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圈套
(44)圈套
自從端木鳴受傷以來,張楚的軍隊就開始採取圍而不攻的策略,不再與解州的守城軍隊正面對抗,這一點耿直城還可以理解,而今天寧大先生主動避開中隊的攻擊,倒是把這位征戰多年的將軍鬧得滿頭霧水。
低下頭稍微沉思了一下,耿直城回頭望向那輛代表着死亡的巨型投石車,再看了看敵軍退去的方向,前面是一個怪石磷峋的山谷,一絲詭秘的笑容頓時在冷漠了許久的臉上綻放。“他媽的老狐狸,居然因爲這輛車而退避三舍,他這是打算在山谷裡和我們幹架了。老子能讓你心想事成?”
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們在出城後並不打算真正與盟軍遠大於自己的兵力對抗。所以排出了這個跑路的陣勢,就是爲了增援遠在定邊城的白雲帆。
有戰爭就有死亡,他們這次是鐵了心要關門打狗,寧願犧牲自己先頭的兩萬重騎兵也要衝破張楚軍的防線,遠赴定邊城。爲了節省時間,他們在白雲帆走後又商量了一下,決定提前開拔,爭取早一點到達戰場,只要能進了定邊城,一切就萬事大吉。
而現在既然寧大先生主動退出,耿直城倒是內心一喜,他一邊指揮着軍隊佯裝跟着敵軍前進,一邊安排本打算留作前鋒的重騎兵從左右兩翼迂迴至隊伍的後方。當他覺得一切準備得差不多時,便果斷下令:重騎兵斷後,輕騎兵衝鋒,主力部隊向定邊城方向疾行軍!
八萬大軍一出城便是人山人海,當寧大先生髮現中隊的真正目的時,雙方的距離已經拉得老大了。於是,他的臉上同樣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下令己軍停止了後退的動作,而改爲原地觀望。
耿成直這次倒是沒有覺得意外,他一邊催馬疾馳,一邊想:“看來匈奴與張楚軍隊之間的摩擦是真的。估計寧大先生是希望借我這把刀殺死匈奴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吧。”
既然謀定,而後大軍必動。耿成直的部隊出發了!
許玉嫣最終沒能平復一場夢給白雲起留下的無邊慾火,爲了不牽動他的傷勢,許玉嫣主動張開小嘴,探頭進入白雲起的被子。
“呃…,”白雲起開始和着許玉嫣的節奏低沉地喘息,良久之後,兩人再次睡去。而白雲起滿足地進入下一個夢鄉時,白雲帆剛好破開端木鳴的寢宮。房間裡沒有病牀,更沒有病人,等着他的是幾十支烏黑髮亮的勁弩。
從天堂跌入地獄的巨大反差使白雲帆不由自主地愣了將近半秒鐘,這半秒鐘內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句話:“中計了,爲什麼會這樣?”
沒有後悔和惱恨的時間,甚至白雲起來不及在臉上做出一個驚詫的表情。身後的死突然涌上前來,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護住了主人,十幾個立刻在強弩無情的摧殘下變成了刺蝟。活着的人立刻反擊,前面的衝向房內已經棄弩持刀的端木鳴親衛,後面的立刻回頭,試圖佔據門口,好讓主帥退回院落與大部會合。
這個房間是地獄,他們一定不能呆的。一旦他們成了甕中之物,那就只有挨殺待宰的份兒。早就在外埋伏了許久的無數匈奴兵潮水般地涌進指揮所,端木鳴好不容易鉤上了這條大魚,這次是鐵了心要把他們圍在這裡慢慢耗死。
指揮刀無情地刺穿身前的一名衛士,白雲帆擡腳跺在他的小腹上,對手的屍體斜斜地飛出,剛好擋住右側刺來的長槍。白雲帆一個趔趄,彎腰躲過左側的刀鋒,身後砍來的長劍則被一名親衛用身體架住,他索性就地滾倒,在砍倒兩名匈奴兵的同時,回到了指揮所的院內。
白雲帆終於在親衛的死命護持下站住了腳,他覺得左肩右邊的小腿一陣痠麻,知道是中了有毒的弩箭。這位鐵骨錚錚地漢子毫無表情地注視着身邊迅速倒下的親衛,冷冷地嘶吼:“佈陣!”
跟着白雲帆進入指揮所的五百人已經銳減到三百左右,而外面的中國士兵卻沒有再進來補充,估計已經被埋伏在外的匈奴兵阻住?。長刀接連劃過幾個漂亮的圓弧,白雲帆在心裡暗暗苦笑:“看來這次是爲自己而戰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用行動表示了自己誓死也要血戰到底的決心。辨了一下方向,他領先朝着指揮所的大門衝去。三百人的組合宛如一把利劍在院子裡左衝右突,走到哪裡都會留下大堆的死屍,生命在這一刻變得最低最賤,所以沒有一個人會珍惜。
朝陽照亮了大地,喚醒了沉睡中的人們。耿成直率領大隊縱馬疾馳,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前方突然揚起陣陣塵煙,眨眼的功夫,一匹快馬出現在官道上,馬上的彎腰弓身,緊貼着馬背,在距離耿成直先頭部隊百多米的地方突然停下,戰馬仰頭長嘶,兩隻碗口般的前蹄高高揚起,“唏嚦嚦”一聲怒嘶。
“白華?你怎麼回來了,定邊城那邊怎麼樣了?”耿成直乍見白華,心裡突然翻了個,一種不祥的預感陡然升起。
白華是白雲帆的親衛之一,在這次突襲的任務中擔任應急的角色。他是唯一留在城外觀望的人,當他發現城內喊殺連天,端木鳴的大旗突然在定邊的城頭高高飄揚的時候,心裡已經知道了這次行動失敗的結果,便立刻疾馳回來通報。“耿將軍,行動失敗,白將軍目前生死未卜,請耿將軍速回解州堅守,以待援軍。”
戰爭是殘酷的,在這種生命的賭局中根本就沒有親情,友情,只有對於全局的把握,每個人只能是一顆棋子,爲了整場戰役服務。白雲帆在臨走時曾再三交待,一旦這次突襲失敗,任何人不許擅自行動前往救援,必須固守解州城,等待白雲起援兵的到來。關於這次行動,白雲帆曾經很有信心地笑着說:“敗了也沒關係,我們有很大的希望突出定邊城,然後藉着地利和盟軍周旋一段時間。所以你們不必作出無謂的犧牲,逃跑的時候,人越多越麻煩。”
耿成直咬了咬牙,翻身下馬,朝着定邊城的方向深施一禮:“白將軍,希望你吉人天相,千萬珍重!”然後命令身邊的傳令兵:“回城!”
端木鳴穩如泰山地坐定指揮部,臉上神彩飛揚,哪有一絲的病態!此刻,他那俊逸的臉龐上浮現出殘忍的笑容,手中令旗高舉,聲音宏亮,擲地有聲:“把白軍團團圍住,弓箭兵出擊!”
白雲帆的部隊在城裡左衝右突,卻始終緊緊團結在主帥的周圍。由於今天來的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角色,而重騎兵在城內又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所以端木鳴一時間居然拿他們沒什麼辦法,反而被他們毀掉了將近兩萬的步兵。沒奈何下,端木鳴只好把他們逼到一個死角,然後團團圍困起來用弓箭慢慢消耗。
步兵開始有序地退後,數千名弓弩手邁着整齊的步伐衝了上來,白雲帆早就料到端木鳴會出這一招,當下就果斷地下令:“纏住他們的步兵,哪怕和敵人死在一塊兒,也不能拉開距離!”
這個死角離斷牆很近,只要他們的弓箭手發揮不了作用,白雲帆還是有把握帶着部分手下出城的。當然了,他們不會傻到從城門突破,外邊等着他們的可是十多萬匈奴騎兵,人家用馬蹄子都能把他們這幫人踏成肉醬。
於是,白雲帆的部隊組成一個攻擊的陣勢向前推進,死死地纏住對方,這時候的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他們帶來的補給大部分消耗得差不多了,現在只等天黑之後,藉着夜幕逃往城外。
張楚的後宮燈火通明,後主寢宮裡不時傳出淫蕩男女在風頭浪尖的極樂呻吟,然後是粗重的喘息聲緩緩平靜。李灝把衣服輕輕地披在身上,移步走向窗前,“寧老雖然反對與匈奴結盟,但他一直是國家的重臣,我相信他會以大局爲重的。”
一個赤裸的男人從牀上飄下來,他就那樣光着身子,從後面頂住李灝的屁股,雙手環住他的胸。“陛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您想想大齊的白家父子,還有蘇家的結局,這都是擺在眼底下的幾檔子事,不得不小心呢,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嘛。”
男寵左搖又晃地撒起了嬌,李灝皺了皺眉頭,什麼也沒說,可心裡已經打起了鼓。當皇上的沒有人不擔心自己的位置會被人窺視,而寧氏父子在朝中把有重兵,當權多年,他也很怕有一天會出現白偉奇那樣的事,其實心裡也早就有把他們整下去的打算了。
而前天剛接到密報,說寧氏父子有苛扣軍餉之嫌,而且與匈奴盟軍摩擦不斷,居然還逼着端木鳴下了三道禁令來約束匈奴兵,搞得盟方那邊怨聲載道。所以他覺得,寧大先生這次出兵,至少有居功自傲的行爲,肯定與匈奴無法好好合作,甚至會鬧內亂。
當然了,這些密報對於情報頭子許玉嫣來講只是小菜一碟,他們把九句半真話和半句假話混在一起從前線傳到張楚國,然後再由男寵在枕邊吹風扇火,李灝有些動心了。外面突然有人來報:柳千里求見!
一絲難掩的喜色從男寵的臉上閃過,他知趣地告退。這也是許玉嫣的計劃之一。柳千里自認才高,其實早就對寧大先生心有不服,所以許玉嫣派人在張楚境內大肆散播李灝打算陣前換帥的謠言,而柳千里作爲最佳的候選人,早就蠢蠢欲動了。
片刻之後,李灝在書房接見了柳千里。柳千里施禮完畢,躬身遞上一封奏摺,李灝懶洋洋地瞄了一下,隨手扔在桌子上。“說吧,什麼事。”
“陛下,寧大人在前線久攻解州不下,目前端木鳴退兵三十里,我隊則圍而不攻,實在讓人心焦啊。”柳千里遲疑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臣以爲,行軍打仗之道,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請陛下明鑑!”
這句話是他在大街上偶爾聽一個浪流的遊俠說的,當然這也是許玉嫣故意讓他聽到的,並且經過了白雲起這位作者的授權,所以他便毫不客氣地拿過來當成自己的理論了。李灝也是圈裡的人,一紮耳朵就聽出了這句話份量,立刻便眼睛一亮,對柳千里讚不絕口:“柳先生不愧是我朝名士,不僅精於內政,而且在軍事上天賦絕對不在寧老先生之下嘛。”然後又不由自主地反覆吟哦着柳千里的精闢論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好,呵呵,好!”
柳千里見時機成熟了,立刻大禮參拜:“陛下英明,但有用到千里之處,臣萬死不辭!”
解州這邊的寧大先生突然覺得一陣耳熱心跳,立刻機警地看了看四周。身邊的偵查兵報告:“白雲帆率部突圍,現在已經逃出定邊城,匈奴軍隊正在緊追不捨。”
寧大先生冷冷一笑,“想跑?這次如果再讓你逃了,我這寧字就該倒着寫了。”他突然命令身後已經集結待發的兩萬輕騎:“順河直追白軍殘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寧遠低頭領命,率領部隊一陣風似地馳向定邊城。
白雲帆的確突圍了,此刻跟着他的士兵不到兩千人,其中有二十名殺手部隊,這是白雲起特意撥給他的王牌,也是白雲帆真正能夠倚仗的保命符了。
整整一個晝夜的行軍打仗,即使是鐵打的漢子也有點吃不消。白雲帆的箭傷越來越嚴重,雖然外傷已經稍事包紮,但箭上的餘毒已經讓他連走路都覺得艱難,這會兒已經接近虛脫狀態,如果不是身邊的幾名親衛護着,他連城都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