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桓站在涼亭外,遠遠的看着他們,眷戀的看着畫黛臉上的那種燦爛的笑,他不敢走進一步,他害怕若是一靠近,是不是下一刻他就看不到這樣的笑容。
看着,看着,他的腦海中竟突然慢慢的浮現出那個他深埋在記憶深處笑容,那個仰着頭笑着看着自己小女孩,那個讓他久久不願忘卻笑容。
突然之間,他竟然有一種莫名的錯覺,在那一瞬間,兩個人重合了。
楚君桓猛然心頭一緊,怎,怎麼會……
猛然擡起頭,看向畫黛,瞳孔一瞬間的緊縮了起來,身子不禁微微一顫,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緊緊的握起了拳頭,指骨之間發出咯咯的響聲……
“離涯。”只聽畫黛輕聲喚了一聲。
只見畫黛伸出手,拉着離涯手,“帶我走吧。”
離涯猛然擡眸,眸子出閃過一絲的精光,“你,你說什麼?”原本以爲她早已經忘記了這個約定。
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後,離涯便知道,畫黛心中依舊還有楚君桓,而且是深深的嘮嗑在心中的,甚至可以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着的。
只是,他沒有去責怪她,因爲那是畫黛,面對這個女人,他不忍心,也不捨得。
“我想離開這裡,我錯了,我不該回來的,離涯,你帶我走,去哪裡都可以。”畫黛仰着頭,央求的看着離涯,就如同一個孩子犯了錯一般,喏喏道。
離涯看着畫黛,心不免的有些心疼,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輕撫着畫黛的鬢髮,眸子中閃過一絲的苦澀,“可是你放得下嗎?”
畫黛聞言,一愣。
放得下嗎?若是當初真的放得下,爲何自己還要進來這裡?所有的藉口,理由,不就是自己放不下他嗎?
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後,她覺得原來自己只是多餘的,根本沒有必要的存在。他們沒有必要這般的糾纏了。
畫黛微微的垂下了眼眸,淡淡一笑,“既然他與父親的死沒有關係,我何必還要這般糾纏下去呢?本來我和他就沒有一點關係,他喜歡一直都是姐姐,而我只是姐姐的一個替代品而已。只是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執着罷了,如今我和他誰都不欠誰了,該放下的也早就放下了,我真的想離開他,重新開始。”
離涯看着畫黛,安靜的聽着畫黛說着每一個字。他沒有應聲,只是起身輕輕的將畫黛抱在了懷中。
離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沉默了許久之後,重重的嘆了口氣,“好,我帶你離開。”從來,他都不會反對畫黛話,對她,他都是無條件的順從她,不管對和錯,他都陪着她。
只是下一瞬,離涯微微的睜開了眸子,眸子竟滿是憂愁……
第二次,楚君桓怯懦的選擇了離開,只見他慢慢的鬆開了垂在身側的手,垂眸輕笑了一聲,而後默默地選擇了轉身離開。
他承認他沒什麼勇氣去面對。因爲他不是聖人,也不是無堅不摧的。他害怕失去她,因爲害怕,所以他只有選擇視而不見。
他默默地走在迴廊之上,耳邊似是依舊還能響起的剛剛畫黛說的要離開的話。
離開嗎?真的要這樣嗎?你終究還是不肯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嗎?
外面的陽光有些烈了,但迴廊中傳來的風還算是清涼。
楚君桓站在迴廊上,靜默的看着外面,心間卻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遠遠的見盧娘手中揣着一些藥材正往他這邊而來。
只是她走得太着急了,一時也沒有看見楚君桓,當她在拐角處碰到楚君桓時,着實是被嚇了一跳的,只見她臉色陡然一變,懷中的紙包啪地一聲落地。
楚君桓看了面色有些窘迫的盧娘,彎腰伸手將掉在地上的藥包撿了起來,稍稍打量了一下那個紙包,揚了揚,“這是做什麼?”
盧娘看着楚君桓,一時不知要怎麼回答。怔愣的站在原地。
楚君桓看着盧娘,而後將手中的藥包放在鼻尖聞了聞,問:“這些都是些什麼藥?”好熟悉的味道。突然之間,竟莫名的感覺一種久別的熟悉感。
盧娘垂目淡淡一笑,趕忙解釋道:“這是,是我給黛兒做的驅蟲的藥包剩下的藥材。”
“是嘛。”楚君桓微微眯起了眸子,只是很快的,他垂眸看着手中藥包,不由的蹙起了眉頭。
“這個味道……”好熟悉……
盧娘偷偷看了一眼楚君桓,而後輕聲笑道,假裝不經意的說道,“以前每到這時候,我都會給鳶兒和黛兒各做一個,只是這兩個小丫頭一向都挑,鳶兒喜歡香包裡放佩蘭草,黛兒則喜歡放薄荷葉。”
“薄荷葉。”楚君桓拿着手中藥包輕聲呢喃了一聲。
薄荷葉,薄荷葉……
“王爺可還有別的吩咐?”盧娘輕聲問道。
楚君桓仰頭看着盧娘,稍稍怔愣了片刻後便徑直的向前走去,只是卻帶着一絲疑惑和不解。
盧娘看着楚君桓的背影,而後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藥包。不禁的默默輕嘆一口氣。
薄荷葉一直都是畫黛喜歡用的,夏天的時候,她的身上總是會隱隱約約的帶着一絲的薄荷香氣,這種味道,一直都在楚君桓的鼻尖縈繞着,久久的散不開。
一直以來,他清楚的記得,有一個小女孩兒,天真的仰着頭看着她,然後衝着她甜甜微笑,她的眼睛清澈的就如同湖水一般閃爍着光芒,直逼他的心田。
父皇發怒,讓他跪在君政殿外的石階上,那個帶着薄荷香氣的小人兒就倔強的陪在他身邊爲他撐傘擋雨。她喜歡玩她手中的那隻帶着鈴鐺的繡球,丁玲丁玲的發出好聽的聲音,伴着她銀鈴一般的笑聲,就仿若是天籟之聲一般。
可是他始終不知道她叫什麼,卻在那一日他在百官宴席上,看到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一個安靜如水,一個活潑可愛。
可是他卻迷惑了,到底哪一個是他在找的女孩子。
直到一個小女孩兒追着繡球跑到了他的面前,那一瞬,她聞到了女孩子身上的薄荷味道,終於他知道,原來她就是他在找的那個小女孩兒,他叫畫鳶,是沈家的大女兒。
一直一來,他都是這麼堅定的認爲着,從不曾動搖過。
即使後來他再沒有在這個女孩子身上聞到過相同的味道,但他也從不曾懷疑過。
……
盧娘走進涼亭時,只見畫黛正靠在離涯的身上,閉着眼睛安靜的享受着這難得的好陽光。
盧娘垂下眼眸稍稍想了想,而後便全當什麼事都沒有一般的走上前笑道,“小姐,你原來在這裡。害盧娘到處找。”
畫黛聞聲,轉眸看向向自己走來的盧娘,撒嬌一般的衝着她喚道,“盧娘。”
盧娘無奈的嘆了口氣,帶着寵溺的瞪了畫黛一眼,“紫英和冬梅去給你弄藥了,一會就來。”說着,她將手中的香囊遞給畫黛,“來,看看,這是我剛給你做的,快入夏了,我給你弄了一個驅蟲的香囊。這味道黛兒還喜歡嗎?如果不喜歡盧娘重新給你弄一個。”
畫黛聞言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放在鼻尖聞了聞,點點頭,“嗯,這裡面有薄荷吧。”
盧娘輕笑道,“是啊,夏天蚊蟲多,我還放了點艾草,藿香,來,我給你戴上。”
“好。”畫黛將香囊遞給盧娘,帶着一絲的撒嬌道,“盧娘給我掛上吧。”
盧娘垂眸輕笑着接過香囊。
盧娘邊爲畫黛戴上香囊,一邊帶着一絲感嘆道,“從小到大,盧娘每年夏天前都會爲你們姐妹兩準備一個香囊。”
畫黛垂眸看着佩戴在自己身上香囊,不經思緒有些恍惚,聞着這淡淡的清香味道,畫黛記憶似是順着香氣慢慢的向外延伸,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她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如同這般陽光燦爛日子,她隨着爹爹,和姐姐一起走進了那座宏偉高大的宮牆內。她已經不記得當時是爲何要進宮,是太后壽宴還是宮中有什麼貴賓,總之是宮中有了什麼喜事吧。總之那一天她們姐妹兩被帶進了皇宮。那天她們都穿上了鵝黃色的小裙子,梳着兩個小辮子,帶着漂亮的髮帶。
畫鳶自小就安靜可人,得體大方,見到人,很恭敬的鞠躬叫人。
也因爲這樣,畫黛往往從不會被人注意到,而她也不會去在意,也不喜歡這麼多人的地方,一不小心,她就自己溜了出來。
她抱着自己心愛的繡球順着一條漂亮的五彩石子路一直向前走,孰不知她不知不覺的走進了皇宮的後花園中。
“我纔不喜歡這麼多人呢。”畫黛嘟囔道,“反正我又不認識,出來應該沒什麼的吧?”一邊玩着球,畫黛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問道,“嗯……應該沒關係,反正有姐姐呢。嘿嘿……哎呀……”大概是太得意忘形了,手一鬆,手中的球就從她手中滾了出去,“哎呀,我的球,別跑,球球,你別跑嘛……”因爲球順着小路一直往下滾,畫黛年紀還小,根本追不上,就這麼一直順着石路往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