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他竟突然心中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恐懼和驚慌。
驚慌?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可是……可是他確實的感到了恐懼啊?爲什麼?
楚君桓慢慢放開畫黛,怔愣的後退一步,而後暗暗的深呼吸了一下後便轉身向屋外走去,獨獨的留下了畫黛一人。
看着一步步遠去楚君桓的背影,畫黛不禁的冷笑了一聲,而後垂下眼眸,眼底不知閃過什麼,伴隨着她的笑,淚水卻不禁的垂落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流淚,只是那眼淚卻不住的往下墜落,重重的滴落在腳下那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楚君桓,從今往後,你我不死不休!
……
楚君桓手中拿着一支細狼毫,墨是剛研的,散發着淡淡的墨香味,紙鋪開了,只見他看似漫不經心的隨手畫了幾筆後十分煩躁的將那張紙給揉成了一團扔在地上。
而地上,早就有了幾個紙團,看來他今天是無法心靜的去畫畫了!
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她變了,不再是他熟悉的畫兒。
不,她本就不是畫兒,本就不是!
可是爲什麼會這麼的心痛?
楚君桓怔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雪白的宣紙,難道因爲他再也不能從她的身上看到真正畫兒的影子嗎?那種莫名的愧疚是爲什麼?
難道是因爲他心中所在乎的是她嗎?莫非他早已經愛上了一個他從不在意的女人?
突然這樣的想法從他腦海中出現時,楚君桓不禁心中一驚,他頓時思緒有些慌亂了,爲什麼他會又這麼可笑的想法,可是那心痛又是爲什麼呢?
只是因爲對她有着那麼多的虧欠嗎?
一向冷靜的楚君桓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冷靜下來,他滿腦子都是畫黛的每一個表情,他努力的想要從那張他熟悉的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只是尋找了很久卻依舊找不到一點痕跡。他知道,他的畫兒是回不來了。
夜無眠,清風搖曳,斑駁的月光灑在冷清的院子裡,楚君桓背手站在院子裡,怔愣的仰頭看着頭頂的一輪明月,快十五了吧。
晚上的東籬樓人滿爲患,喧囂熱鬧非常,迎來送往的聲音不絕於耳。
東籬樓的大廳富麗堂皇,大廳中間築一座正方形高臺,高臺中央懸掛着數個璃燈,燈光透過粉紅紗帳,炫出撩人的光芒。
天未黑,樓內的就已經擠滿了人。
畫黛站在三樓,雙手放在雕花圍欄之上,嘴角噙着一抹諷刺的笑意。她的眼睛落在舞臺對二樓的雅座,楚君桓獨自一人的就坐在裡面。
看着喝酒的楚君桓,畫黛的嘴角微微勾起。這幾日,他天天都會來這裡,旁人都是來尋開心的,而他似只是來這裡點上一壺酒,而後獨自一人便在那裡喝着,不找別的姑娘,只等着畫黛一人。不管多晚,多久,只要能見到畫黛便可。
他不要求別的,只要能與畫黛共飲一杯,他便能安心離開,不會多說一句話。
畫黛只是站在那裡,遠遠的看着楚君桓的背影,淡淡的冷笑了一下。
自從那日楚君桓離開之後,只是短短的兩天,外面的大街小巷便有這樣那樣的傳言,譽滿天下的東籬樓的畫黛小姐,被當朝君王爺看中,恐怕很快就會被娶進門了做小妾了。君王爺的生活一向十分檢點,從未有過這樣的傳言,更從未有他踏足煙花之地的傳言,青年才俊,是天下所有女子傾心之人,卻突然看中了一名舞姬,一時引起了滿城言論,有褒有貶,各有各的看法。
“這王爺,可都來很久了,今日你不打算陪他喝酒了?”這時飲幽從後面走了過來,與畫黛並肩而站着,視線看向二樓,眸中是她慣有平淡笑意,溫和無害。
畫黛微微側眸看了一眼飲幽,而後揚起了脣角的弧度,“那……何不今日就勞煩飲幽姐姐替我去陪君王爺喝上一杯?樓中無人不知,姐姐向來善解人意。”
飲幽垂眸,淺笑,不語。
畫黛用眼睛的餘光看着飲幽,自她第一天走進這東臨樓,她心中便知曉眼前這位飲幽姑娘並不像她表面這般的純淨無暇,活潑可善,她的心思深不可測,叫人防不甚防。
換言之,如若不然,她怎可能留在楚君桓身邊,怎麼能成爲他的女人呢。
沉默許久之後,飲幽轉身背靠在圍欄之上,手中無聊的玩着她喜歡墜子。
兩人似都有着心事一般,沉默的聽着樓下大廳內傳來的喧鬧聲音……
“黛兒。”這時候,花蝴蝶倚靠在走廊拐角柱子上,雙手抱在胸前,“君王爺來了很久了,你今天還見嗎?”
畫黛聞言,嘴角微微上揚,卻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飲幽,淺聲道,“飲幽姐姐,能否替我梳妝一下,麻煩了。”
一旁的飲幽聞聲停下了手中的東西,轉眸看向畫黛,兩人對視了片刻後,飲幽垂眸輕笑着爽快答應,“好啊。”
月夜薄涼,淡如水,清如風。
畫黛請花蝴蝶將楚君桓請到了東籬樓後花園的涼亭內,滿月十五,一壺酒,幾碟小菜,或許也是這般的愜意。
當畫黛姍姍來遲時,只見楚君桓背身站在涼亭內,面前是一汪清澈的湖,湖面被月光照的波光粼粼,清風拂過,蕩起層層漣漪。
從前,畫黛都一直認爲,楚君桓是屬於黑夜的,他那張好看的如同刀刻一般的臉龐,棱角越加的明顯,薄脣輕抿,眼底,是一抹幽深的潭水,就好似可以將人吞噬一般。
似乎只有在這樣的月色朦朧時,他才能被人如此的看着,觀察着。
曾經,畫黛也像這樣站在遠處,靜靜的看着背對着她的楚君桓。
畫黛站在涼亭口,並不上前,也不說話,只是看着楚君桓的側臉,靜靜的站在那裡。
風輕輕的在他們中間穿梭嬉戲,揚起畫黛的裙襬,長髮隨着衣袂上下舞動。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們還是保持着這個姿勢,也誰都不說話。
畫黛淡看了一眼放在圓桌上的酒杯,而後上前幾步,執起手中的杯子,斟滿了酒。
楚君桓側眸看着畫黛,而後轉手,背靠在欄杆上,若有若無的看着畫黛,只見她微垂着眼眸,今夜的月色很柔和,淡淡將畫黛籠罩在裡面,似乎比前幾天,她身上少了幾分警戒和防備,似是讓他有了幾分的熟悉感。
畫黛將酒倒滿酒杯,雙手執起酒杯,看向楚君桓。
楚君桓隨即將自己的視線收回,而後若有若無的看向涼亭外,“你,你還好嗎?”這時這幾日,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隨後只是沉默,片刻之後,只聽畫黛輕笑了一下,“至少我還活着。”畫黛輕描淡寫的回答道,而後將手中的酒杯遞過去,“良辰美景,王爺是東籬樓的貴賓,豈能怠慢了。”
說完,她便仰頭,先將杯中酒喝盡。
楚君桓看着面前的畫黛,也將酒一口飲盡。
酒烈烈的,的從喉間緩緩的延伸,一直延伸到心中,有些苦澀和壓抑。
畫黛轉身,剛拿起酒壺,準備再倒一杯時,這時花蝴蝶突然不請自來。
她十分客氣走進涼亭,向楚君桓屈膝行了一個禮,“參見王爺。”頓了頓,只見她稍稍面露着一絲的抱歉的笑道,“可否打擾一下兩位,有事找黛兒商量一下。”
畫黛聞言,回身看向花蝴蝶,“蝴蝶姐,可有事嗎?”
花蝴蝶笑意盈盈的上前,卻是故意的壓低了聲音道,“前日你答應過王家公子在他生辰宴上跳舞的,剛剛王家公子派人來,問你明日何時去王家,他們好做準備。”
王家公子雖一份豐厚的家底,可卻自小身染重兵,臥牀不起,因王家也算是一戶善人,年年分發大量的糧食給窮人,在宣城也算是口碑不錯的,或許是因爲如此吧,畫黛沒有拒絕王家的請求,同意到府上爲他舞上一曲。
畫黛點點頭,“去告訴他們,明日清早我便會過去。”
楚君桓聞言,手中剛執起的酒杯突然僵在了那裡,臉色微微沉了沉。
花蝴蝶很識相,她向楚君桓屈膝行了一個禮後便退了下去。
楚君桓並沒有看一眼花蝴蝶,只是垂眸看着放在桌上那杯斟滿酒的杯子,月色下,酒水晶瑩剔透的,耀的人眼花。
畫黛看了一眼楚君桓,而後自己爲自己的杯子中斟滿了酒,“王爺此行想必是的身負重任的,不知王爺何時回京,若是王爺不嫌棄,我叫人準備一桌菜餚,好爲王爺踐行?”
畫黛話音落下,隨即便是一陣沉默。
或許畫黛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沉默,她默默地將杯子中的酒輕抿而盡,不再說話。
湖對岸東籬樓內,隱約的可以聽到歡聲笑語,可是這邊卻是清冷非常。
兩人就這麼的站着,再一次的陷入了這樣尷尬的氣氛之中。
楚君桓側眸看着畫黛那依舊如前,淡定溫和的面龐,有些恍惚,此時此刻他明白,這個女人是誰,因爲他很清醒。只是爲何還會這般的不忍和心痛,還有剛剛聽到花蝴蝶的話時,心頭莫名的涌起一股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