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宮主關於渡神劫的講解對所有魂境強者來說可謂是無價之寶,讓他們在將來的修煉之路上少走了許多彎路。誰也沒有意識到,這短短半個時辰的談話,對四大宗門的未來產生了多麼深遠的影響。
三日後,大軍開拔,留下數十人看守空間通道後,便直接回到了太初聖境。衆弟子脫下戰甲,洗去征塵,穿回舊時的宗門制服,但他們身上已經沒有了過去的仙風道骨,取而代之的幹練的行伍氣質和一身久經沙場的蕭煞之氣,身上的疤痕就是他們的勳章,彼此之間的袍澤情誼,將成爲四大宗門未來緊密縈繫在一起的紐帶。
太初聖境的“濂溪谷”更名爲“昭烈谷”,被建造成了一座烈士陵園。擇了黃道吉日,四大宗門全體人員都來到了“昭烈谷”,參加了所有死難將士和魂境強者的葬禮。在凌絕峰山腳下,還修建了一座“武威殿”,殿中供奉着所有戰爭中死去的魂境強者塑像和刻滿全部死難將士姓名的紀念牆,長明燈盞盞,鮮花不斷,宗門會四時祭奠,讓英靈們能夠安息。
無涯宮主需要閉關一段時間鞏固境界,在其閉關前,楚驍向四宗的魂境強者們告辭,他要去“蒼虞山無極崖”尋找那“萬里山河圖”,探尋失蹤七位神境強者的去向。同時宜蘭也得離開,戰爭在魔域結束,但整個恆界大陸上還有不少三大邪宗的餘孽需要剿除,戰後恆界大陸的政治格局需要重新整合,原大元王朝的領土也得重新分配,各國的大軍此刻還處在戰備狀態,得讓他們回到駐地,大批的戰時徵招士兵要退伍,回去參加生產。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來處理。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除了楚驍之外,就只有宜蘭了。楚驍要去做的事更加重要,宜蘭雖然想要跟他一起去,但自己的職責也不輕鬆,她帶上阿瑤和玎玲,在離開太初聖境後與楚驍分開,各自向自己的目的地飛去。
楚驍最先來到的是萬馬城,城外有自己母親皇甫洛蓓的墓,墳墓楚驍早就修繕過了,已經成爲一座寧靜的小墓園,這裡有中州的兩位地境強者,海瀾、海華姐妹看守,同時負責四時祭掃和平日的維護。這兩姐妹年近六旬,一生未婚,無兒無女,也沒有什麼依靠,當初楚驍要爲母親找兩位守墓人,這二位毛遂自薦,楚驍也就同意了。一是覺得這兩位年紀都大了,是非會少一些,再者楚驍也覺得找兩個男人日夜守着母親的墓有些彆扭,這兩位老婦功夫不錯,又無劣跡,正合適。
來到母親墓前,楚驍擺上各色供品,接着從手環中取出了翁子期的頭顱,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墓碑前,楚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然後說道:“娘,對不起,隔了一年多才來看您,這段時間一直打仗,還迷失到了其他位面一陣子,不過仇人終於被我手刃,他的腦袋被我帶來祭您了,我知道您一定不想見到他,我也就是拿過來做個見證,一會兒就丟出去喂狗。母親,孩兒現在的實力越來越強,不過我絕對不會鬆懈,爭取早日破界成神,回到神界爲父親報仇。”說完楚驍又磕了三個響頭,拎起翁子期的腦袋離開了墓園。荒野上有的是遊蕩的兇獸,它們會很樂意享用一顆從空中落下的人頭,雖然這人頭已經有些不太新鮮了。
離開了萬馬城,楚驍又來到了青雲山,界空舟內,楚驍見到梅朵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如今的梅朵體態和麪龐顯然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美婦,不過這還不是重點,最讓楚驍震驚的是她身上的氣息。
“主……主神?!”楚驍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梅朵白了他一眼道:“很意外嗎?爲師好歹也是梅家嫡親的女兒,帶領梅家大軍征戰位面戰場的將軍,是一個主神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嗎?”
楚驍一臉賤兮兮的笑着拉住梅朵的胳膊道:“早知道師父這麼猛,我也不至於活得這麼心驚肉跳了。”
梅朵在他後腦上拍了一巴掌道:“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所有事情都讓師父給你擺平,你能長大嗎?這世上的頂尖強者,有哪一個不是在腥風血雨、爾虞我詐中走着鋼絲過來的?說說吧,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什麼?”
楚驍跟着梅朵坐在桌旁,將自己從進入魔域救妹妹之後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聽完之後,梅朵笑着道:“沒想到你還跑到粼界晃悠了一圈,你那‘瀛海神珠’還有嗎?給爲師一些,這樣我還能恢復得再快些。”
“好。”楚驍拿出箱子,所有的“瀛海神珠”都在裡面了。梅朵從裡面拿了十顆,然後就將箱子蓋上了。“您再拿些唄,這麼多呢。”
“夠了,這東西很珍貴,不可浪費。爲師也不白拿你好處,送你一樣好東西。”說着,梅朵掏出一本古籍放在楚驍面前,書皮上有四個古樸的篆字——“至尊一刀”。
“刀譜?一般不都是傳承玉符嗎?”楚驍一邊唸叨着,一邊拿在手裡翻看了起來。
“有這刀譜的時候還沒發明出傳承玉符呢。這是梅家最強的刀法,沒有之一。不過非常難練,算上當初創造它的那位先祖,至今也就只有三個人練成過。此刀法只有一招,卻是需要達到人刀合一的境界。練到大成之後,暫且不說破壞力有多強,光速度就能突破天道極限。”梅朵一席話說得楚驍一臉懵圈。
“師父啊,這刀法怎麼會只有一招呢?人刀合一是什麼境界?天道極限又是什麼東西?”楚驍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至尊一刀》之所以只有一招,是因爲這一招後就沒有再出第二招的必要了。”楚驍眼睛瞪得如同鈴鐺一般,太囂張了吧,意思分明就是任何人都擋不住這一刀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難不成自己練成了之後就可以直接一刀砍死神尊了嗎?應該只是噱頭,肯定是這樣的。“至於人刀合一,是一種刀道的境界,其實任何武道都分爲三重境界,第一重爲‘技’,也就是技巧和形式,靠技巧的優勢來戰勝對手,這時人對‘武’的概念是表面的,形式化的,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爲‘術’,也就是事物的內在,在人懂得通過對天地規則的理解而重新認識和定義自己的武學時,便達到了這個境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到了第三重,便是‘道’的層次,也就是事物的本質,是通過對天地規則的參悟,領會到‘天道’的真意,那時候人又會根據天道來重新認知自己所修習的武學,從而讓其上升爲‘武道’的境界,這時所有的花俏都會得以沉澱,返璞歸真,從而達到大道至簡的境界,也就是人們通常講的‘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你可以衡量一下,自己現在在哪個境界。而‘道’的境界並不是終點,至少每一位神尊都達到了突破天道的水平。這《至尊一刀》能夠突破天道極限,你現在應該就能明白它的厲害了吧。雖然不至於無敵,但做到罕有對手是絕對沒問題的。我們再說說天道,或者說天地規則,就是這個宇宙運行的最基本法則,比方說現在通常已知最快的速度就是光速,那麼光速就是速度的天道極限,如果你的速度超越了光速,那麼你就是突破了天道極限,你現在應該明白什麼叫做天道極限了吧?”楚驍一臉震驚的點了點頭,刀速超越光速,這種事情現在的他還是很難想象的。
“小子,刀的極限還遠不止如此呢,你可曾想過一刀之威,可以無視空間、時間,斬斷因果甚至是輪迴的?修煉之路是沒有終點的,而你手中的刀也同樣沒有。”
楚驍拜別了師父,離開界空舟,滿腦子思索的都是梅朵的話,有些心不在焉的向獸靈谷去了。
界空舟內,琳琅問梅朵:“婆婆,恆界大陸的七位神境強者全部消失在那什麼‘萬里山河圖’中,這事情一聽就覺得很詭異啊,楚驍去會不會有危險呢?”
梅朵笑着說道:“‘萬里山河圖’嘛,這東西還真是有些耳熟。這恆界大陸的水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呢。不用爲那小子擔心,你沒有發現嗎?楚驍的靈魂已經突破到神境了,若非在生死間頓悟,就是再給他幾十年也未必能做到。他要成長,就得多歷練,經歷的事情多了,他才能成熟起來,要不然到了神界,還不得被楚家那些人吃得渣都不剩啊。”
獸靈谷內的小河邊,一塊青石上刻着一副棋盤,炎冥神尊和祖鳳神尊正在下棋,只見炎冥神尊皺眉思索了一番後,在棋盤一角落下一子,然後笑嘻嘻的殺掉對方五六顆棋子。“哎,等一下,我剛纔落子失誤,讓我重落。”祖鳳一邊說一邊就要動手悔棋。
炎冥神尊連忙護住棋盤道:“君子對弈,落子無悔,明白不?這一盤你都悔了三次棋了。”
“哎呀,你個老東西,跟我計較起來了是吧?我不是君子,我是個女子,還是個比較刁蠻的女子,不知當初是誰瞎了眼,死皮賴臉的總往我那裡跑,而且去了還不走了,我當時也就信了你的邪,傻傻的認爲你會對我好,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倒了。沒想到天底下的臭男人當真都是一個樣,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吃幹抹淨了,這纔過去多久啊,連讓讓我都不願意了是吧?”祖鳳一雙杏眼瞪了起來。
“不久不久,才一萬年,下個棋而已,怎麼還就上綱上線了呢?不就悔棋嘛,你隨便悔就是,生什麼氣嘛。”炎冥神尊連忙賠笑臉。
“沒心情了,不下了!哼!”祖鳳就像是個嬌嗔的小女生一樣,將棋子往棋盤上一丟,撅起嘴巴,站起身就走。
只聽“噗嗤”一聲輕笑,楚驍騎在遠處一顆老樹的樹杈上,一臉的壞笑:“兩位老祖宗很有情趣嘛,孫兒來得不湊巧,叨擾了。”
“你當我不知道你這小王八蛋來了啊,和某個老王八蛋一樣總是鬼鬼祟祟的。”祖鳳瞪了楚驍一眼。一旁的炎冥神尊老臉一紅,一句王八蛋是從根兒上罵到梢兒上了啊。
“老祖宗息怒,孫兒再也不敢了。”楚驍仍舊是笑嘻嘻的從樹上跳下來,恭恭敬敬的給二位行了個禮。“孫兒可是歷盡千辛萬苦才活着回來的,還給二老帶禮物了呢。”楚驍顛顛的跑過來像塊扭股糖似的晃了晃祖鳳的胳膊。
後者這才轉怒爲喜,白了他一眼,就這一眼,她便是一愣:“你小子的靈魂竟然達到神境了?”這話一出,炎冥神尊也仔細的打量起了楚驍。
“哈哈哈,不愧是有我炎冥的血脈,這悟性,就是在神界也是少有啊。”炎冥神尊開懷大笑。
“想必也是在生死間走了一遭啊,說說吧,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些什麼?”祖鳳拉着楚驍坐到青石上,後者又將自己這一年來的故事講述了一遍,同時拿出了裝着“瀛海神珠”的箱子。
“嘿嘿,你竟然在瀛海那老泥鰍的老窩裡撒了那麼多的人種啊?要是他還活着,估計也會被你氣死。”炎冥神尊笑道。
祖鳳看了看箱子裡的“瀛海神珠”嘆了口氣道:“做夢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天,我和炎冥要靠那老泥鰍家裡產的東西來恢復實力。”
“老祖宗,這事情應該這樣想,報復一個人的最好方法,不就是吃了他家大米然後再拆他家的房子嗎?越是他們的東西,用起來越不需要客氣。”楚驍的話吧兩位神尊都逗樂了,於是每人拿了十顆,其餘的囑咐楚驍好好收着,以後會有大用。
就這樣,楚驍又在獸靈谷盤桓了半日,便告別兩位先祖,向“蒼虞山無極崖”飛去。
“蒼虞山”位於無量山脈東部,靠近紫菱州,山中古樹參天、兇獸衆多,在此山的南側有一處斷崖,高達千丈,整個石壁如刀劈斧砍一般光滑,端的是靈猿難上。石壁上不知是何時又是何人刻畫出的一幅巨大巖畫,長寬均約百丈,上面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甚至連動植物都畫得很是細緻,這便是那“萬里山河圖”了。
楚驍站在山下用心感受着,這幅巖畫並沒有散發任何的能量,完全就像是一幅普通的巖畫而已。然後他緩緩飄浮到巖畫旁,一點點的仔細觀看,畫是雕刻在石壁上而不是畫上去的,顯然年頭已經很長,許多地方風化脫落,然而楚驍則是越看越心驚,這畫也太精細、寫實了吧,即便是用畫筆也很難描繪得如此細緻入微,一鳥一獸都是那麼鮮活,一草一木又是那麼的生動,大到山川河流,小到花草蟲蟻,佈滿了這巨大的巖畫之上,這得是多麼畫藝精湛的人用多長的時間才能畫成啊!更何況是雕刻了。而且,斷崖略微向內傾斜,在這滑不留手的石壁之上,既不能選擇懸吊作業,更無法靠攀爬來進行創作,雖然天境強者以上就可以飛行和懸浮了,但懸浮會受風力的影響,很難做到紋絲不動,那麼細緻的畫,靠懸浮來雕刻完成是難以想象的。楚驍可以肯定,這“萬里山河圖”絕對不可能是凡物。
一時間發現不了這幅畫有什麼名堂,至於說進入畫中就更是讓楚驍難以理解了,不過既然來了,將畫完整的看一遍總是要的,他就這麼臉貼近石壁,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研究着,一天過去了,第二天天亮接着再看,直到第三天,楚驍已經看到了巖畫的中間地帶,猛然間,他愣住了。因爲他在畫上第一次看到了人物,七個惟妙惟肖的小人兒在一起打鬥着,一個倒在地上像是受了重傷或是已經死了,還有一個在遠處盤坐,不知是何意。剩下的五人混戰在一處,附近的一切景物都已經被他們打得成爲一片虛無,不是七位神境強者還能是誰?那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分明就是上清門門主凌空子,而在遠處盤坐的正是虛無教的教主虛空子。
人還真的在畫裡?!楚驍感到匪夷所思,走了一會兒神的工夫,畫上小人兒的位置發生了變化,玄女宮宮主鍾靈秀似乎是被黑煞的一具魔屍咬中了肩膀,鮮血流了一身。楚驍終於相信人可以在畫裡面了,但是自己要怎樣才能幫到自己的師尊呢?還有,要怎樣才能進到這圖裡面去呢?這讓楚驍一籌莫展。
轉眼間又到了黑夜,楚驍嘗試了各種方式都沒辦法進入畫中,只好先停下來休息過夜。他並沒有生火,躺在峭壁下的一塊大石上仰望着天空出神。無量山脈的環境要比恆界大陸中心地帶好得多,烏雲也沒有那麼厚實,偶爾還會有一道銀白的月光自雲層縫隙中灑落大地。
楚驍出神的望着那如雪的月光,柔柔的如水瀉在地上,薄薄的如蟬翼悄悄的鳴響,恍若沁人的樂曲,恰似輕紗籠罩的一片蒼茫。當月光照到“萬里山河圖”的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所有雕刻的線條全都亮起了銀光,彷彿是一道門被打開了一般。
楚驍並沒有猶豫,騰空而起,向閃動着銀光的“萬里山河圖”衝了過去,在接觸石壁的一剎那,他便憑空消失了,與他一同不見的,還有壁畫上的銀光和雲層縫隙中令人陶醉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