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微微一震,袁世凱也睜開了眼晴,只聽轎簾外轉家人袁吉的聲音:“老爺,己絲到了。”
袁世凱道:“落轎。”
轎子落地,後面的轎伕將轎杆擡起,袁世凱從轎中出來,這時天色剛剛微亮,甬道仍然是黑沉沉的,微暗的燈火還沒有熄滅,宮門口三依稀有4、5條人影晃動。
袁世凱走過去,只聽有人道:“慰亭來了。”
袁世凱趕忙躬身施禮道:“王爺,您早就到了,慚愧啊。”
慶親王呵呵笑道:“你才從保定趕回來,晚了點也是常理,何況還沒到時候。”
這時除了張之洞之外,其他的軍機大臣瞿鴻禨、醇親王載灃、世續、那桐、鹿傳霖等,都己經到了,因此袁世凱又向其他幾人一一打招呼。不過其他人到沒有慶親王那麼客氣,對袁世凱的招呼也不過是略一點頭,醇親王載灃、那桐乾脆就沒有理袁世凱。
袁世凱也知道,這幫人都和自己不對付,也沒有在意,反正自己的禮數是盡到了,因此也只和慶親王述話。這時7名軍機大臣分爲3批,醇親王載灃、世續、那桐三名滿臣爲一夥;瞿鴻禨、鹿傳霖兩位漢臣在一處;慶親王奕劻和袁世凱的滿漢組合是另一組。
正在說話之間,只聽腳步聲響,又有一頂轎子過來,原來是張之洞來了。衆人也都過來,向張之洞招呼問候,8名軍機大臣之中,只有張之洞一個人無黨無羣,不過他是中興4大名臣中碩果僅存的一人,歷資深、威望高,在地方上又深耕多年,門生遍故,反到在軍機中保持超然,其他7人都不敢輕慢。
張之洞也對衆人一一還禮,輪到袁世凱時,張之洞笑道:“慰亭是何時回京的?”
袁世凱道:“有勞香帥過問,世凱是昨天晚上到的,回家換了朝服就來了。”
張之洞呵呵笑道:“如此慰亭辛苦了。”
袁世凱道:“那裡,那裡,都是爲國事盡力,豈說辛苦。”
張之洞道:“還是年輕好啊。”
其實這時袁世凱都己是48歲的人了,不過在這一衆軍機大臣中,除了醇親王載灃之外,袁世凱是最年輕的一個,因此張之洞說他是年輕人,也沒有錯。
就在衆人述談之間,宮門打開,李蓮英從宮中出來,道:“各位大人都到齊了吧。”
衆人又趕忙迎了上去,慶親王壓低了聲音,道:“李總管,太后今天的心情怎麼樣?”
李蓮英搖了搖頭,低道:“還是不大好了,剛纔老佛爺起身梳頭的時候,梳頭劉不知怎麼着,不順老佛爺的意了,被打了20嘴吧,各位大人今天見了老佛爺,可都要小心着伺候。”
這“梳頭劉”叫作劉德盛,是皇宮裡專爲慈禧梳頭的太監,己伺候慈禧梳頭十幾年了,不僅頭梳得好,而且還很會講笑話,每次都是一邊梳頭,一邊說笑,慈禧很愛聽他講笑話,對他也頗爲信任,甚致將自己貼身的宮女榮兒賜給梳頭劉將老婆,想不到今天連梳頭劉都捱了打,可見慈禧的心情有多差。
本來前段時間慈禧的心情還很不錯的,因爲左右的人都說英法遠征軍一到,華東政府就會灰飛煙滅,慈禧當然是高興,她到並不擔心英法遠征軍打敗了華東政府會對清廷不利,洋人只是要錢,要地,做生意,但不會動搖朝廷的根基,但華東政府是要朝廷的命,可以說遠征軍到來,是清廷續命的唯一機會了。
那知英法遠征軍竟然被華東政府打敗了,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慈禧當場就氣得將自己最心愛的一個玉瓷杯給摔碎,然後一連三天,都不想聽到華東政府的消息。
但問題是華東政府隨後發表【七日談】的系列文章,對清廷大加攻擊,也將清廷徹底推上了風口浪尖上,而慈禧再裝鴕鳥也裝不下去了,只能強打起精神來理事,但連日以來收到的都是壞消息,由其是華東政府正式公開提出推翻清廷,慈禧的心情當然不會好到那裡去,她的心情一差,宮裡的太監宮女們就跟着倒黴,只要是運氣不好,觸到了慈禧的反射弧上,輕則是一頓嘴吧板子,重則被活活打死,在這幾天裡,宮裡己被打死了4名太監、3名宮女,挨板子超過50人,被打嘴吧的有100餘人。
現在宮裡的太監宮女們就像驚弓之鳥一樣,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走路都要墊着腳,生怕不知什麼事情觸惱了慈禧,而且能夠不到慈禧的面前去伺候的,也儘量不要去,但慈禧面前總是要人伺候的,因此每次到慈禧面前就如同趕赴刑場一樣,戰戰兢兢,如果伺候完回來,就如劫後餘生一樣慶幸。整個皇宮裡的氣氛都極爲緊張,不少人都快要被逼瘋了。
不過滿朝大臣也都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每次見了慈禧都啞口無言,這次袁世凱專程從保定趕回來,說是洋人有辦法對付華東政府。於是慈禧才正式招集軍機大臣們商議。
其實除了袁世凱之外,其他幾人這段時間天天進宮,都知道慈禧這幾天的心情不好,但以前總還有個分寸,對大臣們最多隻是喝斥,到並沒有怎麼爲難,但卻沒有想到連梳頭劉都捱了打,因此也都有些緊張,而慶親王立刻從袖筒裡抽出一張1000兩白銀的銀票,遞給李蓮英,道:“多謝總管提醒。”
李蓮英也沒有客氣,將銀票接過,塞到自已的袖筒裡,才道:“幾位大人,隨咱家進宮吧。” 說着轉身率先進宮,慶親王立刻當先,跟在李蓮英的身後,接着是張之洞,再是瞿鴻禨、醇親王載灃、世續、那桐、鹿傳霖等,最後是袁世凱。
一行人進了午門,穿過三大殿,一直來到慈禧居住的慈寧宮,這時慈禧、光緒均己穿戴齊整,隔着一張小几,並肩端坐在前,慈禧面無表情,光緒也是一臉肅然的樣子。而衆人拜見之後,分列在兩側。
光緒首先從小几上拿起幾張紙,道:“這是昨天海外華人發表的社評文章,你們也都看過了吧。”
昨天是【七日談】系列的最後一篇文章,也是正式提出推翻清廷的主張,衆人們當然都已經看過了,光緒又道:“這夥逆匪已然是公然造反了,你們說該怎麼辦?袁世凱,你上摺子說英法兩國有辦法對付這夥子逆匪,那你就先說吧。”
袁世凱道:“回稟皇上,英法兩國的公使希望朝廷下旨,禁止我大清所有商人,不得與逆匪交易,以絕其物資來源,如此雖逆匪兵勢強盛,亦不可怕。”
光緒沉呤了一會兒,道:“你們以爲英法兩國之計如何呢?”
那桐首先道:“太后,皇上,臣以爲此計可行。”
光緒道:“哦!如何可行。”
那桐道:“逆匪兵勢雖強,但只有山東一地,產物有限,故一應物資供給,必須從其他各地採購方可得,據爲臣所知,逆匪所需之物,十之八九皆由上海購入,因此若朝廷下旨,嚴令大清所有商人,官員,皆不可與逆匪交易往來,少則3月,多則半年,逆匪必自亡矣,如此朝廷不費一兵一卒,一槍一炮,更可除此心腹大患。”
光緒聽了,神色之間也頗有些躍躍欲試,想說什麼,但卻又忍住,轉向慈禧道:“太后以爲呢?”
慈禧面無表情,雙眼似合非合,道:“其他人怎麼看呢?”
其他人都不作聲,只是除了醇親王載灃之外,大部份人的眼前都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神色來,因爲張之洞、瞿鴻禨、鹿傳霖、袁世凱等人的心裡都十分清楚,那桐的這個建議就是根本不可行的,首先是清廷的控制力早就大不如惜了,說得不客氣一點,現在清廷的聖旨也就是在北京周邊還好使一點,一但出了河北,基本就廢紙沒什麼兩樣,地方上尊不尊守,只是取決於自已的利益,如果符合自已的利益,當然可以裝出一付順從朝廷的樣子,反之則大可以陽奉陰爲。
如果是在臺灣海峽之戰前,也許還能起到一點效果,因爲那時大部份人都不看好華東政府,但現在華東政府己經擊敗了遠征軍艦隊,這個時候誰還敢和華東政府作對,在臺灣海峽之戰前和華東政府中斷了貿易來往的商人,現在都趕着腳的要和華東政府恢復關係,在這個時候,清廷下旨禁止商人和華東政府交易,恐怕沒有人會聽命。
而且這段時間華東政府己連續發表評論文章,將矛頭直接指向了清廷,指責清廷爲了一己之私,對華東政府的戰爭設制了種種障礙,制肘、干擾,甚己經引起了民間、地方上對清廷極大的不滿情緒,己經是使清廷坐在火山口上了,而現在清廷下旨禁止商人和華東政府交易,豈不是坐實了華東政府的指責,清廷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了。
不過衆人心裡雖然明白,但一時卻沒有人開口,主要這些道理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而且也不清楚慈禧的態度,萬一說得不合慈禧的心意,那纔是自尋死路。
屋子裡靜了足有一分多鐘,都沒有人開口,慈禧道:“怎麼了,沒有人說話了?袁世凱,這話是你帶回來的,你先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