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畫黛!呵……這就是你好容易來見我一面,唯一要對我說的話嗎?楚君桓只覺得喉頭髮緊,一片腥澀在脣間蔓延着,緊緊攥起的手指關節處已經泛出青白的顏色。痛嗎?不,還不夠痛,還不能分擔心裡哪怕是一點點的痛!可是痛了,就對了……就是要讓自己痛,這樣才能……給自己一個說服心裡最後堅持的說法,徹徹底底的……將她推離開。
至於今後會是誰在身邊,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不是她……只要不是她……只要那個人不叫沈畫黛,就都沒有關係……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忍住的痛楚的胸膛幾乎讓聲音都顫抖。
終於他哽着喉嚨,看似平淡開口,“你……你真的希望我娶她?”如果你說是,那麼……我就做。
畫黛一愣,她已經沒有辦法開口了,只是點點頭。但淚水卻很快不爭氣的瀰漫了雙眼。她微低着頭,不讓他看到她眼裡爲墜落的淚。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楚君桓深呼吸了一下,而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卻在開口之前,幾度咬牙,才壓下了翻涌而上的酸楚。“我知道了,我聽你的。這件事我會派人安排妥當的。”
如果這是你想的……我就去做。
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理由將你留在身邊,而你,也真的沒有理由在留下了……這樣,也好吧。楚君桓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對自己說着。這是最好的結局了,楚君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讓她離開,走的越遠越好,遠到可以不再跟你有任何的關係,不必再有任何的牽掛。既然這樣,你又在期望些什麼呢?
畫黛一直都低着頭,沒有勇氣去看楚君桓此時此刻的表情。只怕她不經意的擡頭,會將楚君桓對畫鳶滿臉愛意的面龐看着眼中。畫黛不由得在心中嘲諷着自己的軟弱,瞧,你還是放不下他。你可以騙過所有人,可你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心。你還是……做不到看着他幸福,看着他跟別人一起幸福,哪怕那個人是你的姐姐。畫黛,你還是想拋下所有的人,要去爭奪屬於你的那塊餅,你纔是最無情無義,最自私的一個……越是這樣說着,心中越是在痛着,然後那痛楚就轉而爲麻木,空空洞洞的胸膛,連呼吸都透着冰冷……
楚君桓抿了抿脣,緊握的拳從未放開過。黛兒,今後沒有我的日子,你會更加的平靜而幸福吧……至少……至少,你的身邊還有一個離涯,能夠疼着你,護着你……所有一切我不能做到的,他都能做到。有他在,我也可以安心了……
黛兒,黛兒,黛兒——
縱使在心中呼喚你千遍萬遍,只要不曾出口,你就一直都不會知道。還未曾分離,我就如此的想念你。只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終究還是要說再見……總歸是要這麼一天,再也不見吧……那就讓我,將這個惡人做到底,將絕情刺進你的心裡,等你痛到恨了……痛到忘了,就不會再想着我了……黛兒……
“你想說的都說完了嗎?”
最後,最後再深深的看了一眼畫黛,最後一次這麼看着你了,黛兒,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楚君桓轉身走進了屋子,而後關上了房門。
將他與畫黛無情的阻隔了。
一道門,卻如同千山萬水一般。
畫黛怔怔的看着那扇門,最後她笑着低下頭,淚水終究還是不爭氣滾落下來,順着臉頰,掉進了冰冷的雪地之中。
“謝謝。”畫黛咬了咬嘴脣。
轉身,她靜靜的離開了這個院子。
他答應了,他答應。
她應該覺得高興纔是啊,可是爲什麼,她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涌,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
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畫黛整個人便重重的摔了下去,身下固然有厚厚的積雪,可是她卻覺得好痛好痛。
突然之間,她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放聲大哭。
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讓我好好的哭一場,然後從今往後,我就再也不哭了,真的,再也不哭了。
楚君桓,君桓,我甚至,甚至連一聲再見都沒有勇氣說。
……
楚君桓坐在書桌前,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手中的那隻香囊上,“孩子,爹爹對不起你。”說着,手輕輕的拂過那個香囊。
這時,門被輕輕的叩響,“王爺。”是楓葉的聲音。
“進來。”楚君桓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楓葉推門進來,一身風雪。顯然是剛從外面進來。
“可有什麼發現?”楚君桓將香囊小心翼翼的貼身放好,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
楓葉看了一眼楚君桓,而後自是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失禮了,急忙垂眸,十分恭敬道,“問過暖春閣的老鴇,老鴇說畫鳶姑娘是大約五年前出現在洛城的,當時她似乎什麼都不記得了,老鴇見她長得很漂亮,所以就從奴隸主那裡的把畫鳶姑娘給買了回去,但是怎麼管教都不願接客,老鴇又捨不得這麼漂亮的臉蛋,所以就一直留到現在爲她招攬生意。”
楚君桓提筆稍稍想了想,而後擡頭看向楓葉,“既然如此,那就準備婚事。”
“什麼!”楓葉聞言十分驚愕的看着楚君桓。但很快的,楓葉很快意識到了什麼,而後半跪在地,“爺,請容許屬下說幾句。”
楚君桓深呼吸了一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一定要成這個親。”
“爺,且不論現在我們眼下的形勢,就說畫鳶姑娘的來歷,這麼多年,王爺派出多少暗衛去尋找,可是連半點線索都沒有,可是如今卻偏偏出現在洛城,洛城是爺這麼多年所有勢力聚集地,不論怎麼樣,我們也得小心行事,這……屬下還是請爺三思。”
楚君桓看着楓葉,沉默了片刻後淡淡道,“你先起來。”頓了頓,楚君桓放下手中的筆,“我自有打算,不要擔心,照我的意思去辦吧。”
“爺。”楓葉還想說什麼,但似乎知道再多說也無意了,所以沉默了。
楚君桓擺擺手,“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只是楓葉出去後,楚君桓便獨自一人執着一壺酒,坐在窗前靜靜的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靜默的出神。楓葉說的,他不是沒有想到過。
他如今走的每一步都要格外的小心謹慎,容不得半點的差錯。
一步錯,滿盤皆輸的道理,他心中很明白的。
但是他卻還是想鋌而走險一次,有些事,不是防就能防備的了的,既然如此,那何必要防呢?
楚君桓這麼想着,他便將手中的酒揚起喝個痛快。
他不是嗜酒之人,但只是希望能醉一回,而後什麼都不想的去睡一覺。
他不是神仙,好多事情,他都有心無力。他想做,但卻沒有這個能力。
他想保護畫黛,將她永遠的護在自己的懷中,不讓她受半點的傷害,可事實呢?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之上,讓她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他想保護孩子,可是他卻也無能爲力。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它一眼,它便早早的去了,有誰能明白他心中的痛苦。
當離涯將孩子夭折的事告訴了他,他本以爲自己會如何的激動,可是她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如此的平靜,平靜的他甚至連自己都覺得驚訝。
щшш▪тtκan▪C○
是的,他必須這樣冷漠,因爲他沒有選擇,他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去宣泄他心中的苦痛,而唯一能做的,則是這樣平靜的去接受,然後將這些苦一點一點的消化,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心包裹起來,然後假裝不在意它的痛,繼續的活着。
因爲這就是他的使命,他沒有選擇。
他何嘗不想簡簡單單的做一個男人,做一個丈夫,做一個父親。
可是當心愛的女人爲他受盡苦難而自己卻無力保護時,他卻不得不將她往外推,當孩子他甚至連面都沒有見到就被人告知她已經死去了,而他還要假裝不在乎的平靜面對時,誰又能知道,此時此刻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脆弱,但卻還要依舊堅強的面對。
楚君桓閉上眼睛,身體靠在窗格之上,任由心底的痛蔓延開來……
雪,靜靜的下着,畫黛仰頭,看着頭頂簌簌而下的大雪,靜默的出神。
積雪在她的身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冬梅一路尋着找過來,看見畫黛如此這般大驚,“夫人,夫人,你怎麼在這裡,雪這麼大,雪地裡這麼涼,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啊。”冬梅急的都快哭了,她將畫黛身上的積雪弄掉,扶着畫黛的身子站起身,“夫人,這裡這麼冷,我們現回屋去,夫人,我求求你,別這麼折磨自己,你得好好保重自己,好不好,冬梅求求你了。”
畫黛看着冬梅,她伸出自己冰冷的手,輕輕拂過畫黛的臉頰,輕輕爲她擦去了眼淚,“不哭,我沒事。我們回去把,我全身痛的厲害,替我弄點熱水,我想洗一個澡。”
“好。”冬梅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