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彼此周旋在他的國,卻忽略了一起擁有的致命曾經。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木良遇難的那天,確切的說是被謀害的那天。當時我正在向浩宇發牢騷。
“唉,可伊木良她倆真浪漫,旅遊結婚,我說浩宇你什麼時候把我收了!眼看着我容顏盡衰,人老珠黃。這一波波的小盆友噌噌的壯大,我地位不保啊!”
“別杞人憂天,我孫悟空永遠逃不出您如來佛的手掌心。”
“呵呵,敢情我在你心裡形象這般偉大,如來佛,我還耶穌,釋迦摩尼呢!別給我打哈哈,到底什麼時候收我。”
“好好好,趕明我就去向令堂上門提親。”
“這還差不多。”我的電話這時響了。
“傻妞,先接電話吧!”浩宇彈了一下我的腦門。
“喂!”
“你好,請問你是陳可伊的朋友溫月嗎?我們是警察。”
“是,我是溫月,請問有,有什麼事?”我收起笑臉突然提高了警惕性,試探的問。
“是這樣,這裡是A城附近的3.1.5國道,這裡發生了一起車禍,現已證實遇難者是你的朋友陳可伊和顧木良,現在請你馬上過來,我們要做進一步的調查。”
“好,好,我馬上過來。”我手中的電話一下掉在地上,驚醒了我的意識。
“溫月,怎麼了?”
“浩宇,快走,可伊木良他們出車禍了。”
“什麼?”
坐在車上,我還是不相信這是事實,早上可伊還好好的和我通電話啊,怎麼可能?浩宇握住我的手說:“先別慌,可能是弄錯了,別擔心。”
可是當我們到事故現場的時候,我才發現浩宇的安慰是多麼的蒼白無力。藍心送木良的別克車早變成了一堆黑鐵,到處都是被火燒過的跡象,現場一片狼藉。可伊躺在擔架上蒼白的臉上略有淚痕,一身泥濘,醫生正準備將她擡上救護車。
“醫生您告訴我她怎麼樣了,我是她朋友。”我衝過去拉住醫生的手激動的問。
“腿被壓了太長時間,可能會不能走動一段時間,其他還好,沒生命危險。”
“哦,幸好,幸好,我陪她去。”我竟忘記了木良,我真該死。
“溫小姐,先別走,請你幫我們確認一下這位死者是不是你的朋友顧木良。”
“死者”多麼恐怖的詞語,我木訥的轉過頭,身子不由自己向下倒,浩宇眼疾手快的扶住我,眼前這人,我能承認是木良嗎?背脊被灼燒的潰爛不堪,身體僵直,血跡斑斑。我眼一晃看到他手裡緊緊攢着的戒指,刺得我眼睛睜不開。那是可伊向我炫耀已久的“Timeless”。耳邊依舊迴盪着警察理智的案例分析。
“具我們初步調查,車禍因爲是剎車失靈。至於死者死亡則是因爲他再次回到車裡拿手中的這枚戒指時車爆炸所致。請問這是你的朋友顧木良嗎?”
我早已泣不成聲,全身發抖,浩宇向警察點點頭,示意回答他“是”。我不知道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木良是怎樣把可伊救出去的。
我該怎麼辦?可伊醒了該怎麼辦?我一直見證着可伊和木良愛情的一點一滴,過去到現在,我以爲他們結婚這種美滿的結局是對他們愛情最好的詮釋,可是我發現錯了,命運太強悍,我不知道到最後它又給我們這樣致命一擊。我太瞭解可伊了,她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不能失去木良。
木良的死,可伊的昏迷,對我的打擊太大,我幾乎都說話,我是誰啊,一分鐘不說話就憋得慌的溫月,但我現在已經整整兩小時沒說話了。木良的葬禮沒有多少人,就是幾個貼心朋友,可伊還未醒過來,天空很應景的下起小雨,唏唏簌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跟浩宇說我想一個人多待會,他沒說什麼默默的走了。
眼前這男孩,眉目分明,乾淨的臉,一絲桀驁的笑容,就是這樣一個美好的人卻被永遠定格在26歲。
我們彼此周旋在他的國,卻忽略了一起擁有的致命曾經。
因爲可伊,我和木良的關係陷入僵局。我在可伊麪前數落他,罵他不是人,可是我從來不否認木良是我最好的異性朋友,我深深懂得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可伊明白,木良當然也會明白。我們曾經的純真友誼絕不是作秀,我們好得肆無忌憚,好得不可複製。
可伊和我大二那年,木良大四忙着找工作,寫畢業論文。雖然忙,他還是時不時帶我出去打牙劑,順便帶上賴嫺婭。說實話那時候心思縝密的我也沒看出賴嫺婭喜歡木良。
用木良的話說就是,餵飽女朋友的閨蜜就等於攻克了第一防線,鞏固了地位,強大了後援,倍划算。
當然有時候木良也會醉翁之意不在酒,請我和賴嫺婭吃飯會把何喻風帶上,本來搭個橋,拉個線也沒什麼,而且何喻風對我也是司馬昭之心。可是好死不活的我對何喻風就是不來電,偏偏木良這月老盡職盡責到處散播謠言說我有主了,弄得我桃花朵朵盡繁落。
我把這事告訴可伊,這丫非但不幫我還說什麼:“我家木良就是熱心又善良,要不你就差強人意,勉強接受得了,不要枉費我親愛的良苦用心。”
“我操,陳可伊,爲了安慰你男人,把姐妹買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在學校多難熬,別說蜜蜂來採我,連只蒼蠅都沒有。他們說什麼我打太極,說什麼我欲擒故縱,切,可伊,我是真心不喜歡何喻風,你快跟木良說說,讓他別再瞎搞了。”
“知道了,我跟他說。唉,我也忒衰了,在海的這邊,還要替你收拾爛攤子。”
“你永遠爲你的海濱大學引以爲傲是不是?”
“怎麼,是不是羨慕嫉妒恨啊,I Love 青島!!”
“去你的。”
我沒想到可伊會爲了這件事特意從青島請假回來,頓時倍感動,倍高興。事實證明特意呢,是我想太多。
“可伊,怎麼突然就回來了,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呵呵,溫月,不必不好意思,可伊是因爲我的演講報告纔回來的,你的事她跟我說了,聽你的,以後我都不會再亂點鴛鴦譜了。”木良特猥瑣的奸笑,我氣得七孔生煙,可伊喋喋不休的解釋無疑是火上澆油。
“阿月你別聽他瞎說,嫺婭說你最近因爲這事不愉快,我想我回來給木良忠告,再開導開導你。”
“可他明天就是有演講啊!”我指着木良,他已經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湊巧!不是虛構,純屬巧合。”
“好,那明天你不準去看他演講。”
我瞅着木良,狡詰一笑。
“嗯,不看就是了,爲了表明我對你的忠誠。”可伊搖搖頭,無奈的說。
這一說,木良哪還幹,急着向我諂媚。
“月,別這樣,你們都要來支持我啊!還有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不是得瑟的嗎?顧木良!”
“喲喲,姑奶奶,我開玩笑的,我哪有您的面子啊!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陳可伊同學肯定是爲您來的,您看,我都跟同學誇下海口了,說我青島大學的女朋友回來看我演講,她不去,我開天窗咋辦啊?”
“哈哈,可伊,敢情這木良爲了你都降輩了。”
“別問我,你兩自個聊。”可伊看看木良,看看我,慢慢吞吐出幾個字。
最後的協商是,順木良的意,可伊去看他的演講,我和賴嫺婭也去了。不過呢!妥協我當然不會,交換條件我還接受,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可以悠哉的等着早餐送到我面前,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是早餐時間,我就有這樣的權利。
有一次,我在世紀廣場做調查,打電話給木良,讓他給我送早餐,天知道那時已經是吃早飯的時間了,而且學校離世紀廣場出奇的遠。
“豆漿油條,給。”半小時後,騎着摩托車趕來的木良,揮汗如雨。
“效率這麼高。”
“都說最毒女人心,我總算見識了,溫月現在吃早點,當心噎成內傷。”
“留點口德,同志,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半個媒人。”
“呵呵,好好,走吧,我載你回去,才聽是在世紀廣場,我就知道你又是讓我當你的免費司機。”
木良總是這樣,再怎麼生氣,只要我拿可伊當擋箭牌,他立馬繳械投降,百試百靈,於是我又騰騰的坐上摩托跟他回學校。
其實我在學校裡混的風生水起,如魚得水也是因爲木良他們罩着,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木良在學校BBS人氣很旺,再加上又是老資格,我是他朋友當然也跟着沾光。嚴格算起來,讀書的時候,我和木良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要比可伊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多,我總是打着可伊閨蜜的牌子剝削木良,他總是說:“溫月,如果你入圍最佳損友NO.1,我一定不奇怪。對朋友搞剝削,搞搜刮,無孔不入。”
他們說太聰明的女人註定得不到愛情,因爲聰明所以只會愛自己。如果這句話是真的,那麼可伊就是朵奇葩中的VIP,她不僅長得漂亮,人聰明,還找到木良這樣的稀有動物。
有一次可伊生日,木良爲了給她大大的Surprise,把我們幾個和可伊的聯繫方式都斷了,包括他自己。然後硬拉上我,賴嫺婭,何喻風我們幾個跑去青島,而且他所謂的車費報銷就是帶我們逃票。那段時間火車檢票特嚴,以至於我坐上了火車,心就開始跳個不停。
“顧木良,你的餿主意,我現在心虛得快停止跳動了。逃票,虧你想得出來。”我在他耳邊細語。
“你不是喜歡刺激嘛!”
“我們會不會被抓啊?”賴嫺婭問。
“呵呵,你倆別擔心,木良一切都準備好了。”何喻風對着我們賊笑。
“實在不行,有這個。”木良拿出幾張火車票在手裡晃悠。
“這咋回事?”嫺婭和我異口同聲的問。
“噓噓,你倆別嚷嚷,山寨的。”木良賊頭賊腦的說。
“不行不行,我現在全身痙攣,你倆頂着,我和嫺婭去廁所躲躲。”我拉着溫月朝廁所走。
“瞧你那點出息,我顧木良會打沒把握的仗嗎?”
當時我的確是做賊心虛,我拉着賴嫺婭一直蹲在廁所裡,直到到了青島,我倆纔出來。
知道在廁所裡十個小時是什麼感覺嗎?就像被糞水浸泡一樣全身通臭。
再看看木良的眼神,簡直要把我鄙視到地縫裡。
“臭,臭死了!溫月,嫺婭平時看你倆挺帶種的,今怎麼了?不就逃個票,至於在廁所裡醞十個小時嗎?”
“顧木良你再嚷嚷,我和嫺婭就打道回府了。”
“開玩笑,走啦,去找可伊。”
我們到青島大學的時候,請一個青島大學的同學給可伊打了電話,讓她到校門口,有驚喜。
我們四個就像保安一樣齊排排的站在校門口,大概十分鐘後,我們看到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
可伊看到風塵僕僕的四人,顯然激動的說不出話。
“你們,你們……”
“可伊,Surprise!”我們四人大喊。
“你們瞞得我好辛苦,怪不得昨天開始你們的電話就一個都打不通。我以爲你們都忘記了今天是我生日。”可伊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哽咽的說。
“得,別矯情,可伊,我們都是木良綁來的。”我打趣說。
“木良,謝謝你,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可伊衝過來抱住了木良,接下來的五分鐘出現了少兒不宜的畫面,可伊吻了木良。
“誒,陳可伊,你同學看着的。”我說
“顧木良,注意形象!”何喻風說
“羞,我們撤吧!”我們仨一起說
“溫月,喻風我們仨好好敲詐他倆一筆。”嫺婭說。
“木良你確定不怕我拍下來。”何喻風說。
他倆全然不理會我們在一旁的瞎鬧。
回憶終是回憶,幡然醒悟,只是過去的美好。
“你還好嗎?”一個聲音響起。
我擡頭,看到何喻風。他打着傘,一雙黯然神傷的眼睛看着我。
“你還沒走。”我淡淡的說,滾燙的淚水走過我的臉頰,有點燥熱的疼。
“溫月,天氣冷,回去吧!”
“喻風,你知道我剛纔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我們一起讀書的日子,我跟你倆蹭飯的日子,我和木良鬥嘴的日子。木良怎麼可以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怎麼可以,可伊怎麼辦,我們這些朋友怎麼辦。”我像癱了一樣坐到了地上,雨水打溼我的衣服,滴答滴答,周圍寂靜得只聽到我和何喻風的心跳聲。
“溫月,哭吧!大聲的哭出來!我在你身邊。”何喻風抱着我,語氣像哄小孩子。
那天我就那樣在他懷裡哭着睡着了。
可伊醒來的時候,我終於覺得自己有點活過來了。我一直說服自己在可伊麪前要堅強,因爲她現在需要我。
可伊自殺未遂我冷靜,知道木良的死是謀殺我也冷靜,可是當我看到犯人那一刻,我幾乎不能控制我的情緒。我不能冷靜,我不知道我衝上去卯足勁的扇了賴嫺婭多少耳光。打死我也沒想到她會害死木良。
後來賴嫺婭和可伊的對話我聽得模模糊糊,只知道所有的壞事都是賴嫺婭乾的,木良根本從來都沒有背叛過可伊。當我聽到短信的時候,我傻眼了。我不知道因爲我一時興起的一個玩笑會弄出這麼嚴重的誤會,我甚至不敢面對可伊。
可伊去雲南後,我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我經常爲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浩宇吵架,他全當是我無理取鬧。我知道他受不了我了,不然那個叫王娜的女孩不會天天來找他,剛開始王娜對我還有所顧忌,不過現在她完全把我當透明的,每天都纏着浩宇。我和浩宇愛情終究過了保鮮期,以前我可以滔滔不絕的和他聊好半天,現在我倆在一起只會沉默得令人窒息。他也意識到了這點,可是我不懂他爲什麼不提出分手,這樣在一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大概是責任吧!我這樣認爲。
“浩宇,我們談談吧!”我想如果再不和他說清楚,我遲早會憋成內傷。所以我跑去了“深夜線”。
“那個,我現在沒時間。”
“哦!”大概木良的死對我的打擊太大,以至於我的語言功底都退化了。又或者是我和浩宇之間的關係已不足讓他聽到那些體及話。換以前,我一定會說:“餘浩宇,沒時間?沒時間你不會擠啊!沒聽過時間就像**,擠擠總會有的。況且我也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可是當我看到王娜笑靨如花的走到我面前拉起浩宇的手公然挑釁我的時候,我想是孫子也得裝回大王吧!
“你所謂的沒時間就是這個?”我指着王娜。
“王娜早上就約我了,我也答應她了。”
“餘浩宇,你TM也忒欺負我了,我不管你是精神出軌還是身體出軌,你也找個長得像人樣的讓我輸得心服口服吧!我又不是輸不起,你就拿這種貨色來羞辱我?”我用那種欠揍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王娜,說着刻薄的話。
王娜聽到我的話,臉都綠了,嘴脣也上下抖動着。
“溫月,王娜是我朋友,我不許你這樣說她!”
“是嘛!好,我本來想想好好和你談談的,現在看來沒必要了,浩宇今天我就把話撂這了,我和她你選一個。”
“溫月!”浩宇哀求的眼神,彷彿在說:溫月別鬧這麼難堪,我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
“很難選擇嗎?我替你選吧!”我轉身就走,沒有一絲停頓。眼淚掉下來了,我知道我哭了。
“溫月,溫月。”
追出來啊,傻瓜,只要你追出來,我們還是會和好如初的。一步,兩步,三步,漸行漸遠,我都沒聽到浩宇的腳步聲,我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只想證明你還是在乎我的,餘浩宇你爲什麼就是不懂呢?看來我們真的結束了!
死去的人死去了,可活着的人還是要活着。我給可伊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告訴我,雲南是個很美的地方,她也不清楚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大概要等她把一個叫顧木良的人忘了吧!那會是多久呢?
何喻風莫名其妙成了我們雜誌社的主編,而我是什麼?我想想,主編助理,這意味着我要天天面對他。
“你不是學建築的,怎麼會來這裡。”
“我認爲這兩者之間不衝突啊!”
“呵呵,鬼信你。”
“其實是有個人,我實在是放不下,多少年都想着她,溫月,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值得,你的一廂情願只會造成她的困擾。”
“金城所致,金石爲開。”
“要開以前就開了。”
“溫月……”
“喻風你不用這樣的。”我搖搖頭,離開了。
A城的風把我的頭髮吹得凌亂不堪,一襲齊腰的長髮好像也在嘲弄我的孤單,我決定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