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是不是如此的讓人無限回味呢?
不想去記得,不想……去回味。
人,本能的有一種自我保護的意識,有些太過殘忍痛苦的事,都會不自覺的去藏起來,藏在一個什麼人都看不見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關上心門。自己慢慢的消化,慢慢的……承受着。
楚君桓就是這樣的人。他會將所有的傷痛都藏起來,讓別人看不出半分,然後再在他的真實的外表上戴上一個不屬於他的面具,將自己所有的脆弱都僞裝起來,繼續做着他的君王爺。
手下的筆,揮灑流順,下筆毫不猶豫,一點一提,是那麼的瀟灑不羈,行雲流水。
轉眼,一位飄逸靈動的女子畫像便出現在眼前,畫沒有繼續畫下去,只是停留在臉部,雖只是寥寥數筆,卻已經將女子眼眸畫的如此栩栩如生,恬靜溫和。眉宇間的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就如同春日的陽光一般,柔柔的意,讓浮躁的心不禁慢慢的平和了下來。看着看着,楚君桓便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的拂過女子的臉頰,嘴角似有似無的浮出淺淺的笑意。
——王爺,你回來了呀……
——王爺,你餓了嗎?我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吃的紅豆湯……
——王爺,你看,這是我今天在街上看見的,我覺得很漂亮,掛在你的劍柄上吧……
——王爺……
突然,他的手微微一僵,似是回想到了什麼,眼底慢慢的浮出一絲的悲傷。
時光如梭,佳人早已不在。
我錯了,錯了……真的錯了,對不起……畫兒,畫兒……我錯了,對不起……
叮鈴鈴……叮鈴鈴……
風從窗外輕輕的跑了進來,一不小心碰到了那串掛在筆架上的銀鈴。
鈴鐺相互的碰撞,發出好聽的聲音,就如同是誰在楚君桓的耳畔低語一般。
楚君桓看着那串鈴鐺,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筆,伸手將銀鈴窩在了手中。
銀鈴微涼的泛出一絲的涼意,但很快的,就被楚君桓手掌中的溫度給溫暖了。
楚君桓看着手中的銀鈴,靜默的出神。
“王爺!”這時,黎城從屋外走了進來。
似是突然他的出現打斷了楚君桓獨自一人世界。
楚君桓下意識的將手中的緊握着的銀鈴隨手藏進了懷中,眼底稍稍就在那瞬間泛出一絲的慌亂,就好像是一個孩子做錯了事情一般。
但也僅僅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後他便若無其事看了一眼黎城,“有事?”說着,他隨手將剛纔畫的那章畫像隨意的捲起來,放在手邊的香爐內燒掉了。
伴隨着一股濃烈的香氣,那副畫便就這樣化成了灰燼。
黎城垂眸似是也明白了什麼,只是他就假裝不知道,上前道,“王爺,皇后派人送了些貢品過來。”
楚君桓似乎很不以爲然,看着那張浣花箋慢慢的燒成灰燼,用一根竹籤稍稍撥弄了一下的檀香爐中灰燼,眼底不留半分,“那就照老規矩把東西送到她們院子裡吧。”
黎城點了點頭,“嗯,屬下明白了。”
“本王明日出發去宣城辦點事,你叫人替本王收拾一下,行裝簡單一點便可。”楚君桓說着看向黎城。“此行不宜聲張,本王要去看看宣城水利。”
春末夏初,正是杏花開的最絢爛的時節。滿樹各色的杏花落了一批又一批,紛紛揚揚,隨着徐徐微風,飄搖在天地之間。如彤雨一般的花瓣,在天地之間飛舞徜徉。
因爲馬上就要過花期了,所有的杏花都似乎在努力的,盡情的綻放着自己的所有的美麗一般。
畫黛面帶紫色薄紗,身着一席耀眼的紫色的長裙,她的一席的裝扮與周身純白的梨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長髮飄逸在身後,微風從她身邊繞過,吹起她的衣袂,帶動着垂在身後的如墨瀑一般的長髮,沒有任何的裝飾,
她靜默的看着前面,明媚的眼眸中閃出一絲忽明忽暗的笑意。
只見杏花林中,男子執劍流雲,劍氣豪放從容,霸氣充滿了冷峻。身形從容靈巧,旋身點地,手中的劍如同與他天生一體一般,配合的恰到好處。
離涯,這三年來,他都這麼一直跟在她的身旁,不論是什麼事,只要是畫黛開口的,離涯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而後將事情辦的妥妥帖帖,從不會讓畫黛有半點的爲難。
只是他整日沉默不語,遠遠的躲在暗處,手中一把長劍,就是他的武器。出於女人的銘感,畫黛慢慢的發現,離涯竟然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因爲他失去了記憶,過去的種種,似乎對他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有時候畫黛看着他也會有或多或少的好奇心,有着這麼一身的高超武藝的人,氣度又有別於常人男人,怎會僅僅是一個江湖的劍客?他的過去又會是什麼人呢?是一名曾經叱吒過沙場的將軍?又或許他曾是……
僅僅憑藉着他身上那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劍傷去無端的揣測着他的過去,或許有那麼一點兒幼稚吧。
畫黛想到這裡,不禁的笑了笑。
曾經,畫黛也問過離涯:你可曾想過要找回那段記憶。你的過去。
離涯的回答很乾脆:不想。
這個也讓畫黛感到很好奇,若是他猶豫的話,憑藉着她如今的地位和能力,找人幫忙也未曾不可找回他的過去,可是他卻拒絕了。
呵呵,或許他的過去讓他很痛苦,讓他不願意去回想,或許是因爲這樣吧,他從未有過那種念頭。
而畫黛自那以後也沒有再問起過同樣的問題。她大概也感覺的到,那是離涯最不想提及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話題很少,平時最多說一句幸苦了,去休息之類的話,剩下的就沒什麼了。
離涯對畫黛很衷心,從來只有從命沒有反對過,不管是對還是錯,是難或者簡單,只要是畫黛開口,離涯便會毫不猶豫的去完成,而每次他都不會讓畫黛失望。
久而久之,離涯便成了畫黛身邊不可缺少的人,他成了畫黛的雙手,無條件的爲他完成一切畫黛要完成的事,三年,風雨不阻。
畫黛很需要他。這三年來,他們的相處似乎已經超過了一般的朋友或者是知己。
或許就像他們說的,他們是家人吧。
離涯平時很沉默,沒事做的時候,他更多的是喜歡站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一個人沉默,發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每每看到他眼底閃過的那一絲的憂鬱,畫黛知道,他那空白的記憶後裝載着許多許多,就如同她一樣。
從沒有見過他開懷的笑過,或者大聲的說過話。有時候更讓人覺得他是個啞巴或者是聾子。
而只有畫黛明白,離涯是不想說話,不想笑。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他可笑可議論的事物吧。而這個世界上除了畫黛和他自己之外,他也並不相信任何一個人。
“看不出來,這個傢伙平時像個木頭人,不喜不悲的,武功竟然這麼好。”畫黛沉思之際,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拉回了思緒。
扭頭撇了旁邊一眼,而後雙手抱在胸前,眯了一下漂亮的眼眸,“難得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沒人通知我。”畫黛竟也是一臉沒好氣道。
“這麼盼着我回來?”墨影聞言露出了一絲的玩味笑意,“莫非……”說着墨影走進畫黛幾步,“莫非黛兒是想我了?”
畫黛聞言不怒反而淡淡一抹冷笑在眼底悄無聲息掠過,微微側眸看想墨影,“是啊,我真的很想你……”畫黛故意拉長了自己的語調,稍稍頓了頓,眸光在墨影的臉上掃過,看着墨影稍稍露出的期待神色,畫黛的話鋒隨即一冷,“怎麼還不死呢?”
墨影似乎聽到這樣的話一點都沒有怒意,依舊是那種無所謂淡漠笑意,口吻中,似是帶着一點的輕笑,“別這樣嘛,每次見到我你都是冷着這麼一張臉,幹嘛呀,雖然也還蠻美的,可是也不能天天這樣啊,就不能……”
“離涯。”可是還沒等墨影的話說完,畫黛便繞過他徑直的往前走,直接給那邊的離涯下了一個命令。
只見離涯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片刻,執起手中長劍便直接刺向了墨影,墨影躲閃不及,用手中的那白羽骨架的扇子擋了一下,隨即連連後退。
“喂,黛兒,開玩笑嘛,你怎麼還來真的了。”離涯出手從不留情,要麼不出手,要麼就來真的。
當然,墨影若是論起武功,估計面對着離涯這般,毫不留情的劍法自然也有點招架不住了。
連連敗退,“喂,兄弟,大家自己人,何必動真格的。喂!”面對墨影的求饒,似乎離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每出一劍,似乎都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畫黛微微側眸,眸子中閃過一絲笑意,只是似乎看不出有半點溫度。
“離涯,行了。”就在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旁好戲看夠了的畫黛也終於開口制止了。
畫黛一發話,離涯連多半招都沒有,直接收起長劍,默默地站在了畫黛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