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早晨,夏侯淵還睡在牀榻之上,暖暖和和地在被窩裡,忽然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便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問道:“誰啊?沒命的敲?敲什麼敲?”
“將軍,是羌王……羌王帶着大軍來了,漫山遍野的,多不勝數……”
夏侯淵一聽到這句話,登時從牀上翻起了身子,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當即打開了門,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羌王帶着大軍來了,漫山遍野的都是,大概又幾十萬人的樣子……”
“他孃的,昨天不是說要等到開春再戰了,怎麼才一個晝夜大軍便已經到了,他奶奶的耍老子玩呢?”夏侯淵生氣地說道。
氣歸氣,但是對於羌王帶着大軍到來,夏侯淵還是覺得很是開心,這表示,他收復涼州的日子不遠了,不光是涼州,還有秦州,怎麼失去的,他要怎麼討回來。
夏侯淵來到了城門口,剛一打開城門,便看見白茫茫的雪原上,漫山遍野的都是羌人,迷當正領着一個穿着華貴,身材魁梧的壯士進城,周圍環繞着十多個羌族的首領,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上去陰煞煞的,目光裡總是夾雜着一種難以說清楚的眼神。
“來者不善啊……”夏侯淵看了一眼被衆人簇擁着的人,他並沒有見過羌王徹裡吉,但是看這人的派頭,便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徹裡吉無疑。
徹裡吉身披狐裘,一臉橫肉,頭上扎着十多個小辮子,小辮子周圍都被剃的鋥光瓦亮,看上像是田間地頭種植的麥子,一綹一綹的。
迷當在徹裡吉前面引路,身材高大的他再徹裡吉面前,也要低聲下氣的,徹裡吉周圍更是圍繞着五個壯漢,個個都是身長九尺,腰大十圍,看上去極爲雄壯。
正在夏侯淵打量徹裡吉等人的時候,迷當已經將徹裡吉等人引入了城內,看到夏侯淵站在那裡,迷當便對徹裡吉道:“大王,前面就是大魏的鎮西將軍夏侯淵。”
“哦……”徹裡吉犀利的眼神掃視過夏侯淵一眼,看到夏侯淵穿着一身勁裝,體格十分的健壯,個頭也很高,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威武的樣子,“不愧是神行將軍,倒是滿有幾分威武之資的。”
兩下相見,迷當便自主地當起了介紹人,對夏侯淵說道:“長腿將軍,這位就是我們的大王,今日大王帶着二十萬大軍前來,就是來助你奪取涼州的。”
夏侯淵對迷當恨的咬牙切齒,用眼睛狠狠地剜了迷當一眼,但是迷當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在那裡傻笑着,對徹裡吉道:“大王,這位就是有名的長腿將軍,跑得最快了,人稱什麼來着?哦,好像說什麼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打仗的時候撤退跑得最快了……”
“我殺了你!”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夏侯淵聽完迷當的譏諷,當即拔出了佩劍,亮在了衆人的面前。
“唰!”
就在這時,徹裡吉周圍的幾個人全部齊刷刷地拔出了所佩戴的彎刀,亮在了夏侯淵的面前。
“保護將軍!”夏侯淵身後的一名校尉,立刻大叫了起來,魏軍立刻從城中四面八方全部聚集了過來,弓箭手拉弓搭箭,盾牌兵拉着夏侯淵便將盾牌擋在了前面,騎兵也盡數而出,所有魏軍都是在緊急的備戰狀態。
羌人也不示弱,立刻吹起了號角,外面一股子躁動,萬馬奔騰,地面都爲之顫抖,二十萬大軍,一起向前圍,將隴西郡城狄道給團團圍住。
雙方箭拔弩張,徹裡吉面對這樣的變故絲毫沒有一點動容。
就在這時,鋪天蓋地地傳來了羌人的呼喊聲,所有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都大聲喊道:“大王殺不殺……大王殺不殺……大王殺不殺……”
喊聲如同天雷陣陣,響徹整個雲霄,狄道城中不到三萬的魏軍聽到這氣勢雄渾的吶喊聲後,都不禁爲之發怵。魏軍的每個士兵都泛起了嘀咕,暗暗地想道:“真要是和羌人幹起來了,他們肯定會全軍覆滅!”
夏侯淵臉上一陣抽搐,面部肌肉已經開始僵硬了,整個人還握着劍,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徹裡吉深邃的雙眸中放出了異樣的光芒,那鐵青的臉上波瀾不驚,饒是城中有千餘名弓箭手一致在瞄準他,徹裡吉也未曾動容,這份魄力,這份膽量,已經足夠說明一切,這貨絕對不是一個等閒之輩。
徹裡吉目光犀利,仍舊在緊緊地盯着夏侯淵,突然嘴角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對部下說道:“把兵刃都收起來,夏侯將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你們還當真了?”
迷當轉身朝後吹了一個口哨,哨音響後,外面嗚咽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悠揚而又深遠,向四處傳開。只一瞬間,二十萬羌人一起向後撤退。
與此同時,城中圍繞在徹裡吉周圍的人也都收起了兵刃。
夏侯淵背脊上感覺有蟲子在爬,從脊樑骨上一直向下延伸,他居然冒出了冷汗。這個徹裡吉,確實不簡單。
他急忙將劍插入了劍鞘之中,下令道:“全軍解除戒備,一場誤會!”
這時,魏軍將士都紛紛收起兵刃,每個人都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開戰了,只怕他們會成爲二十萬羌人的衆矢之的。
徐庶、程昱急忙從人羣中擠了出來,兩個人都聽到了剛纔那響徹天地的喊叫聲,攝人心魄。此時見到徹裡吉、夏侯淵針鋒相對,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四目交接之時,更是擦出了敵視的火花。
“哎喲……這不是徹裡吉大王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徐庶當年憑藉三寸不爛之舌,遊說羌族各部支持曹操,更是成爲了徹裡吉的座上賓,和徹裡吉熟悉非常。他深知羌人習性,當即便笑着朝徹裡吉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笑着說道。
徹裡吉看到徐庶之後,緊繃着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突然揚起了一抹微笑,邁出步子便朝前走,說道:“原來徐大人也在啊,我們可有些日子沒見了吧?”
“那可不是嗎,自從上次和大王一別,我算一算哈……”徐庶故作姿態,掐指算道,“咱們差不多兩年沒見了吧?”
“徐大人,你記性可真不好,明明是三年嘛!”
“是三年嘛?”
“是三年,本王記得真真的……”
“哦,確實是三年……”徐庶又算了一遍,笑着說道,“大王不是說等開春以後再來嗎,怎麼那麼快就來?”
“我得知徐大人在此處,所以就馬不停蹄的前來支援,徐大人,我這個做朋友的,夠格吧?”
“大王不夠格,那還有誰夠格?”
“哈哈哈……”徹裡吉和徐庶一見面,便東拉西扯,外人看上去兩個人親密無間,像是久違了很長時間的兄弟,甚至比兄弟還親,這一時的暢談,倒是打破了剛纔箭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夏侯淵看到這樣的一幕,身子稍微朝後挪了一下,對程昱道:“元直和徹裡吉好像很熟的樣子啊?”
“應該是吧,看樣子很熟悉。當年說服鍾存羌效忠陛下的,好像就是徐元直,他們兩個是舊識……”程昱在夏侯淵耳邊小聲說道。
“難怪……”
徐庶一把抓住了徹裡吉的手,拉到了夏侯淵的面前,說道:“大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鎮西將軍夏侯淵,人稱神行將軍,魏國第一名將,本王豈能不知?”徹裡吉的眼角里流露出幾分欣賞之色,對徐庶說道。
“呵呵,原來大王認識,那就更好辦了。大王,我們就別站在這裡了,請諸位首領一起進去坐吧。”徐庶道。
徹裡吉點了點頭,轉過身子,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冷冰冰地說道:“餓何、燒戈、伐同、蛾遮塞、治無戴,你們五個人各自去統轄各自的部下,修的讓部下胡鬧,就地在外面砍些樹木,紮營即可。”
一直圍繞在徹裡吉周圍的餓何、燒戈、伐同、蛾遮塞、治無戴五個人聽了以後,只點了一下頭,便轉身離去,臨走時,看着夏侯淵等人的眼神還流露出幾許冷冷的殺意。
這時,迷當則向前走了徹裡吉身邊,說道:“大王。”
“嗯,迷當啊,你隨我一同進入城中即可,徐大人要設宴款待,我們也不能拂了徐大人的面子,對吧?”徹裡吉陰鶩的眼睛看了迷當一眼,話中還夾雜着一絲譏諷。
“明白。”迷當道。
徐庶一直都很明白,徹裡吉與以往的西羌任何一支部族的羌王都不一樣,這個人懂得如何隱藏實力。鍾存羌在他的帶領下,十幾年來從未有過戰爭,也從來不參與任何羌族爭鬥,算是羌族中的一片淨土。
可是,當徐庶親自去了鍾存羌後,才發現了鍾存羌其實已經具備了以武力征服各個羌族的實力,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羌王徹裡吉一直沒有發動戰爭的意思。直到他去了以後,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徹裡吉支持曹操,以幫助徹裡吉稱王西羌作爲交換條件,才獲得了徹裡吉的幫助。
不過,現在看來,徐庶當時的做法是錯誤的,他助漲了徹裡吉的氣焰,而且徹裡吉一直都有野心,之所以一直不發動戰爭,實際上是在伺機而動。如今機會來了,徹裡吉這頭與衆不同的孤狼,也許會做出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徐庶看着徹裡吉的身影,心中暗暗地想道:“該來的總會來,一頭沉睡的野狼,終於忍受不住飢餓,準備吃人了。但是,魏軍絕對不會成爲這頭野狼嘴裡的事物,相反,魏軍應該變成這頭狼的主人。華夏國的兒郎們,準備好填飽這頭貪婪的野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