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個閃身,黑衣人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楚君桓站在原地,背手不禁的仰頭看着頭頂的那輪半圓的月亮,月依舊沒有團圓啊,心依舊還是空空的。
只聽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背手慢慢的向的那邊涼亭內走去,或許只剩這個地方還能讓他感覺與她的距離稍稍的近了一點。
一壺酒,一個人,一輪殘月,幾縷清風……
楚君桓就這般依靠在涼亭的柱子上,看着涼亭外那幾株杏花樹,仰起頭,使勁的給自己灌酒,濃烈的酒氣,直衝頭頂,辛辣的感覺充斥在口中,久久不能驅散。
閉上眼睛,他沉默着,他多希望自己能徹底的忘記那雙眼睛,徹底的不再想起那個讓他心痛的女人。
他早已經分辨不出她叫什麼了,他只知道,這個女人,讓他痛過,牽掛過,深深的思念過,只是這樣。
這三年來,他對她始終念念不忘,每當一個人獨處時,總是會去不自覺的畫她的畫像,畫好了就丟,丟掉了繼續畫,只是每一幅畫,都從未完整的畫完過……
仰起頭,再喝了一口酒,只聽他淡淡開口道,“黎城,本王要隨時知道盧孃的動向。”
黎城不知何站在了涼亭外。
聽到楚君桓的聲音,黎城十分恭敬的上前,“請王爺恕罪,沒想到盧娘竟然會一直在宣城。”
楚君桓輕笑一聲,而後仰起頭,又喝了一口酒,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小池塘對面的屋子,屋子內亮着幾盞長明燈,忽明忽暗的。想必她已經睡下了吧。“最危險的地方自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必定知道本王在意這個人,不見了自然要尋找,只是本王太低估他們的能耐了。”
“那,王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頓了頓,黎城似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楚君桓撇了一眼,隨手提着酒罈喝了一口,“你是不是在想,盧娘如今是與畫兒在一起,是不是畫兒知道了什麼,或許她這次願意跟本王回來是另有目的?”
黎城先是一愣,而後垂下眼眸,“請王爺恕罪,屬下只是……”
只聽楚君桓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而後脣角微微上揚着從欄杆上下來,走到黎城面前,面色變的有些深沉,口吻卻是非常的平靜,“找人盯着盧娘,本王不想動畫兒身邊的人,更不想再逼她,盧娘既然是陪着畫兒的,就由着她,但是本王要知道她與誰接觸過,做過什麼。”
“是,王爺。”黎城恭敬的領命道。
楚君桓背手從黎城身旁擦肩而過,稍稍想了想後,望着前面,目光沒有絲毫的交集,“讓你去辦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楚君桓的聲音很低沉,似乎伴隨着那層清風,他先前所有的陰霾都如同煙雲一般轉瞬即逝了。
黎城轉身面對着楚君桓的背影,“夫人身邊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屬下無從查起他的出處,只知道他叫離涯。和夫人名爲主僕,實質卻近如親人。似乎這幾年夫人便與他相依爲命。”
楚君桓聞言,背在身後的手,不由的慢慢握緊了拳頭,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近如親人,相依爲命?
親人嗎?你和他竟可以成爲親人嗎?那……我呢?親人……什麼是親人?
只覺得突然有一種被遺忘的感覺,很失落。
“王爺,您,沒事吧?”黎城不免有些擔心的上前一步輕聲道。
楚君桓稍稍鬆開了自己手,暗暗的深呼吸了一下,而後脣角微微上揚,微微勾起脣角,“你下去休息吧,本王今夜在曦霞閣過夜。”說完,楚君桓便像沒事人一般向曦霞閣的方向走去。
“王,王爺……”黎城聞言,怔愣了一下,他有些迷惑的看着楚君桓遠去的背影,曦霞閣乃是輕羽的住所。既然他是那麼在乎她,可爲何還要如此?似乎面對輕羽,楚君桓是很高興的,爲什麼……
……
畫黛站在窗前,看着那座涼亭內發生的一切,靜默不語,只見她微眯着眼眸,眸子中盡數是絲絲的寒光和叫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畫黛用手指輕點着窗格,默不作聲。
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畫黛終於淡淡開口道,“離涯,能不能替我去查查那個叫輕羽的女人,看看她是什麼來歷。”
一旁坐在窗前輕拭着長劍離涯稍稍頓了頓手中的動作,“今日在後花園中我見過她一眼。”
“哦?”畫黛微微側眸,“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或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還是依照她對楚君桓的瞭解,加上今日看着楚君桓神情非常愉悅的離開。
畫黛心中似乎有些感覺,這個名叫輕羽的女人不會是她所想想的那麼簡單,能夠讓楚君桓笑的,似乎這世上除了畫鳶姐姐之外,她還沒有見過其他人。
月光下,離涯的長劍泛出絲絲的寒氣,隱隱有嗡嗡的劍氣聲。
離涯微微擡眸,與畫黛眸子正好對上,四目相對,彼此在彼此眸子中各自的尋找着一絲的安心。
至少他們都知道彼此都還在自己身邊,至少畫黛知道,他會一直在自己身邊的。
或許是月光太過柔和,又或許是此時的他們都可以卸下防備,少許沉默了片刻後,畫黛不由的垂眸勾起了脣角,衝着離涯淺淺一笑。
離涯見狀,略略的顯出了一絲尷尬,將視線往窗外轉移了一下,輕咳了一下,眸光稍稍沉寂了一下,“或許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畫黛聞言,有些疑惑的看着離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離涯稍稍想了想,而後便站起身,“夜深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畫黛並沒有再看離涯,點點頭,“嗯。”
離涯也沒有再多加停留,轉身便向外走去……
仰望蒼穹,穹天之上,孤單寂寥。
可是畫黛卻不會害怕,因爲她知道,不管自己走的再遠,始終會有一雙眼睛注視着自己,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
她堅信的告訴自己,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會怕的……
楚君桓每日下朝之後便會在畫黛這裡坐坐,喝杯茶,兩人卻幾乎什麼都不說,對面對的坐着,就好像是一對陌生人一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畫黛閒來無事也喜歡寫幾個字,或者擦拭着她那些心愛的樂器。
楚君桓也從沒有要求過畫黛爲他彈上一曲或者舞上一段,若是正巧遇上畫黛彈琴,他便是饒有興致的坐下來喝上一杯水,而後興致極好的看着畫黛彈琴。即使他再勞累,只要聽到琴聲,她便就覺得是那般的舒心愜意。
這天,陽光宛若輕嫋的薄紗一般,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揹着光的她,就宛若是搖曳在陽光下的杏花一般,清晰的叫人不忍打擾。
楚君桓有意的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走進涼亭內,看着一席鵝黃色露肩長裙的畫黛認真的彈着琴,不禁脣角微微的勾起一絲的淺笑。
其實自打畫黛進了王府,她也從沒有到處走動,楚君桓也從不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甚至就連畫黛不願與他對話,他也不會勉強她和自己說話。他只想就這麼看着她,至少這樣,他知道,她沒有離開他。
涼亭內,很安靜,冬梅和那盧娘似乎不在,園中只有畫黛與那叫離涯男人。畫黛彈着那把她從不離身焦尾琴,而那離涯則側身依靠在涼亭那邊雕花欄杆之上。
離涯平日都會帶着那張銀色的面具,他喜歡一席簡單隨意的黑袍,只見他拿着一把小刀在那裡刻着什麼。
微垂着眼眸,隨性淡然。
楚君桓微眯着眼眸,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他就這麼看着涼亭中的兩個人,一個似是在傾聽着琴聲,又似乎專注着刻着他手裡的東西。
楚君桓不知爲何,突然之間神情竟有些恍惚,只覺得心,猛的顫抖了一下。腦子一片的空白。怔愣的站在原地,就這麼靜默的看着涼亭內的兩個人。
似乎是琴絃有些鬆了,聲音不太對,畫黛便停下了彈琴的動作,小心翼翼調試着琴絃。
只見離涯過了一會兒,似是完成了手中東西,這才慢慢的走到了畫黛的身邊,將手中一個木質的小玩意兒放到畫黛面前,而後便將畫黛手中調試琴音鉤子接過來,認真的調着音調。
你實難想象,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會做這些如此細緻的活兒。
畫黛看着手中小木雕,不禁的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只見她端詳着手裡小玩意兒,欣喜的就好像是一個孩子一般,“呵呵,這不是上次我隨口說要de兔子嘛!”
離涯擡眸看了一眼開心的畫黛,“嗯,喜歡嗎?”
“嗯!”畫黛捧着小兔子開心的點頭。就好像是一個剛拿到糖一般的孩子,笑容就好像是這三月的陽光,暖人心窩。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日陽光太過燦爛,纔會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恍惚之間,他覺得很害怕,那雙手,不自覺的發抖,慢慢的握緊,握緊,試圖想要掩飾自己恐懼。可是,爲什麼會害怕,他,爲什麼會這麼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