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黛看了無憂一眼,而後默默地走上去。
幾天不見,無憂似乎又長大一些,她還是認人的,看見畫黛,就知道是自己的親孃,立刻張開了自己的小手哼唧哼唧的要抱抱。
“呵呵呵……果然是親孃最親。”楚玄奕輕輕摸了摸無憂的小臉蛋兒,“這幾日除了朕抱她,她才乖一點其他人連碰都不願碰一下。”
畫黛看着楚玄奕,心中幾乎現在就撲上去抱住無憂,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中。
可是她不能硬來,萬一楚玄奕不讓她碰無憂怎麼辦?
深呼吸,畫黛狠狠的放下了那種竭力的可望,緊握着拳頭,依舊不語。
“這孩子長的多像你,尤其是眼睛,簡直和你一模一樣。”楚玄奕繼續道,他饒有興致的輕撫着無憂亂晃的小手。
可無憂這會根本無心搭理他,一心看着畫黛要她抱,大眼睛裡全是淚水,哼唧哼唧急切的需要。
“黛兒,怎麼了?怎麼不抱她呢?你看孩子需要你。”楚玄奕笑着擡頭看向畫黛。
畫黛聞言迫不及待的緊緊將無憂抱在懷中,揉進懷中。
幾個夜晚煎熬,終於還是如願以償了。
小無憂也終於被親孃抱在懷中,立刻止住了哭泣,雙手趴在畫黛的肩膀上,蹭了蹭,顯得十分安心。
畫黛輕拍着無憂的身子,下意識的她後退了一步,想要儘可能與楚玄奕保持距離。
孩子,都是孃親不好,都是孃親不好。
看着畫黛警戒的樣子,楚玄奕輕笑一聲,帶着一絲嘲諷,他看着畫黛,“怎麼了?黛兒,擔心我傷害她嗎?”說着他走上前一步,輕輕的摸着無憂小腦袋,無憂很不耐煩用小手撣開楚玄奕的手,她自己摸着自己的頭。
黛兒也十分戒備的看着楚玄奕。
楚玄奕的手有些僵硬,擱在半空顯得有些尷尬。而後他垂眸輕笑了一聲,“我怎麼會傷害我們的孩子呢?”
畫黛聞言立刻糾正道,“這不是你的孩子。”
“哦?”楚玄奕帶着幾分輕笑道,“怎麼不是呢?”頓了頓,“若你此時此刻還在朕身邊的話,她就是朕的孩子。”
畫黛後退一步,她不想與他做任何的爭辯,因爲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處境。
楚玄奕靠近一步,畫黛就後退一步,直到身後已退無可退了。猛然擡頭,只見他笑着走到畫黛面前,徹底的擋住了畫黛的去路,“怎麼,黛兒,如今爲何這般抗拒朕呢?”
畫黛看着那雙邪魅的眼睛,顯得無比的厭惡。扭頭,不再去看他。
可是楚玄奕卻伸手緊緊的捏住了畫黛的下顎,強制着她看向自己。“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吶,黛兒,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視若無睹呢?”
畫黛看向他,滿目厭惡的看着他,“你竟用南詔的妖術佈下毒瘴,你即使贏,也絕不光彩。”
“哈哈……”楚玄奕仰頭大笑。“不光彩?只要能贏,用什麼樣的方式又有什麼關係呢?你還不是用你的身體來迷惑我嗎?”說着他微微湊到畫黛耳邊,輕咬着她的耳垂,“你可知道,你的身子,可比那些毒瘴毒上千倍萬倍。我能有今日,還不是拜你所賜呢,嗯,黛兒?”
“這是你自食惡果。”畫黛揚起頭,你企圖顛覆芄月天下,而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麟國國君自是多疑,如今我也只是拿你們自己的石頭砸你們自己的腳而已。”
“黛兒,你果真是聰明。可是你知道後果嗎?你以爲可以擊垮我,但是如今我依舊贏着。”
“我從來沒有想過單憑這些就能打敗你。”畫黛輕笑一聲,“只要斷了你最大的援兵,你就如同斷翅鳥,再想飛起來也是妄想。況且如今的你也只是垂死掙扎,君桓一定會重振旗鼓。”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玄奕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黛兒啊黛兒,有時候你的確聰明,可有時候你卻還是那麼笨,笨的那麼可愛啊。”楚玄奕再一次緊了緊手中的力道,“你可知道只要一個你,就能徹底的摧毀楚君桓。”
畫黛並沒有感到很驚訝,反而輕笑了一聲,“是嘛。但是我一定會在你摧毀他之前將自己摧毀。”
楚玄奕聞言微皺了一下眉頭。
“怎麼?皇上您不相信?那要不要我們來試試呢?”畫黛說着脣角處微微的勾出一個淺淺的笑意。“千萬不要動,我手中這把匕首上粹有鳩毒,只要稍稍劃傷一點皮膚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楚玄奕微眯了一下眼眸,“你難道也不爲你的孩子想想,她還這麼小。”
“來之前我就沒有想過要活着回去。孩子她從來心繫着她爹爹,若她知道是爲了爹爹而死,她定不會有任何怨言。”
“你……”楚玄奕氣結,“沈畫黛,你果然夠狠。”是,她對自己甚至比對別人更狠更絕。
……
清晨陽光緩緩升起,照在紫金琉璃瓦上煜煜生輝,畫黛依舊一席白色長袍,她一步一步的走下這百米白玉長階,她抱着無憂,小傢伙似乎知道是要回家了,格外的安靜,她靜靜的睡在畫黛的懷中,不吵不鬧。
回家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畫黛仰頭看着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脣角處勾出了一抹淡淡的淺笑,一切似乎都那麼完美,圓滿。
君桓,等我。一定要等我回家。
從來不理解歸心似箭倒是什麼樣的滋味,但此時此刻,她突然明白了,這種感覺就是。
原來心中有了牽掛,竟是這麼的放不下啊……
雖然不明白楚玄奕爲何會如此輕易的放她們母女倆離開,似乎也不是他所會做的,或許是因爲戰事關係吧,雖然他有南詔的毒瘴做護盾能與楚君桓做抗衡,但是他卻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去與楚君桓硬碰硬吧。
算了,什麼都不要去想了,只要離開這裡,她就能回到楚君桓的身邊,一家團聚了……
……
望着漸漸遠去馬車,楚玄奕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黛兒,那你可真正的瞭解過我嗎?我得不到的,別的也休想得到!”說完,他執起一把長弓,對準了那輛馬車,拉滿了弓弦,一支長長的羽箭將刺入了馬車之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妄的笑,在城樓上空盤旋不停。“就不知道楚君桓看見了你會是怎麼樣的呢?”
哼哈哈哈,楚君桓,摧毀了你心中的江山,我看你如何和我抗爭!
……
畫黛只覺得身後一緊,她的身子隨即一顫,但她依舊還抱着無憂坐在馬車上,馬車緩緩出了城,路上安安靜靜的,只有馬蹄聲有節奏向前蹦走着。
她垂眸看着懷中的孩子,輕輕笑了,“無憂,孃親帶你回家,爹爹還在家裡等我們呢。”
無憂聽得懂,她立刻開心的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反應了很久,畫黛將她的話解讀成她這是在叫孃親。
“呵呵呵……”畫黛淡淡一笑,輕輕拍着懷中的無憂哄着她睡覺。“乖,無憂,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到家了……”
是啊,睡醒了就到了家了。
畫黛側眸看向馬車外,皚皚的白雪,將一棵棵墨綠色的松樹包裹住了。漂亮極了。
她看着不斷後退的景物,笑了。
似乎這個世界變的好安靜,好安靜。
快了,馬上就快到了。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君桓……等我……”
馬車搖搖晃晃,畫黛也跟着有些昏昏欲睡,撐着一會,終於睡下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睡,就是……很久很久……
畫黛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睏,她再也睜不開眼睛了。她抱着懷中的孩子,靜靜的睡了過去。
平靜的夜裡飛來的長箭,洞穿車壁而過,深深刺入她的心肺。而沉睡的畫黛卻毫無動靜。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焦急的等在接應的地方的冬梅終於看到了馬車,飛奔過來。
“夫人,夫人,您終於回來了。”
只是撩開馬車,卻只看見弱小的無憂俯在一動不動的畫黛身上嘶啞的哭喊着。
可無論她再怎麼喊着,畫黛卻已經再也睜開眼去看她了。
“夫人!——”冬梅不禁驚呼出聲,她跑上馬車,緊緊的將畫黛抱在懷中,她的背上一支長箭觸目驚心。她就這麼沉沉的睡了過去,連痛都不覺的。
“夫人,夫人,你醒醒,醒醒啊……夫人……”
無憂跟着哭起來,嚶嚶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躺在一旁的女子,“孃親……孃親……”這一次,孩子叫的很清楚,很清楚,可是,她卻再也聽不到了。
她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睡着了。
寒風捲起馬車的車簾,楚君桓滿目痛苦的站在外面。看着那沉睡過去畫黛,剛毅的臉上流下淚水,畫出了一道道磨滅不去的傷痕。
“黛兒,黛兒,你怎麼了?黛兒?”他抱起那個有些微涼的身子,緊緊的抱着她,“你去哪兒了?我醒過來看不到你,到處找你,你去哪兒了?黛兒……你,你累了是嗎?對,你是累了,一定是,好,沒關係,你睡吧,但是你一定要醒過來,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醒過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