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有些驚訝。
“延山城這隻陰鬼是女的?”
陰鬼與怪異由人變化而來,自然有男有女。
不過他斬殺了那麼多陰鬼,還是第一次遇見女的陰鬼。
中年武者繼續道。
“至於說那隻陰鬼與鄭銘和姜漢具體有什麼仇,那就說來話長了。”
“在數年前……”
李丘從中年武者嘴中聽說了這件事的始末。
數年前,慶州城的人下令,叫鄭銘在延山城北面開闢一條河道,促進南北通商。
鄭銘將上面撥下來用於修河道的銀子給貪污了,又想快些完成河道,得到上面人的看重,於是叫姜漢派兵到延山城附近的村莊強行徵召壯丁去修河道。
那隻陰鬼的丈夫就是被強行徵召的壯丁之一。
當時那隻陰鬼與丈夫剛生下孩子沒多久,家裡多了一張嘴,正是生活拮据的時候,家裡唯一能掙錢的丈夫又被兵卒強行徵辟去修了河道,立時生活就變得十分困難。
她本以爲家裡還有些積蓄,撐過這一段時間,等丈夫修河道回來就好了,但沒想到她丈夫結果是一去不回。
鄭銘對下面監工的人命令是儘快修好河道,監工的人爲了完成命令之餘得到鄭銘的誇獎,便讓壯丁們日夜開闢河道,稍有懈怠便是一頓鞭子。
壯丁們被迫夜以繼日的工作,河道很快就修好了,監工的人得到了鄭銘的獎賞,鄭銘得到了上面的獎賞,只不過最後累死了幾個壯丁,那隻陰鬼的丈夫就是其中一個。
家裡唯一能掙錢的丈夫死了,無異於晴天霹靂,衙門象徵性給的撫卹銀,根本就不夠用。
她傷心之餘,拼命的給別人漿洗衣服,打算一個人將孩子養大,但屋漏偏逢連夜雨,生下沒多久的孩子得了病。
孩子得的不是什麼大病,只需一些銀錢到藥房抓點藥就能治好。
但她拿不出那些錢,找人去借別人因她家死了男人,恐沒有償還能力,全都沒有借給她。
藥堂也不是慈善堂,沒有錢不給她抓藥,最後她的孩子活生生病死了。
一個原本生了孩子,幸福美滿生活眼見剛剛開始的三口之家,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強制徵召變得家破人亡!
先後失去丈夫和孩子,她心中絕望之極最後上吊自殺,死後冤魂不散化作了陰鬼,而且還是極爲罕見的天陰鬼……
聽完中年武者的講述,李丘明白鄭銘和姜漢爲何要向他隱瞞陰鬼襲擊城主府的事情了。
貪污修河工銀外加強行徵召壯丁致使百姓累死,這已經是丟官的大罪。
再因這件事,讓陰鬼想殺他們報仇而殺了那麼人吸取陰氣提升實力,若叫朝廷知曉恐怕將大禍臨頭。
姜漢還好一些,幫兇而已,首惡的鄭銘最輕也得落一個發配邊疆充軍,有很大可能人頭不保,甚至全家抄斬。
關係到官職甚至性命,鄭銘和姜漢當然極力隱瞞,不想他得知這些事情。
今天早些時候,他見到鄭銘臉色慘白,估計不是被那隻陰鬼嚇得,就是在擔憂這件事情。
而他到達延山城沒有多久,消息就已傳遍延山城,顯然也是鄭銘兩人做的。
目的就是讓那隻陰鬼知道,能斬殺她的巡天士已經來到延山城,並且就住在城主府中,好讓她心生忌憚不敢再襲擊城主府,鄭銘和姜漢也就安全了。
在延山城一帶方圓數百里找一隻陰鬼,無異於大海撈針,說不準何時才能找到。
但知道延山城這隻陰鬼與鄭銘兩人仇怨之後,李丘立時就有了快速找到陰鬼的方法。
就是拿鄭銘做餌,引她主動現身,然後將其斬殺。
李丘聽了延山城這隻陰鬼的故事,覺得其生前固然可憐,但在她死後變爲陰鬼,肆意屠殺人吸取陰氣的時候,就不值得再讓人同情了。
從未凝實鬼體到擁有匹敵養髒期武者的實力,即使算她是天陰鬼吸收陰氣的成長速度遠超一般陰鬼,那也估計已殘殺了數千人。
她累死的丈夫和病死的孩子固然無辜,被她殺死的那數千人也不是生來就該死的。
李丘伸手在桌上放下一塊銀錠。
“今日這茶,算我請你的,多謝你的消息。”
說罷,他轉身走出茶館,往城主府方向走去。
回到城主府後,李丘招來鄭銘。
“大人,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時間緊迫,每晚一些斬殺那隻陰鬼,可能就會有更多人受害,我限你在三天之內,找出那隻陰鬼。”
“三天?!”鄭銘一臉爲難。“大人,三天是不是有些短了……”
“我不管這個,我只管斬殺陰鬼,三天之內如果你們找不到那隻陰鬼,到時就要按我的方法來了。”
“你的方法?不知大人你的方法是什麼?”鄭銘神色疑惑:“如果方法管用,大人你爲何要等到三天之後?”
“三天之內找不到陰鬼,到時你自會知道。”李丘眼中浮現一抹冷意。
他也摸不準如果拿鄭銘做餌,那隻陰鬼是否會忍不住入套。
所以他決定還是暫時讓鄭銘和姜漢他們用常規方法去找,三天之後如果沒有結果再用這一招。
時間一晃而過,三天中鄭銘努力派兵在延山城一帶尋找陰鬼的蹤跡,他總覺得若是在三天之內找不到那隻陰鬼,讓李丘用他的方法的時候,恐怕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但天不遂人願,鄭銘沒能在三天內找到陰鬼蹤跡。
城主府中。
李丘坐在主位,堂下左右分別坐着延山城的城主鄭銘和揚武將軍姜漢。
“三天時間已過,鄭城主沒有找到陰鬼的蹤跡,也就怨不得我用我的方法了。”李丘幽幽道。
“不知大人你的方法到底是什麼?”鄭銘神情忐忑的問道。
姜漢亦好奇看着李丘,想知道他所說的方法是什麼。
李丘神色冰冷。
“三天期限已到,鄭城主你辦事不力,我決定行使巡天士之權,暫時接管延山城城主之權!”
鄭銘心中怒氣上涌,唰的一下站起身,滿臉漲紅的大喝道。
“李大人,你這是早有預謀的奪權!”
“有誰能在三天內找到陰鬼的蹤跡,李大人你用這個理由奪我的城主之權,不覺未免太牽強了些嗎?”
鄭銘神色憤怒,反問道。
面對鄭銘的質問,李丘面色平靜,緩緩道。
“前兩天,我在城中聽說了一些關於那隻陰鬼的事情。”
“有人說是因爲鄭大人和姜大人,那隻陰鬼才會家破人亡,上吊自殺,變成陰鬼,肆意殺人。”
“不知有沒有這件事?”
“李……李大人,刁民之言不可信!”鄭銘眼神浮現一抹慌亂。
“那都是有心之人刻意編造的言論!”
姜漢沒有像鄭銘一樣急於辯解,臉上卻也能見到明顯的慌亂。
“是嗎?”李丘眯着眼睛,語氣幽幽反問道。
“三天之內沒有找到陰鬼蹤跡,耽誤了大人斬殺陰鬼,的確是下官的失職,下官請求大人暫掌延山城城主之權。”鄭銘滿頭冷汗,神色慌張地拱手道。
李丘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就說說我的方法。”
“這件事還得需要鄭城主配合。”
鄭銘身軀一顫,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神色驚恐的道。
“大人你……你不會要拿下官引那個陰鬼吧?”
鄭銘能坐到這個位置自然不是蠢人,一聯繫李丘所知道的和他所說的話,很輕易就猜到了李丘要做什麼,他心中一時間恐懼無比,徹底亂了陣腳。
“大人,求你饒下官一命,那隻陰鬼恨下官入骨,一旦有機會它絕不會放過我的,下官又手無縛雞之力……”
“此事萬萬不能啊!”
聽着鄭銘的哭喊,李丘神色漠然,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口氣冷硬的說道。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鄭城主如果能幫忙引出陰鬼,也算戴罪立功,到時朝廷會對你從輕處理!”
“李大人,李大人!……”
鄭銘依舊哭喊個不停。
李丘眯了眯眼,針對鄭銘放出些許威勢,衝擊他的心神讓他昏死了過去。
鄭銘臉色慘白,手腳無力,承受不住李丘的威勢,昏倒在地。
李丘不再理他,轉頭看向姜漢。
“姜漢,你與鄭銘相比,所犯之罪並不嚴重。”
“你如果好好配合於我,斬殺那隻陰鬼,朝廷說不定會赦免你的罪過。”
“下官明白。”姜漢神色驚慌,拱手應道。
李丘點了點頭:“向外放出消息,城主鄭銘辦事不力,已被我接管城主之權,從明天開始我會親自帶領兵卒到城外去全力搜索陰鬼的蹤跡。”
“城主府外的兵卒會被調走,還有你也會跟我一同出城。”
“是。”
姜漢把消息按照李丘所說的放了出去。
第二天,李丘按照消息放出去的那樣,帶着姜漢和城中所有兵卒出了延山城。
之後讓姜漢早就找好的,相貌與他相似的兵卒,扮作他。
他本人則隻身一人悄悄回到城中的城主府,呆在鄭銘房間的隔壁,注意着鄭銘房間裡的動靜,等着陰鬼的到來。
同時姜漢帶着人在城外尋找陰鬼的蹤跡,如果找到了陰鬼,由姜山出手拖延,之後派人回城報信。
兩邊同時進行,哪一邊也不耽誤。
數天之後,姜漢帶着兵卒已快將延山城附近都搜索一遍的時候,那隻陰鬼終於是入套了。
城主府外,一道披着斗篷的瘦弱身影,悄然出現。
臉上有一種病態的慘白,眼中死灰一片,她看着沒有一個兵卒在外把守的城主府,面目猙獰。
她要報仇!爲她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報仇!
鄭銘害得她家破人亡,她即使是死也要殺了鄭銘!
數天之前,她恢復了傷勢,並且實力更加一步。
她進入延山城,準備再次襲擊城主府,殺死鄭銘和姜漢。
但聽說朝廷派出了比姜漢更強大的巡天士來斬殺她,並且就住在城主府中,她退卻了。
她不怕死,但怕死前殺不掉鄭銘。
她退回城外,準備殺更多的人再提升一些實力。
直到昨天,她在城外聽說,鄭銘因辦事不力被朝廷派來的巡天士接管了城主之職。
並且那個巡天士帶着所有兵卒在城外搜索她的蹤跡,城主府現在無人把守。
她覺得報仇的機會來了!
披着斗篷的陰鬼身形似鬼魅般,躍入院牆之中,接着將斗篷一把扔掉,往鄭銘所住的方向趕去。
上一次她只差一點就殺了鄭銘,若不是有姜漢在,她已經成功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失敗了。
李丘坐在牀上,正在練功,忽然聽到一陣又快又急的腳步聲,往他隔壁房間去了。
他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抹精芒,起身下地,抄起夜曇刀,推門而出。
正好撞見,一道頭髮披散、滿身兇戾之氣的身影,已到了鄭銘所在房間的門前。
披髮陰鬼在李丘身上感到一股強烈的威脅,頓覺不妙,神色猙獰,不管不顧推開門,往鄭銘房間裡殺去。
“是陰鬼!陰鬼找我報仇來了!”
房間裡,傳來鄭銘驚恐的叫聲。
“李大人,救我!快救救我!……”
“狗官,你還我丈夫和孩子的命來!”
隨着一聲充滿恨意的尖叫,鄭銘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沒了聲息。
自始至終,李丘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轉瞬間,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從房間中衝出,欲要向遠處逃去。
李丘腳下一踏,攔在了披髮女鬼面前。
大仇得報的披髮女鬼,不似剛剛的兇厲,整個人氣勢都弱了三分。
沒有了剛纔那股“誰擋殺誰”的勢頭,面對李丘臉上顯露出明顯的畏懼,想繞過李丘逃走。
李丘神色冰冷,拔刀出鞘,散發出恐怖的氣勢。
道道濃郁的血氣猶如一條條赤蛇,往墨色的刀身之上攀附纏繞而去。
“你如願以償殺了鄭銘報仇雪恨,現在你也該爲死在你手上的人償命了!”
李丘揮動夜曇刀,刀芒破空,掀起猛烈的勁風,向神色恐懼的披髮陰鬼殺去。
披髮陰鬼倉皇躲過李丘攻擊,臉上又浮現出幾分兇厲,揮動黑氣籠罩的利爪,向李丘腦袋抓去。
“讓我走!否則我殺了你!”
李丘面無波動,轉動刀身,橫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