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伸手握住楚驍的手,柔聲道:“不管你怎麼決定,我和霖洛姐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楚驍欣慰的點點頭:“慚愧,終究是我在外面惹的風流債,還要讓你們爲這事費心,的確是我的不對。”
霖洛則是笑着搖搖頭道:“這事情怪不得你,以後到了神界,說不定還會有不少女人想給你下藥的,多長個心眼兒吧。”
楚驍一臉苦笑道:“明天你倆跟我去趟靈鷲山脈吧,先確認一下孩子再說,然後也該跟靈藥見上一面了。”
“我們也去?合適嗎?”霖洛詫異道。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們這裡越單純靈藥的顧慮就會越少,如果她有心讓孩子認父親的話,就會更在乎你我的態度。”宜蘭平靜說道。
第二天一早,楚驍三人便瞬移前往靈鷲山脈了。在靈鷲峰上空,楚驍傳音給靈茉,告知自己的到來,畢竟憑靈茉的實力,根本就無法發現楚驍這邊三位神靈的氣息。
在等待靈茉出來的空閒時間裡,楚驍放開自己神靈專有的神識,將靈鷲山脈掃視了一遍,很輕易的便發現了那個叫做嵐亭的少年,血脈相連的感覺是絕對不會錯的,楚驍確定,這個孩子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看向身後的宜蘭和霖洛,傳音道:“我發現那孩子了,血脈相連,錯不了。”宜蘭和霖洛早就料到了,所以也並不意外,平靜的點了點頭。
很快,靈茉帶着一衆靈族長老和大巫師快速從祖巫殿出來,仰頭看向空中的楚驍三人。“臣等參見楚皇陛下,給二位娘娘請安!”衆人齊刷刷的拜伏一地。楚驍帶二女落在衆人面前,一股柔力將靈茉扶起,然後微笑道:“衆卿不必多禮,平身吧。”
“謝陛下。”衆人這才起身,恭敬的侍立一旁。靈茉滿臉笑容的說道:“近來聽聞陛下及二位娘娘相繼渡過神劫成就神靈,整個靈族無不欣喜若狂,前幾日帶衆長老去南旗城朝賀,可惜陛下當時不在皇城,不想今日聖駕親臨靈鷲山脈,真是萬千之喜啊。”
楚驍笑道:“靈茉族長客氣了,你與朕也是老相識了,遠非其他臣子可比,這裡也不是朝堂,不必拘那些虛禮,顯得那麼生分。朕可是一直饞着那口‘依蘭解憂’呢。”
見楚驍如此禮待,靈茉臉上笑開了花。“多謝陛下隆恩,新釀的‘依蘭解憂’口感正佳,定然多多奉上,今後每年進貢。陛下和兩位娘娘請殿內奉茶。”說着,恭敬的將楚驍三人讓進祖巫殿。
祖巫殿的會客廳內,楚驍坐在正中,宜蘭和霖洛坐在兩旁,靈茉在一旁親自端茶,而那些長老、大巫師們則是恭敬的站在遠處,大氣都不敢出,倒不是他們有多膽小,而是楚驍三人刻意的散發出一點神靈威壓,這些僅僅天境的存在,能夠站在這裡沒有腿軟跪在地上,已經是殊爲難得了。
楚驍輕輕呷了口茶,眼睛瞥了一下那羣人,然後對靈茉道:“今天朕來,並非公事,只是長久未見,來探望一下靈族的故人而已,讓諸位長老和大巫師都散了吧,不必在此陪着。”
“是。”衆人如蒙大赦,再次拜倒行禮,恭敬的退了下去。
“靈茉族長別站着了,坐下聊吧。”楚驍指了指宜蘭旁邊的座位,靈茉謝座後,恭敬的欠身坐下。
寒暄了一番沒營養的政治經濟話題後,楚驍冷不丁的問道:“朕記得兩年前曾頒旨加封靈藥‘巫王’的爵位,不知她近來可好?”
靈茉一怔,偷眼看了一下正漫不經心喝茶的霖洛和宜蘭,見二人沒什麼反應,才小心回道:“她還好,只是您也知道的,她這個孩子一向要強,這些年爲了靈族能夠再出一個巫王,一直在不停的刻苦修煉,性格都變得沉悶了許多,人情世故更是不放在心上,若是她有什麼不到之處,我這個做母親的替她向陛下認錯,希望您不要見怪啊。”
楚驍笑了:“怎麼會,年輕的時候我們也算是共患難、同生死過,朕一直拿她當最好的朋友看,同時也不希望在她眼裡朕只是個皇帝而已。朕可以去見見她嗎?”
“臣這就去叫她過來。”靈茉站了起來,
楚驍遙遙頭道:“朕是要拜訪朋友,怎麼能招她來見朕呢?你告訴朕她的住處,朕去看看她就好。”
“也好,她就住在山下鎮子裡,街道末尾的那棟白色小樓就是。”靈茉的笑容有些僵硬,她隱隱已經感覺到楚驍此來是爲什麼了。
“好,霖洛、宜蘭,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朕去去就回。”說着,楚驍便憑空消失在原地,靈茉很不放心,本打算也跟着去的,可兩位娘娘還坐在這裡,她又如何走得開呢?
靈茉一臉尷尬的微笑,上前給霖洛和宜蘭斟茶,而宜蘭則是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她,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本宮聽說,巫王在十幾年前和陛下有段情史,不知是否確有其事啊?”那似有若無,但卻無匹強大的神靈威壓讓靈茉的心幾乎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到這時她才知道自己當初利令智昏的算計是多麼愚蠢,在這兩位神境娘娘的面前,靈族還不如一窩螞蟻,人家吹口氣恐怕就得闔族覆滅。
“兩位娘娘誤會了,當初靈藥與陛下相識的時候二人都很年輕,一同在靈鷲山脈中的一處遺蹟內探險歷練而已,並沒有其他啊。”靈茉的鬢角已經滲出一絲冷汗。
“哦?是嗎?涉及皇嗣,這可是王朝大事,開不得玩笑的哦。”宜蘭的臉上依舊掛滿微笑,而霖洛卻是面色冰冷的喝着茶,會客廳裡的空氣彷彿都要凝固了一般。
“這……這……我……”靈茉此時方寸已亂,所有的解釋彷彿都是在刻意掩飾一般,她似乎已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靈茉族長不必緊張,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您也未必全都知情,等他們見面聊過再說吧。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與您和靈族並無關係,對吧?”宜蘭不顯山不露水的給靈茉下了個套,有意將這件事與她和靈族撇清關係,表面上像是對靈族的關懷,可實際上卻是打消了靈茉借這個機會賺取政治資本的圖謀。
“是,娘娘所說在理。”靈茉的臉色很是難看,她終於明白做了一輩子靈族族長的她,自以爲是老謀深算,可和人族高層中的人精相比,自己就是井底之蛙。
一座白色的三層小樓前,楚驍停下了腳步,上前輕輕敲了敲門,片刻後,一個少年打開了門,二人見面都是一愣,因爲雙方的面孔竟是有着四五分相像,只是這少年一對尖尖的耳朵,瞳孔幽藍,彷如靜謐的湖水一般深邃、清澈,這是靈族血統典型的特徵。
“你找誰?”少年狐疑的問道。
“我是你母親靈藥的朋友,來找她敘敘舊的。”楚驍露出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朋友?你這麼年輕,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幾歲,怎麼可能是母親的朋友?”少年警惕的看着楚驍。
“人到了某個程度,外表上就看不出年齡來了。”楚驍很是耐心,微笑的解釋道。
“言下之意你很厲害嘍?”少年下巴一揚,眼神中有着一絲不服。
“還行吧。”楚驍依舊和藹的說着。
“還真是臭屁啊,你可敢和我比試一下?”這少年僅僅天境的實力,在楚驍刻意隱藏氣息的情況下,他又如何能看出深淺來呢。
“嵐亭,你在跟誰說話?剛纔是誰敲門啊?”一個清脆的女聲自屋內響起,讓楚驍感到分外的熟悉,原本他以爲有些事情會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消失在記憶中,可此刻楚驍才發現,記憶就像是一片霧,近的迷濛,遠的卻是格外清楚,那些曾經的人和事,以及過往的一幕幕再次全部浮現在自己眼前,從來沒有被遺忘過。
“母親,一個陌生的人類說是你的朋友。”少年回頭衝屋裡說道。
片刻的沉寂後,一個雍容而不失俏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當她看到楚驍的那一刻,渾身微微一震,眼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複雜的情愫,似乎還帶着些許的霧氣。二人就這樣一個門裡一個門外的對視着,彷彿時間都凝固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驍尷尬的笑了笑,打破了這片沉靜。“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靈藥這纔回過神來,側身讓開門口,並對詫異望着二人的少年說道:“你去‘野狐村’幫我取一百斤‘紋墨石’回來吧,我煉器要用。”
“哦。”少年點頭答應,不過他看了楚驍一眼道:“我還想和這個人切磋一下呢。”
靈藥無奈一笑道:“相信我,一百個你也不夠他一隻手打的,你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少年一臉的震驚,再次看了楚驍一眼,將信將疑的離開了。
“坐吧。”關上門,靈藥指了指客廳中的一張椅子,然後便去廚房泡茶了。楚驍走過去坐下,好奇的打量着屋子裡的陳設。這是一個居家氣息很濃的地方,一切都收拾得很整齊,到處都擺放着綠植和布藝裝飾,還有着頗具巫師風格的各種動物骨骼標本。靈藥用一個茶盤端着一個精美的茶壺和兩隻茶盞從廚房走了出來,她將兩隻茶盞放在楚驍和自己的面前,端起茶壺來倒茶,在這過程中,她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楚驍發現她倒茶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着。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楚驍率先打破了沉默。
“還好,埋頭苦修,總算沒有讓母親失望,成爲了新的巫王。不過和陛下就沒法比了,我剛修煉到魂境,您這都成神了。”靈藥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她的任何情緒,不過楚驍知道,毫無情緒就是最大的情緒。
“當年一別之後,我又來過靈鷲峰好幾次,可是卻始終沒有見到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嗎?”
“是,當初年幼不懂事,一廂情願卻不知放手,給你造成了困擾,哪還有臉再見你呢?”
“當初我們都太年輕了,不懂得如何面對有些事、有些人,你追求你所愛的人並沒有錯,錯的只是命運弄人罷了。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倒是這麼多年來我對你沒有什麼關心和過問,是我對不住你。”楚驍靜靜望着靈藥,平靜的說着。靈藥看上去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青澀和稚嫩,反而多了不少成熟和嫵媚,畢竟人過三十,眼角的些許魚尾紋告訴楚驍,這些年她過得很辛苦,楚驍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酸澀,或許當年自己轉身離去,做得確實有些太無情了。
靈藥反倒是笑了:“陛下此言差矣,當初是我乘你之危,何來您對不起我呢。你知道我們靈族和你們人族不一樣,沒有什麼發生了關係就要負責任的說法,整個靈族沒有幾個孩子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們本就沒有什麼夫妻的概念,至於男女感情也是一種新鮮事物,對族羣繁衍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您完全不用拿人族的道德觀來衡量你我之間的事情。”
楚驍沉默了,就這麼凝視着靈藥,而後者則似乎是故意想躲開對方的目光一般,端起了茶杯輕輕的抿着茶。“你確定你能夠欺騙一位神靈嗎?其實你連你自己都騙不過。即便不提什麼男女感情,作爲一起同生死共患難過的朋友,我們之間的真誠也應該像當初一樣纔對。”
“當初?楚驍,你是不老不死的神靈,看看你的臉,和十幾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並沒有多少改變。而我呢?已經徐娘半老,皺紋、色斑還有腰間的贅肉,我已經沒有了當年面對你時的自信了。”靈藥的眼睛有些發紅。
楚驍不由一笑道:“人顯得年輕又有什麼用?我的內心比實際年齡還要老,年輕美貌的女子也不一定能在我心裡掀起多大的波瀾了。”
靈藥一撇嘴:“你是帝王,恆界大陸之主,想必是後宮佳麗無數,所以審美疲勞了吧?”
“我沒有什麼後宮,只住在紫藤塢那個方寸之地,相伴的只有我的兩個妻子和一個女兒。”楚驍淡淡的道。
靈藥錯愕的盯着楚驍,他的話和自己在外打聽到的一致,她想象不出一個擁有了全世界的男人,竟然日子過得如此簡單,更難以想象他身邊只有兩個女人。沉寂半晌,靈藥才彷彿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果然和別人不一樣。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她輕吟着詩句,眼裡都是落寞和辛酸,一滴情淚在眼角打着轉。
“你還是放不下啊,這就是你堅持着把孩子生下來的原因嗎?”楚驍突然說道。
靈藥猛然渾身一震,驚異的看着楚驍:“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也說了,我是恆界大陸之主,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能夠知道。剛纔那個男孩,就是你我的兒子楚嵐亭吧?你把他教導得不錯,只是保護得太好了,他像一張白紙一樣單純。”
“你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嗎?”靈藥臉色警惕了起來。
楚驍微笑着呷了口茶道:“我知道你的顧慮,捲進權利的漩渦對孩子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可能還會給靈族帶來災難。所以我是不會把你們拉進是非之中,打攪你們的寧靜的。不過國事是國事,親情是親情,在這方面我一向分得很清楚,父子相認與朝廷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封你爲‘靈妃’,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如果你不想出現在朝臣的視野中,你和孩子也可以繼續留在這裡,我會參與對他的培養,也會好好照顧你。”
靈藥的呼吸有些急促,其實她在心中無數次的憧憬過能和楚驍與兒子一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自己和兒子能夠得到楚驍的承認,正是她十幾年來內心最爲渴求的,只是她也有着自己的高傲,她不想靠別人的憐憫活着,也不想去和楚驍的兩個妻子勉強相處,更不願意爲難楚驍,不想孩子成爲權利爭奪中別人的目標。靈藥自小性格倔強,在感情上也從沒有過委曲求全的概念,在她看來,愛過就好,是否能夠得到,那是緣分使然,何必委屈自己去強求呢?此刻她的內心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矛盾:“你是不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你是楚皇,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兒子都是皇嗣,必定會成爲朝廷衆臣視線的焦點,豈是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的?”
楚驍淡然笑道:“他們盯着的不是皇嗣,而是皇位。如果皇位世襲,嵐亭自然是焦點,可我從沒說過要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後代啊。”
“啊?”靈藥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楚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