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中飯, 卻也不願意回公司去,麥寶熙懶洋洋地窩在茶餐廳靠窗的座位裡,任刺眼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
“呀, 麥董, 您也來這裡吃飯呀?剛纔怎麼沒看到您, 不然就一起了。”銷售部的小王從身邊經過。
麥寶熙懶得多說, 只是點了點頭。前天在賀邢的抽屜裡看到的那一疊照片, 對她的衝擊不可謂不大,原來是她自己的父親先對不起別人,也難怪原是世交的賀家翻臉不認人, 趕盡殺絕了。她不確定母親知不知道這些,她也不想深究。只是……自己這一年來一路走到這裡, 到底是爲了什麼?
所謂的報仇, 所謂的犧牲, 都變得毫無意義。她原該是一個簡單快樂的普通白領,下了班和男友找家川菜館約會, 哪用在那個精緻華麗的花園別墅裡對着一個她不愛的男人曲意逢迎?原來只是上一代的感情糾葛,她可笑地爲之奉上了自己的生活。
聽賀邢的助理說,賀宥今天就要回來了,總該去找他說個清楚,她已經不必再爲難自己待在他身邊。
下午的班也不用上了, 她這個麥董本來就當得莫名其妙, 不爲了報仇, 她還待在那裡幹什麼?不如去逛逛街, 打發點時間, 晚點正好去找賀宥。
她揮手叫來服務生結了帳,信步走了出去。駝色的正裝高跟鞋跟足有十釐米高, 走了沒多久就覺得腳擠得難受,正好邊上有一家意大利牌子的時裝店,麥寶熙便走了進去。麥寶熙隨手指了兩雙平底鞋讓店員去拿尺碼,自己在店中間寬大的真皮腳凳上坐下。店裡錯落有致地擺放着衣架或者櫃檯,上面都是些價格高昂的華衣美服。麥寶熙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五千塊錢一雙的鞋子,八千塊錢一條的裙子,她哪裡買得起,還不是用的賀家的錢?她現在有什麼立場花賀家的錢?
這麼一想便覺得如坐鍼氈,店員去取鞋子還沒有回來,麥寶熙起身準備出去。隔了一道玻璃門,外頭是初夏耀眼的陽光,裡面是空調一絲絲的涼氣。麥寶熙手扶上了門把正要推門,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實在是太熟悉了。不高的身材,穿了一件藍色的格子襯衫,烏黑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出健康的光澤。她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的上海,此時隔了一道玻璃門,他在外面的人流中顯得毫不起眼,但一種熟悉親近到極致的感覺將他與周圍的人區分開來。他抱着手臂站在那裡,像是在看什麼人,麥寶熙只覺得心頭涌上一股熱流,緊接着又感覺到一片悲涼,他與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果然,有一個女孩子蹦跳着從一邊的小攤處來到小智面前,舉着手裡一個兔子模樣的零錢包,正興高采烈地在對小智說着什麼。小智笑着摸摸女孩的頭,兩個人牽着手離開了。
麥寶熙臉上露出苦楚的笑,那個舉着娃娃蹦到小智面前的人原該是她啊。所有的人都繼續向前了,只有她,在原地繞了半天,彷彿是個天大的玩笑。
手機忽然響,是賀邢的馮助理。“麥小姐,賀總現在在公司,他讓您去找他一下。”
和她這樣疏離,讓助理給她打電話--是因爲她是她弟弟的女朋友,他不便與他太親近嗎?還是因爲她是他的仇人,她父親對不起他的父親?不,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想起許多次他對她溫柔的眼神,還有他的愛護和包容,心裡彷彿升起了一星光,一個希望。
“好,我這就來,請賀總等我十分鐘。”麥寶熙溫聲道。
她何不奔向那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