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定要這樣嗎?黛兒,你一定要如此嗎?
“怎麼?說中你的心事了?”畫黛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聲音裡實實在在地透着恨意。
楚君桓看着的畫黛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的畫黛的那雙眼睛,最後他知道,她根本不會在意到他擔心,這也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但是,不要緊,她總算還是平安的回來了,回來就好……
他而後垂下眸子,輕笑着放開了畫黛的身體,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他淡淡出聲,“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聽得出來,楚君桓的聲音是在一次次強烈的壓抑之中才從喉嚨間擠出來的。聽得叫人莫名的心疼。
他沒有再看畫黛一眼,垂着眼眸向外走去。
畫黛微微側眸看着楚君桓的背影,看着他疲憊的身形向外走去,看到他靴子上沾滿了泥垢,她想起了楚玄奕說過,今日的午後下了一場大雨,想到這裡,她似是能看到楚君桓發瘋一般的在大雨中尋找她的樣子,想到他因爲找不到她而幾乎發狂的樣子……
她不是傻子,她不是沒有感覺的。這些都是他的擔心,他發自內心的擔心,不是因爲這個孩子是皇家的長孫。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她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輕聲問道,“盧娘是不是你殺的?盧娘到底知道什麼秘密,你要從她身上知道什麼?”
楚君桓聞言止步,回眸看向畫黛。兩人視線交匯,相對無言。
楚君桓,我給你機會解釋,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恨你,告訴我,這件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好不好?
在這裡一個多月,她慢慢的從不清醒迴歸到了理智,好多事情疑點太多,讓她莫名產生了很多的疑惑。
如今,她只想從楚君桓口中知道她想知道的答案。
僅此而已。因爲……她不想恨他,不想怨他,因爲他是楚君桓啊……是她丈夫,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她怎麼可以恨,恨的如此的不明不白?沒有人告訴她真相,沒有人告訴爲什麼?她只希望他能信任她,將事情原委告訴她,至少讓她活個明白。
楚君桓不語,他看着畫黛,看着她,心中在一遍遍的問自己,是該說,還是不說?
難道要告訴她,她一直視作母親的女人,就是殺害她父親的兇手?告訴她盧娘是當今皇后的親妹妹,告訴她,她一次次的被盧娘所利用嗎?
她能接受嗎?不,她怎麼可能接受一個視如親人的背叛?他嘗過這樣的痛苦,當年的他就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母親被他所信任的人出賣,萬劫不復,而自己卻有無能爲力,即使他最後將她碎屍萬段,可是,可是他的心卻還是被狠狠的颳去了一塊。
不,不能說。
楚君桓緊緊的握起垂在身側的手。
絕對不能說。
這些事,牽扯太多,牽扯了太多人。皇后如今將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即使他韜光養晦,遠離朝政,可是皇后會放過他還有追隨他的人嗎?
前兩天的禮部侍郎被貶,不正是皇后在朝中勢力所致?
禮部侍郎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如今他被貶,就是皇后對他已經在開始行動了。爲了抱住太子之位,她還會繼續下去的。
即使他不想要皇位,可是,可他卻還是要竭力保住爲他賣命一輩子的忠臣良將,他不能冒險,少一個人知道,或許就會多一份的安全。
或許他也自私的想要畫黛平平安安的。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畫黛,保護他的孩子,保護他的家人。
或許真的有這麼一天,他與她都能遠離朝政,遠離權利鬥爭,他定會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她,毫不隱瞞,但,絕對不是現在。
畫黛看着楚君桓的沉默,看着楚君桓的眼睛,他的眼睛依舊那般的深邃平靜,可是分明平靜的眼眸底下早已經是暗潮涌動,可是他卻依舊對她保持沉默,對她隱瞞一切。
楚君桓,不是不我相信你,只是你從未給過我讓我相信你的機會。
他總是這般緊緊的關起自己的心門,讓人沒有一點機會去窺探他的心,他將所有的秘密都藏起來,自己一個人慢慢的消化,一個人艱難的去抗,不讓任何人去爲他分擔半分。
畫黛不是傻子,不是任由人擺佈的木偶娃娃,傷心痛苦之餘,她還是會去用腦子去想。
她清楚的記得那日是王府的一個小丫鬟過來告訴她,盧娘在沈家舊宅那裡,說是這是規矩,她懷孕了要去告訴沈家先祖這件事。
這個小丫頭是一直跟在盧娘身邊的,畫黛也見過,所以纔沒有想什麼,既然是盧娘讓她這麼說的,那定是盧娘所吩咐的。
盧娘爲什麼要讓小丫鬟這麼對她說呢?而且讓她一起去,爲什麼她去的時候不讓她一起去呢?擔心楚君桓不讓嗎?楚君桓那時候幾乎對她千依百順,若是她說要去祭拜沈家先祖,他怎麼會不允許呢?
可是有時候事情往往就是這麼的巧合嗎?她去的那個時候,卻恰巧看見盧娘倒在血泊之中。一切都是這麼的湊巧,巧的就好像這是事先所安排好的一般。
如此湊巧的事,對於畫黛來說,她絕對不會相信的,只是,只是卻沒有人給她一個理由。
她還記得那日楚君桓看見自己香囊中的東西,突然臉色都變了,回頭盧娘進屋時,她的臉色也變了。
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不妥呢?
或許畫黛不願去正視這個想法,但是這個想法卻不只一次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這盧娘事先安排好的,她是故意要讓她看到她死的這一幕。
畫黛看得出來楚君桓是想對她解釋什麼,可是直到現在,無論她如何對他,他都不願向她說出半分。她不是不想聽解釋,只是他不願向她解釋,向她說出事情真相,向她說出盧娘到底爲何會死,她不是沒有腦子和理性的人,只要他解釋,將真相告訴她,她會原諒他的。
可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個人將事情藏進心底。
畫黛不是恨他,只是氣,氣他爲何這般的不信任自己,爲何明明兩個人都說好彼此相互依存了,爲何明明都說好的,只是事情到了如此,他卻寧願自己一個人揹負,一個人去面對,也不願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楚君桓看着畫黛,心口就覺得是被什麼緊緊遏制住一般的疼。
黛兒,好黛兒,原諒我不能對你解釋,若是想恨,我願意承擔,只希望,你別離開我。
畫黛暗暗的嘆口氣,怎會變成這樣?爲何他們非要變的如此?難道非要你我刀劍相向,你才願意對我坦白嗎?
畫黛微微側身,將身體背向着楚君桓,閉上眼睛,淚水,無法遏制向外涌出。
她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淡淡開口,“過完盧娘七七,我自然會回府。”
楚君桓聞言,不由心頭一顫,她說她會回來嗎?沒有聽錯是嗎?
暗暗的,他鬆了口氣,她終於肯回來了,她,還是願意留下來的,她不會離開自己的。
收回視線,楚君桓點點頭,垂下眼眸,輕聲着,帶着難以掩飾的疲倦,“好,我,我到時候讓人來接你。”說完他轉過身,帶着疲憊的背影向外走去。
他還是沒有說,依舊沒有解釋。
畫黛的心狠狠的往下一沉。她垂下眼眸,不再說話,淚水重重滴落在腳下青石地磚上,開出一朵朵墨色的蓮花。
她真的不想恨他,可是爲什麼,他卻偏偏這麼固執。難道她就這麼不值得他信任?甚至她覺得,她連他身邊的黎城,紫英,楓葉都不如。
難道在他看來,他們之間只有那一次次刻骨銘心的牀第之歡,再無其他了?的
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後,身後便傳來了門被關起來的聲音。
畫黛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擡眸淚眼朦朧的看着盧孃的靈位,靜默的出神。
……
盧孃的七七,畫黛在庵堂內爲她做了一場法事,或許這是她唯一能爲她做的。不論她到底曾經做過什麼,但盧娘畢竟對她還是有養育之恩的,這份情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畫黛脫下了一身素白的孝服,換上了她喜歡的一席鵝黃色薄紗長裙。微微突起的小腹被垂直而下的薄紗給掩蓋住了,不仔細看也看不出她的肚子。
一個多月粗茶淡飯,畫黛明顯是消瘦了許多,整個人的精神還算不錯,但還是有些無力虛乏。
楚君桓派了紫英和楓葉來接她,只是他自己,沒有來。
畫黛被小心翼翼的扶上了馬車,馬車隨即緩緩的向君王府方向而去……
畫黛進君王府,在前引路紫英便停下了腳步,她回身看畢恭畢敬的看向畫黛,“夫人,不知您是不是願意繼續住在聽風軒那裡?或是說您想住在別的地方?”
畫黛看了看紫英,而後垂眸稍稍沉默了片刻後,淡淡道,“王爺是什麼意思?”
紫英垂眸,“王爺說,若夫人不想繼續住在聽風軒內,就住在晚晴閣內,那裡也已經打掃乾淨了,晚晴閣那邊還放置了冰塊,很是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