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傳來的聲音,飄渺悠遠,其音層疊不盡,在大殿中曲折迴盪不休。
端坐在寶座上的白景陽臉色微微一變,他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很長的是一段時間裡,這個人就是他的陰影噩夢。他能衝破瓶頸,成爲大宗師也都是那人所賜。
成爲大宗師後,白景陽依然對此有着無比深刻的記憶,只是克服了心中的負面情緒。
話音未落,大殿門口已經多了一個英偉的白衣男子。
幾位副宗主、衆多執事長老看的都是一呆,這人不正是“太一教主高歡!”
通過崑崙比武大會,練武修法之人就沒有不認識高歡的。這幾年高歡銷聲匿跡,近來外面正傳說高歡失蹤,天下爲之轟動。
沒想到,高歡竟然會出現這裡。而聽他所言,蕭無憂和他的關係是非同一般。衆人都又驚又疑,不知道高歡、蕭無憂、白景陽三人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白景陽臉上的表情很豐富,先是驚訝,隨後眼中又控制不住的露出殺意,可眼光一轉,最後竟然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你竟然來了?你竟然敢來!哈哈……”
高歡信步走到蕭無憂身旁,微笑道:“我自投羅網,你一定很開心吧。”又拍了拍蕭無憂肩膀,“你做的很好,下面的事交給我吧。”
蕭無憂愣愣的注視着突然出現的高歡,對於高歡話只是本能的點頭。蕭無憂雖然也暗自希望過高歡會出現,卻從沒有想到過高歡真的會出現。想到剛纔說的那些話被高歡聽到,更是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白景陽本想起身動手,聽高歡這麼說反而端坐不動,悠悠道:“高歡,今時不同往日。你把神器獻出來,我可以考慮是放你一條生路。”
白景陽知道高歡不可能獻出神器,這麼說只是一種言語上的刺激。他雖然已經是大宗師了,可每每想到當初高歡那霸絕天下的拳法,心中並沒有十成的勝算。
按照他的估算,神器在高歡手上所發揮出的威力,已經不遜色與大宗師。現在的白景陽看似輕鬆,可在神魂層面上,白景陽已經進入最強的戰鬥狀態。
大宗師的強大不在於他的絕對力量,而是心靈和力量都完滿無暇,沒有任何的破綻。這也就是說,大宗師不會犯錯誤,戰鬥時也不會受情緒影響,對於自身力量操控臻於完美。
完美掌控一切,讓白景陽身心俱鬆,自然而然的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的協調鬆弛,整個人陰沉深冷的氣度也是爲之一變。
高歡讚許道:“白景陽,你不錯啊,這架勢還有點像大宗師的呢!”
天魔宗的衆多強者都是大怒,這個高歡大刺刺的樣子,簡直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其中幾個長老更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混賬……”
“這裡可不是太一道,你這是找死!”
“當着魔師面前也敢放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景陽並不動怒,他現在能完全控制自身的情緒,並不會這些許的無禮而動怒。“說真的,本座還是很佩服你的勇氣。”
“當初被我一拳轟飛,狼狽如喪家之犬。現在也敢在我面前侃侃而談了,呵……”高歡譏嘲道。
雖然能克服自身的各種情緒波動,可白景陽還是從心底感到憤怒。被高歡一拳打飛,不但是他一生的恥辱,更曾經給他心底留下巨大的陰影。
“本想和你多聊聊,你既然一意求死,本座就成全你。”白景陽伸手一指大門道:“本座在外面等你。”
這座魔師宮耗費巨大,白景陽可不想把這裡砸爛了。
高歡環視一週後笑道:“也是,我們出去打,可別把我的東西砸爛了。哈哈……”高歡帶着蕭無憂,身影一閃已經出了魔師宮。
白景陽對天魔宗衆人道:“開啓法陣,護住宗門,另外別讓高歡跑了。”
衆人齊聲應是。對於白景陽他們都是充滿了信心。雖然知道高歡厲害,卻相信白景陽一定會勝利。
一想到白景陽能擊殺高歡,衆人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高歡手上有一件神器,那是衆所周知的。白景陽若是能得到這件神器,立即就能壓過其他六位大宗師,成爲名符其實的天下第一。
天魔宗也一定能跟着水漲船高,成爲天下第一大宗派了。這其中的好處,真是一言難盡。
衆人急忙打開天魔封神陣,每人各自佔據一個方位,把大陣的外力完全催發出來。
天魔宗這幾年來,在方圓幾百裡內都設置了法陣。一旦啓動,在魔師宮內不但能監視方圓千里的情況,還能以法陣鎖住方圓百里內的空間。只是這座法陣消耗極大,一般的時候只運轉一小部分,來保護宗門。
天魔宗的每位長老都是有法陣的禁制令牌,通過令牌這件法器就能隨時操控法陣。衆人合力,很快的就把龐大的天魔封神陣運轉起來。
通過數十面的巨大水鏡,天魔宗衆人都可以看到白景陽和高歡。兩個人正站在一座山巔上,距離赤巖谷足有數十里的距離。
枯瘦如柴的副宗主枯竹道:“宗主走的是時候交代過,現在大家都運轉功力,把那座山附近的空間封死。若有意外的時候,我們還可以用個空間法陣鎖住高歡,祝宗主一臂之力。”
赤炎咧嘴大笑道:“宗主怎麼會輸,在大宗師面前逃跑更是個笑話。”
“是啊,宗主何等人物,怎麼會輸!”
“這個高歡名聲赫赫,卻是個不知死活的白癡。有了件神器就以爲自己無敵了!簡直就是給宗主來送神器的……”
“有了神器,我天魔宗一統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啊!”
衆人抑制不住興奮,議論了起來。
枯竹死人一般的木然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口中淡然道:“大家還是先運轉法陣,別要出了什麼意外,也不好和宗主交代。”
衆人雖然不喜歡枯竹,卻不敢耽誤白景陽的大事。紛紛全力催發手中令牌,早就佈置好的天魔封神陣再次被激發,七色神光化作一道巨大光罩落在那座山峰上,把白景陽和高歡都籠罩裡面。
就在天魔封神陣落下的時候,高歡一拂袖,蕭無憂就如同勁弩般激射遠去。高歡這一手力量變化巧妙,不容蕭無憂躲避或是反抗。等蕭無憂收住去勢時,人已經到了十餘里外。
蕭無憂擔心的看着遠方那座山峰,七彩神光封閉下,她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兩個人影。蕭無憂也知道自己是幫不上忙,心中卻是十分焦急。剛纔她心裡一直迷迷糊糊,忘記和高歡說白景陽已經成就圓滿大宗師的事了。
七色神光籠罩下,一股強大卻玄妙的力量把裡面的空間完全封閉住。蕭無憂人都很難闖進去,更別說和高歡傳遞消息了。
皚皚白雪,反映着七色神光,讓這座平凡的山峰陡然多了一種如夢般虛幻美麗。
高歡深吸了口氣,滿足的嘆息道:“如此充沛靈動的元氣,真是讓人感動。”
站在高歡對面不遠處的白景陽譏笑道:“你是才從哪個空間縫隙爬出來吧!知道麼,本座有些同情你了……”
頓了頓又加重語氣的道:“本座已經晉級大宗師了!你還不知道吧……”白景陽眼眸中露出幾絲憐憫,幾分好笑,幾分得意。
“啊、大宗師……”高歡臉上露出一絲驚異,“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白景陽傲然的道:“高歡,你拿着一件神器就可以橫行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高歡嘿嘿笑了起來,笑的很開心。“老白,別給你陽光你就燦爛啊。我才從妖界回來,心情很好,就陪你開心開心。”
白景陽露出不屑的笑容,“你只管自說自話,等你匍匐在本座腳下時,看你還能說什麼!”
白景陽話音未落,“大、”高歡口中吐字的同時,已經一拳轟了過來。霸絕天下的拳意,攜着崩山裂地的雄渾剛猛,轟然而至。
頓時元氣崩潰,天地變色,空間塌陷。此拳一出,拳力就充斥四方八極,讓白景陽避無可避。
白景陽都想笑了,又是這一招。三年掐他被這一招打的屁滾尿流。可三年後,已經成爲大宗師的他,可不會再爲這一拳擊敗了。
大完滿的無間滅絕劍印,正正的印高歡右拳上。
進入大圓滿層次,無間滅絕劍印上的滅絕劍意比含而不發,綿柔纖細蛛絲一般,細化綿柔到極致,卻蘊藏無匹的滅絕鋒銳。
如此細膩的元氣變化,也只有大宗師才能施展出來。
白景陽的劍印層層劍意如網,通過千萬縷細密如蛛絲劍氣,把高歡霸絕天下是剛猛浩大拳力一層層分解消化。就算是神器的力量,無法入微到極致,也難以破壞這層劍網。
高歡的拳意和拳力都是霸絕無雙,白景陽苦思冥想許久,纔想出這種應對辦法。
高歡這一拳,就被白景陽硬生生的擋住。兩者相持之際,高歡口中又吐出一個字:“宗。”
如同暴雷的聲波,卻無法讓白景陽眨一下眼。早在音波吐出來之前,大宗師的靈覺就已經做出調整,完全無視高歡的無形音波。
不過,高歡的拳力也跟着再次勃發,白景陽就如同一根羽毛般貼在高歡拳鋒上,任憑拳力如何剛猛,卻無法傷害到至柔至微的他。
白景陽已經感應到,此時高歡周身穴竅運轉,甚至神魂也在劇烈的波動,元氣已經被高歡催發到極致。
強極則辱。高歡如此爆發力量,的確是威不可擋。可他的力量終究有其極限,當爆發到極限過後,就是他受死之時。
“師!”高歡再次低喝,身後的一道明耀無雙的日輪浮現出來。無量神光照耀八方,光明正大的拳意也是終於破開纏綿如絲鋒銳無匹的滅絕劍氣。
白景陽如墜火爐,大光明神光幾乎要把他的身體和神魂都要熔化掉。大宗師圓滿無瑕的心靈身體,卻讓白景陽能頑強抵禦這一切,不爲那無量光明所熔化。
“這就是高歡的全部力量了,這也是他最後的爆發了……”白景陽雖然處境艱難,卻還能對戰局做出最冷靜的預測。連神器的力量都盡數施展出來,高歡已經是黔驢技窮。白景陽已經看到了最後的勝利。
白景陽的臉上,已經露出一絲得意無比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高歡再次沉喝,連串音波滾滾炸雷,白景陽已經沒心思去注意高歡說的什麼,高歡拳鋒上的勁力竟然再次與絕處生出變化,一股強絕而堅凝無比的拳力如無形鐵椎般貫穿滅絕劍網。
白景陽的無量滅絕劍印,就這麼被破掉。高歡雙拳順勢連環進擊,瞬間在白景陽身上轟了上百拳。
疊加的拳力一起爆發,把白景陽整個人都炸飛了出去。他猛然貫在七色神光上,無匹巨力下,神光頓時消散。白景陽如同一顆隕落的流星,帶着一道詭異弧線,轟在對面的一座山坡上。
“轟……”
爆鳴聲中,無數石屑煙塵沖天而起,那座山坡已經在塵煙中消失無蹤。
躺在地下深處,白景陽渾身筋骨碎裂,臟腑成粉,就是堅凝無比的神魂的被霸絕天下拳意所破,瀕臨破碎。
這個時候,白景陽甚至連氣都喘不過來,狼狽無比的鑲嵌在深深土溝中。相比與肉身的傷害,白景陽心神受到的傷害更大。
兩次都被一拳打敗,白景陽心中涌出無窮的挫敗感。成爲大宗師也是這個下場,更讓他心中絕望。
不知爲什麼,白景陽突然想到了高歡剛纔說的那幾個字。那幾個字連起來就是:大宗師算個屁啊!
白景陽突然笑起來,這句話說的還真他、媽的對啊!在高歡拳下,大宗師還真不算個屁。那個狂妄霸道的男人,有資格說這句話啊!
在水鏡前,天魔宗的衆多長老也都表情各異。這些年老成精的強者們,大部分是都傻乎乎張大嘴巴,瞪大眼睛,驚呆,驚駭,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