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內,同樣有個黑衣人負手而立,他身旁焚着一爐香。
雲煙嫋嫋、如夢似幻,好像一切都不真切,像是夢中場景一般。
深衣之人擡起頭,除下帶着的帽子,不是別人,赫然是盧受。
此刻,他沒有在宮裡當值,卻出現在此地。
“如此局面,是你們想要看到的場景?現在好了,雖然皇后發話,但是太子怎麼可能停下?”
“他自然是不可能停下,但是又能奈何與你?當年張差一事,最終不還是不了了之。”黑衣人古井不波的說着。
“張差那事不同,當時陛下春秋鼎盛,朝野一面倒的要嚴懲鄭貴妃,反倒是留下一條活路。太子不正是後怕,才自己去找陛下,請求早早完結的?”盧受說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事情與我無關,不曾關注。”黑衣人聲調不變。
“但是此番總與你們有關係吧,爲何要貿貿然去殺掉方家二管家,還是用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藥?”盧受情緒突然變得十分激動。
“百密一疏,忘記方家有些人,偵辦過牽機藥的事情,不過麼,就是讓他知道是牽機藥,才能打斷他妄想查清楚事情的願望,若是其他理由,還真沒有牽機藥好使。”
盧受冷笑幾聲,“哼,你們真是聰明過頭,眼下,方老頭自然是不敢查,除卻牽機藥還有皇后懿旨。但是,太子那裡,可不是容易矇混過關,說罷,到底是爲何,要殺掉方家二管家?”
“爲何?還不是因爲擔心你!你們知道利用他,難道就不曾反覆考察?”
盧受臉色一變,“對他的考察時間還短?幾次與方書安爲敵,更是差點和方世鴻一起逐出家門,這樣的人還不能用,你們是在說笑話麼?”
話說完,輪到黑衣人冷哼,“你們就看到這些,怎麼看不見,當年方家上一代家主是如何救下他的,如果沒有上代家主,怎麼會有他的性命?跟着方世鴻不假,那是因爲從小他與方世鴻關係好,僅此而已。難道說方世鴻會背叛方家?方世鴻都不會背叛,他怎麼可能?一切,不過都是老頭的陰謀而已!”
“老頭的陰謀?”盧受有點不敢相信,方從哲那老頭,竟然下着如此大的一盤棋?
“莫非,他一直與老頭有交流?”盧受有些不確定。
“自然,不然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要不然,你我今夜怎麼有機會見面?”
方從哲簡直太狡猾了!
想來也是,一個能在能人輩出、黨爭不斷的萬曆四十年成爲內閣,並且獨相多年,本身就是超強手腕的體現。
按照黑衣人的意思,二管家與他們的接觸,不過是爭得方從哲同意,打入他們當中,成爲方家內應。
那就十分可怕了,當初想要拉攏二管家,可是費了不少心裡,誰知道最後就是這樣的結局!
不是他們不努力,實在是對手太狡猾!
盧受想起什麼,說到,“最近,太子動作頻頻,沒準會有大動作,你們也要小心了。”
黑衣人呵呵一笑,“就他那點本事,想要拿下我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們這樣強烈的自信,究竟是來襲何方!
朱常洛的暴風驟雨,來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
如果盧受不是作死的要干預皇位傳承,朱常洛動都不會動東廠。
雖然現在他是監國,但是皇位仍舊屬於他父親萬曆。
東廠最大的任務是保證皇權不被侵犯,但是他們此刻的做法,卻是與永樂皇帝當初設立的理念背道而馳。
當東廠某些人開始對皇權傳承有想法的時候,那就是要大清洗之時!
風暴來得快,去的也不算慢。
東廠平日裡也算是驕橫跋扈,但那是皇權給於他的力量,當力量源頭要收回去的時候,自然也就是風捲殘雲。
京郊西北,一座聲名不顯的古寺。
按理說,能走到此處的人,要麼是有大機緣,要麼就是有大信仰,總之不是一般人能到的場合。
尤其是當年土木堡一役,更是讓原本就荒涼的寺廟變得更加破敗。
平日裡,寺廟所在的山谷也雖然稱得上空谷傳幽,卻也是生靈不斷,大的鳥雀,小的蟲豺,叫聲都是此起彼伏。
今日,確實鴉片無聲,一片死寂之中。
飛禽走獸能感知危險,早早的離開,只留下插翅難飛的人們……
寺廟之外,手握鳥銃和三眼銃的京營將其團團圍住。
雖說,他們野戰能力比不上遼東悍卒,但是在包圍一座小寺廟這件事上,還是十分頂用。
除卻鳥銃等,後邊還站着新組建的擲彈兵。
不管他們戰力怎樣,邊關士兵裝配的東西,名義上的京營當然也要有。
除此之外,還有數門黑乎乎的炮口瞄準着。
似乎一聲令下,半坡上的寺廟就會化作飛灰,將整體超度至極樂世界。
寺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破敗的大雄寶殿裡,或坐或蹲着二十多個東廠骨幹,當然了,這些人都是盧受的心腹。
像是胖子那種小角色,自然入不得盧受法眼。
要說骨幹當中有不少是看着盧受的旗幟歸來,當時可是風光,現在麼,人都被包圍了,還要說什麼?
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孫胖子,至少他能天南海北的跑,累是累了,卻不會被牽涉到絲毫不清楚情況的調查當中。
門口,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一條縫。
似乎是沒有看見箭矢等射出去,開門之人便大膽推開。
走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子的伴當,王安!
平日裡,在東廠面前,王安誠意十足,態度放的極低。
現在麼,他緩緩而來,架子十足,在場不少資歷比王安大的多,眼中滿是不屑。
“王安,算起來,你還是我帶着入宮,怎得,現在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人諷刺道。
王安並不生氣,“當初您帶我,教給我要忠君愛國,可是啊,今天好像您忘了,還需要我來提醒。”
“能把欺師滅祖說的如此,你王安絕對是第一個。”
“欺師滅祖?那也要看看乾的是什麼,你們意圖謀反,此事我當然不會跟隨你們!”王安正氣凜然的說道。
這些人還是真舔着臉往自己身上貼金,他當年可是在李恩的言傳身教下成長,眼前之人,多半都曾經是欺負過他的人,哪裡有他們說的,欺師滅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