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宮主走到楚驍身旁,嗓音有些乾澀的說道:“老夫這個半步神境雖然本事一般,但眼光還是有的,我可是看出來了,你的靈魂境界已經進入了神境,對吧?”
楚驍笑了笑道:“什麼都瞞不過您啊。我們趕快進城吧,裡面魂境的敵手可還有一堆呢。”說完,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帶着小五和小六沖入了城中。
神境的靈魂?怎麼可能?魂境九階的靈魂到神境雖然只差一階,但卻是一個質的飛越,不是光靠積累就能突破的,那是一個靈魂和心境上的徹底蛻變,可謂是天壤之別。基本上九成九的半步神境最終都是卡在靈魂這一關上無法寸進,最後只能在破界成神的美夢中一輩子做個最強大的“凡人”。凡人和神,在壽元上可是有極大差距的,即便是最強大的半步神境,也無非擁有三四百年的壽命而已,可一旦成神,即便是最菜的那種,壽命也可以達到萬年。從某種意義上講,凡人和神,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命形態了。無涯宮主便是在這半步神境上因爲靈魂無法突破,足足被卡了一百多年。如今見到楚驍如此輕易的便突破了靈魂上的桎梏,他的內心豈能平靜?本已熄滅的希望之火又再次被點燃,而且比以往更加的熾烈。
衆魂境強者在短暫的失神後,也跟着進入了“萬魔城”,此刻的城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城市巷戰不利於大部隊的展開,根據前一天的戰術安排,道軍由每個百夫長帶一個百人隊,外加一個內門小隊作爲一個戰鬥單位,負責肅清城內特定的某一片區域,並阻擊試圖通過此片區域的任何敵人。如果遇到魂境強者,則立即呼叫己方魂境強者的支援。
這種打法就非常考驗指揮部的統籌能力了,宜蘭將臨時指揮部設在一座高大建築內,六七個參謀拿着地圖在標註着各自負責的戰鬥單位所在位置和戰鬥情況,並將一道道指令遞給一旁手持十數個通訊玉佩的二十幾個通訊兵手中。宜蘭就是靠這一羣人的有效運轉來實時瞭解戰場上情況的。楚驍衝進城的首要目的並不是指揮部隊,而是魔宗的二號人物魔羅,只要搞定這個人,整個“萬魔城”就會陷入羣龍無首的境地。無涯宮主他們也有自己的既定目標,全都各自尋找自己的對手去了。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們的對手還沒有被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他們給吃了。
巷戰開始後,最大的麻煩並不是如潮水一般遍地都是的三大魔宗弟子和各種類型的魑魅魍魎,而是敵方的三支特種部隊,他們的組織協同能力比道軍還強,個人能力更是高出幾個檔次,同樣分成十幾二十人的作戰小組,神出鬼沒的伺機下手,每一次出現都會給道軍小組帶來極大傷亡,也就是一些比較優秀的內門小隊能夠有效的抗衡或是擊退他們,而有魂境強者在場的時候他們卻根本就不露面,這讓宜蘭很是惱火,只好讓小墨傳音給負責進攻的四條天狗,讓它們縮小體型,由明轉暗,尋找敵方特種作戰小隊下手。漸漸的,才逐漸挽回起初措手不及的被動態勢。
無涯宮主找上了魔宗最後的一位魔王,這是一位女子,她沒有去參與外面紛亂的戰鬥,只是在自己魔王殿內的血池中舒服的泡着澡,見到無涯宮主到來,她並沒有任何意外,甚至都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一條雪白的玉腿自鮮紅的血液中伸出,悠閒的撥弄着血液上漂浮着的無數花瓣。
“穿上衣服,出來受死!”無涯宮主此刻可沒有心情跟這女人浪費時間,他想快點結束這場戰爭,然後向楚驍請教一下靈魂突破的問題。
魔王並沒有說話,只是“咯咯”輕笑着,突然間,大殿內憑空出現了五十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個個身上包裹着一層強大的死氣。
無涯宮主腳步一頓:“這就是虛無教的‘影衛’?倒要領教一下。”緊接着,無涯宮主手中多出兩柄“圓月彎刀”,這是他成名的兵器,可以像普通雙刀一樣使用,也可以像慕無雙的月輪一樣遠距離攻擊敵人。他將雙刀向空中一拋,然後默唸一聲:“疾!”雙刀旋轉着如同刀盤一般向黑衣人羣中激射而去,而無涯宮主本人則是雙掌變成一片猩紅,暴喝一聲如虎入羊羣一般也殺入了人羣。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是無涯宮主的對手,可他們身上的死氣對脈氣卻有着很強的侵蝕作用,只要沾上一點,便會被成幾何倍的消耗。雖然一對彎刀在人羣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無涯宮主也基本上是一掌一個的消滅着敵人,但他越打越是心驚,此刻“影衛”剛殺了一半,但自己體內的脈氣卻是已經消耗了三成,照這樣打下去,自己將會在戰鬥力減半的情況下面對那位魂境九階的魔王。
想到這裡,無涯宮主便打算退出戰圈,可這些“影衛”的目的很清楚,那就是消耗對方,因此死纏不放,無涯宮主竟然一時間無法脫身,最後只能藉助一對彎刀擋住“影衛”纔算脫身出來。然而這樣一來,他便完全由進攻變爲防守,陷入了被動之中。
無涯宮主慚愧的苦笑搖頭,手裡多出了一個雞蛋大的圓球。“本是不屑於這麼幹的,可事已至此,勝利比面子重要得多啊。”他手裡的正是楚驍給他的“百步無憂”,當初他還是一臉不屑的不願意拿,最後因爲實在是拗不過對方的軟磨硬泡,才勉強拿了幾顆,不過他可從來沒打算用過,不想今天還真用上了。
“轟隆”一聲巨響,“百步無憂”果然名不虛傳,由於“影衛”全力圍攻,隊形很是密集,這顆殺傷半徑達到百步的‘百步無憂’一爆炸,瞬間死傷七成,剩餘的靠一對彎刀也差不多了。
見到這一幕,血池中的魔王躍了出來,一件猩紅的透明紗裙套在身上,若隱若現的,比沒穿也強不了多少。無涯宮主終於亮出了神器“暗銀梭”,看到他有一件神器,那魔王先是一愣,然後很是乾脆的轉身就跑。“這麼長的前奏,怎麼進入正題就虎頭蛇尾了呢?”無涯宮主輕嘆,“暗銀梭”憑空消失,遠處則是傳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所有的魂境強者幾乎都遇到了三支特種部隊的消耗戰術,楚驍也不例外,百名“影衛”在他的靈魂攻擊之下被團滅,五十名“屍甲衛”被無量業火燒作飛灰,魔宗的二號人物魔羅揮了揮手,一大羣正要衝上來的“萬魔軍”徐徐退下了,因爲根本對楚驍就起不到消耗的作用。
楚驍淡淡說道:“魔羅,你知道七位神境強者都去哪裡了嗎?”
魔羅雙眼瞳孔一縮,然後搖頭道:“不知道。”楚驍盯着他的眼睛,他看出來了,對方在撒謊。
“我給你兩條路,要麼,你告訴我他們的去向,要麼你就去和虛幽子作伴好了。”楚驍淡淡說道。一股無形的煞氣從他體內瀰漫而出,讓魔羅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感到了危險。
“我能信得過你嗎?”魔羅沉吟道。虛幽子的實力比他強,可仍然不是楚驍對手,又何況是自己呢。
“你有選擇嗎?”
“好,我告訴你。恆界大陸上有一件神物,叫做‘萬里山河圖’,那是一副鐫刻在“蒼虞山無極崖”上的壁畫,據說裡面自成一界,非常穩固,在那裡打鬥可以不破壞魔域也不破壞恆界大陸,所以他們就進那裡去了。”
“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不見他們出來?”
“那我就不知道了,仗打成這個樣子,我們三個宗門都快要全滅了,我比你更想知道他們爲什麼不出來好吧。”
楚驍微笑着點了點頭,不懷好意的看向魔羅。“你要殺我?你問的我都說了,你竟然出爾反爾?”魔羅臉色大變,高聲喊道。
“放心,我不殺你,可又不能放任你不管。我也有一件自成一界的寶物,你乖乖進去,老實待着,或許我哪天心情好就把你放了。”
魔羅想說:“我信你個鬼哦,你這小子壞得很。”可是他又不敢,猶豫再三,還是命比較重要一些,於是勉強的點了點頭。楚驍則是一揮手,便將其收入了“玲瓏界”內。其實他本想讓魔羅下令停止手下反抗的,不過現在外面的情況似乎已經用不着他這麼做了。
在幾條天狗的全力幫助下,此刻三大邪宗所有的魂境強者已經全部誅滅,那些普通弟子和魑魅魍魎也消滅得七七八八了,部隊開始集中起來剿滅三支特種部隊,他們的戰鬥力的確很強,可是四大宗門這邊有魂境強者和神獸,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零星戰鬥持續了整整三天,城內殘敵纔算肅清,殘肢斷臂和無數的屍體堆滿了街道,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嘔。道軍們在四處收殮和清點着己方的死難將士,城外藥殿開設的戰地醫院已經人滿爲患。指揮部也已經搬到了城外,楚驍和宜蘭正沉默的聽着參謀彙報傷亡情況。
參謀有些發憷的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宜蘭,然後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攤開一張紙念道:“此戰犧牲道軍三千二百四十一人,重傷二百零七人;犧牲內門小隊四百一十一人,重傷十四人;犧牲魂境 強者八人,分別是太初宗木殿殿主項柳、器殿殿主武狂瀾,劍神宗劍勢堂堂主司徒莫問,玄女宮無憂殿殿主凌不憂、絕塵殿副殿主簡朝陽、嵐心殿副殿主楊紫馨,上清門長老曹墨白、高涪。重傷三位,分別是劍神宗劍意堂副堂主嶽千山,飛劍堂副堂主鄒寒,以及上清門長老紀曉樓。”參謀唸完,腦門上已經全是冷汗了,他擡眼看了一眼楚驍和宜蘭,二人全都是面沉似水,他們不說話,參謀也不敢動,就這麼尷尬的站在那裡。
“雖說是最終決戰,但傷亡也太大了些,都是那三支該死的特種部隊。”宜蘭一拍桌子恨恨的道。
“敵方屍體的清點數據出來了嗎?尤其是那三支特種部隊的。”楚驍突然開口問那參謀。
“哦,出來了。”參謀從文件夾中又拿出一張紙遞給楚驍,後者仔細看了一遍,陰沉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
楚驍向一旁的宜蘭說道:“好在這次‘萬魔城’的敵軍全部殲滅,那三支特種部隊也一個沒剩。魔域剩下的地方也不足五分之一,從歷次三路大軍統計的戰果來看,三大邪宗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魂境強者還未伏法的也只剩下五個,而且都是些小角色而已。我的意見是,將所有傷病員送回恆界大陸,剩餘部隊繼續兵分三路快速挺進,不給敵人任何喘息的時間,力求以最短的時間拿下魔域全境,將殘敵徹底肅清。”
宜蘭點點頭道:“我同意你的意見,只是我建議這回的三路人馬由你、我和玎玲分別率領。”
“可以,讓參謀擬訂作戰計劃和行軍路線吧。”楚驍和宜蘭都看了一眼杵在面前的那個參謀,後者如夢方醒一般,立即應是,下去找同僚研究方案去了。
宜蘭小聲對楚驍說:“這回從‘萬魔城’搜出了大批的寶物和財富,分別放置在二十枚儲物手環中,已經和目錄清單一起封存,你看怎麼處理?”
楚驍笑着瞥了她一眼:“這事問我幹嗎?你都連清單一起封存了,自然是送回太初聖境,等幾位宗主回來之後再行定奪,難道你我有權處理嗎?”
“不過說到幾位宗主啊,都三個多月了還沒回來,他們能去哪兒呢?”宜蘭唸叨着。
楚驍輕聲道:“這回我倒是打聽出一點消息,應該是在‘蒼虞山無極崖’上的那幅‘萬里山河圖’中。等仗打完了,如果他們還沒回來,我就到那裡去看看。”
宜蘭沒聽明白楚驍說的這個地方,不過既然他心裡有數,宜蘭也不再多問,她相信楚驍可以處理好一切:“那這‘萬魔城’怎麼辦?這麼多屍體,再過幾天就要臭了。”
“我軍將士的遺體全部收殮完後,我便一把火將這城燒了吧。這也象徵了三大邪宗的覆滅。”楚驍神情淡漠的說道。
第二天,“萬魔城”外舉行了盛大的悼念儀式,將近四千具屍體蓋着白布,白花花的擺放了一大片,三萬多名士兵整齊列隊,鴉雀無聲的站在這些遺體的後面,面色凝重,眼神中充滿了仇恨和殺意。
這回,楚驍並沒有致辭,他在所有士兵的前面緩緩飄浮而起,數百團漆黑的火苗自他手中不斷飛出,飄向城中的各處。頃刻間,“萬魔城”成了煉獄,烈火熊熊的焚燒着整座城,建築物不斷崩塌,黑色火焰產生的龐大熱量將天空的雲層都蒸發出一個碩大的空洞。
“唰”的一聲,楚驍拔出刀在手上一抹,一縷鮮血自手中滴落,他將鮮血抹在額頭,這代表着誓報血仇的決心和對犧牲戰友的悼念。隨後,兵器出鞘聲大作,所有士兵也用同樣的方式表達了他們的心意。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楚驍開始緩緩唱了起來,士兵們也跟着開始唱,雄渾、悲壯的歌聲應和着焚城的熊熊業火,彷彿是在爲三大邪宗送葬一般。
業火焚城足足四個時辰,曾經雄偉輝煌的“萬魔城”被燒成了白地。楚驍轉過身,宣讀了任命,三萬大軍兵分三路,中路軍由宜蘭率領,南路軍由楚驍率領,北路軍由玎玲率領,限時十五天,徹底肅清魔域全境。此外,派遣兩隻內門小隊,將死難將士和魂境強者的遺體送回太初聖境。
緊接着,大軍開拔,分三個方向席捲而去,只留下“萬魔城”的一片廢墟在魔域灼人的黑風中散發着蕭條的死亡氣息。
遙遠的星空之上,兩道人影低頭看着魔域方向,其中一個問道:“這三個宗門就這麼被滅了,我們真的不插手嗎?”
另一人說道:“那三個神境的宗主不是還沒死嗎,最後怎麼樣還不好說呢。你要知道,不是我不想插手,而是盯着恆界位面的人和勢力太多了,我們要沾這個因果,實在是有點得不償失。再說了,有人佈局比我們還早,究竟是誰咱們都沒有摸清,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佈局?你是說那石壁上的‘萬里山河圖’?難道是……”話到嘴邊,那身影不敢說了,硬生生的把話嚥了回去。
“這裡水深得很啊,你沒看到嗎?連萬魔神尊的神像都給燒塌了,而那黑木家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你沒想過爲什麼嗎?反正跟你我沒有什麼關係,回去覆命就是了。”說完,兩道身影憑空消失在星空之中,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