘎吱嘎吱作響,一樓的大門“砰”的一聲合攏,接着窗外響起了引擎的聲音。
靳之堯繃緊的身體才慢慢蜷了蜷,痛苦的絞做了一團。
伴隨着急促破碎的喘息聲,那雙厚實的大手緊緊的附在了小腹上面。
不知道楊南川從哪裡搞來的毒藥,藥力竟然如此的纏綿持久而且猛烈無比,即使是陳院長已經做過處理,那些餘毒還是搞得他的腹中又酸又冷,如有一坨堅冰堵在其中一般。
在他全力和痛苦對抗的時候,便完全沒有聽到樓下有人用鑰匙開了門,輕巧的腳步聲慢慢走到了臥室前面。
“吱”一聲,門被推開。
窗外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臥室裡沒有開燈,靳之堯側躺在被子裡的身體像是一座橫亙的山脈。
唐風月站在門口,默默地注視着這個男人,聽着那傳入耳中的破碎呼吸。
她第一次萌生出了主動想要照顧他的意念。
原來,他真的也有需要自己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