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一生平安
沒這麼巧吧?牢房裡的寶叔居然就是周發奎的大哥,也就是喜子的父親,他們這緣分可就海了去了。如果時光倒流,你讓方青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料到有今天這種情形的出現。
周發奎揹着柴火走在前面,毛可可挎着方青的胳膊在後面跟隨,村子裡路過的人都駐足觀看,可能是從來沒見過這麼時髦的妞。毛可可一點都不臉紅,身子挨着方青更近了,方青甚至能感覺到她胸部帶來的若隱若現的快感。
“可可,別這樣,這裡可是民風淳樸,說不定正在罵你傷風敗俗呢!”毛可可也意識到自己靠方青太近了,不小心被他吃了豆腐,高跟鞋不停***,幸虧方青反應迅捷,提着大袋的東西還能行動迅速,將將躲過了殺招。方青也因此明白自己腳爲什麼疼了,原來都是中了毛可可的毒手。
周發奎聽到兩位年輕人的打鬧,卻也是樂不起來,他婆娘還在病榻上躺着呢,那毛病要動手術才能治療,可他砸鍋賣鐵也是湊不齊住院費。想到這裡周發奎就十分難過,連他哥家也順帶着窮困潦倒,沒有錢他大侄子喜子可如何找媳婦。而農村的情況就是這樣,正當年紀的時候找不到媳婦,一旦過了這幾年,找起來更是麻煩,而且要求要降低不少。
“二叔,嬸子的病怎麼樣了?”
“唉!”周發奎長嘆一聲,一個男人的無奈盡顯無疑,但客人在旁邊也不好直說,“臨時也沒什麼大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過幾次年沒問題。”
普普通通的話語,方青聽起來卻不是個滋味,好吃好喝估計也做不到,而躺着等死的感覺無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周發奎家與寶叔家緊緊相挨,連中間的院牆都是殘破的,可以順利的通過,每家有四間磚瓦房,院子裡除了各有一條狗外,就只剩下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雞窩裡沒有一隻雞。
“方青?”喜子發現了方青,兩個年輕人擁抱在一起,然後喜子看着毛可可說不出話來。方青說這是你嫂子,也就是我媳婦,毛可可嬌笑着承認了,笑容巨曖mei。喜子很客氣的把他們倆讓進屋,他們全家正在包水餃,韭菜雞蛋餡的。
“這些肉是寶叔託我帶來的,還有這些,是寶叔讓我買的。”方青把那幾包東西放下,其實這都是超市貨,也不知道買什麼好,反正看着差不多就朝袋子裡裝。在場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在撒謊,寶叔買肉回來有可能,但這些奢侈品是不會考慮的。但大夥知道他是好心人。
“方青,爺們謝謝你了!”周發奎的聲音有些抖,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身體上受點還沒什麼,關鍵是內心的煎熬。按說一個女人嫁給了自己,至少也要保證她衣食無憂,快快樂樂過日子。可他呢,看着婆娘不斷奔向死亡,卻又束手無策,連個肉都見不到,做男人失敗成這樣,他自責也是很正常的。
喜子的姐姐叫蘭子,挺水靈的一個姑娘,年紀輕輕便出嫁,嫁過去沒幾天又死了丈夫,夫家說她是個剋夫命就給趕了回來。
他們老周家無權無勢,再說人家那邊確實死了人,剋夫的說法古已有之,找算命先生也是這麼說的,到最後連自己都有幾分信了。蘭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要忍受世俗這麼多的指責,再嫁出去不是那麼容易,只得呆在孃家。
喜子的娘多年前就患病,這十多年裡大半的時間是躺在牀上,勉強可以起來做飯洗衣,別的就指望不上了。本來還有喜子二叔周發奎一家的幫助,而如今二叔家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攤上媳婦重病難治的麻煩,本來就不多的積蓄一掃而空,三個娃還要等着錢上學。
方青早已有些坐不住,寶叔一家的日子太苦了,自己能幫的也有限,要是喜子能考個大學,或許將來還有個指望。
“喜子,你不如復讀幾個月,明年考個大學。……你也見過外面的世界了,汽車洋房、美酒佳餚,與這山村裡是完全不同的,要想改變這一切,上學是一個途徑。”
周發奎正抽着菸袋,從媳婦住院起他便丟掉了菸捲,拿這廉價的菸葉打發煙癮。聽到這裡重重的摔了幾下煙桿,隨着方青的話說道:“是啊,喜子,叔也是在外邊混了一二十年,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你們幾個娃走出大山,可如今……你是幾個娃中最聰明的,學習成績也最好,今年不去上學就很可惜,聽方青的,上學去吧!家裡有叔呢!”
喜子還是有些猶豫,縣裡的高中離這裡足有四五十里,回來一趟不容易,他放心不下。一直靠在方青肩膀,久不說話的毛可可突然開口道:“喜子去城裡上學吧,認我個乾姐姐我就幫他交學費。”
“可可,你沒開玩笑吧?”方青心頭一喜,替喜子交學費他也能做到,但毛可可要肯插手就更好了,這丫頭對錢沒什麼概念,公司賺錢不用她,不夠用了就去公司支。
毛可可更誇張的朝他身上一靠,笑得那叫一個燦爛,說道:“現在不是有什麼幫扶,還有什麼送溫暖嗎?本姑娘決定幫寶叔一家解決困難。”
周發奎連忙推脫,山裡的***多淳樸,平白也不願受人恩惠。喜子倒是有喜色,看着當日的同學寫信說城裡多好多好,心頭不免癢癢的。方青讚賞的看了一眼毛可可,富人中也有好人,都知道救濟社會了。
毛可可說到做到,從包裡掏出那個信封,遞到周發奎手裡,“這是兩萬塊錢,不夠的話再說,等明天過完年,趕緊上醫院吧!”
方青這才明白毛可可的舉動,從超市出來時毛可可執意要回趟公司,說是有員工討薪。方青當時還罵毛可可奸商,居然大過年的剋扣員工工資,沒想到是回去拿錢的。這會的毛可可在他眼裡,還真是個可愛的好姑娘。
周發奎還要推脫,方青說道:“二叔你就別客氣了,這可是二嬸的命啊!”
周發奎點頭答應,但還是執意寫一張欠條,等家裡寬裕了一定要把這錢還上。毛可可也不拒絕,小姑娘精着呢,你不讓周發奎寫,他心裡會更不是滋味。
“天不早了,咱們走吧!”毛可可吐氣如蘭,在方青耳邊吹着。方青如沐春風般,又看着寶叔全家度過了難關,心情好了許多,連忙起身告別。
“別那麼着急,吃完飯再走吧!”喜子媽熱情的招呼着,雖然知道貴客是不會留下的,眼看天色不早了,人家還趕着回家過年呢。
“寶嬸不要客氣,我們着急回去,祝你們全家新年快樂,等過了年一切順心,小日子越來越紅火。”
“我送送方青哥,還有嫂子!”喜子這一聲嫂子,毛可可沒覺得有什麼,方青卻感覺怪怪的,伸手攬了一下毛可可肩膀,這是自己媳婦?是就好了,這麼聰明漂亮又樂於助人的好姑娘,打着燈籠也難着。
周發奎硬是讓喜子把半袋子山棗給提到車上去,說是他們山上的特產,外面是吃不到的。方青百般拒絕無效,還是毛可可大方,向方青一使眼色,拿就拿着吧,這種原生態的東西對城裡人算是稀罕物。
山村的小道壓根就算不上路,只不過是走的人多了,有了那麼一道印跡而已。鋪上一層雪花後,更是處處陷阱,毛可可的腳就吃苦了,高跟鞋不斷踩呲,只得扶住方青的肩膀走。喜子在前面帶路,踩出一排腳印,說可可姐順着他的腳印走,就不會摔着了。方青笑罵他比自己還會拍馬屁,毛可可卻說喜子真懂事,比那個什麼瑞強多了。
直線距離是如此的近,三人卻足足走了夠半個小時,雪越下越大,方青也是越來越明白,農民真苦,農村真窮,山裡的路真難走。他也就是個小市民,提改變農村面貌純屬吹牛,能幫助個把人走出去已經不錯,而喜子顯然具備了這個條件。
終於挪動到了車子旁,毛可可給了喜子她的地址和電話,囑咐去城裡找她。方青呆在一邊像個局外人,感嘆毛可可對喜子比對自己還好,當然他不是吃醋,更不是傻的認爲毛可可會喜歡這個毛頭小夥。只不過,他彷彿看到當日房紫蘭對自己的樣子,一種大姐***愛***的感覺。
“喜子,過了明天,就催着二叔送二嬸去醫院,早治比晚治好,千萬別再耽誤了!有事情打我電話,甭跟姐客氣,聽見沒?”
毛可可的話讓方青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感覺,上了車就問道:“可可,你今天是母性大爆發啊!”
“閉嘴,這是愛心好不好!我這樣做不對嗎?”
“當然對!我只是打算過來替寶叔安慰一下,你卻救了他們全家,謝謝你,可可。”
“自打見到喜子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弟弟,這點錢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卻能讓一大家子人都開開心心,何樂而不爲呢?”
方青閉上眼睛朝後一躺,低聲道:“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
喜歡是一種淡淡的愛,愛是一種深深的喜歡。這是以彼此的密切程度來區分愛與喜歡,仔細想來還是有失偏頗,兩個人平平淡淡也可以走過一生,而轟轟烈烈的愛情卻大多無疾而終。
還有人說,喜歡是說喜歡對方的優點,而愛卻是愛了全部。也就是說,當你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可能只是稀罕她的外貌,或者身材之類的,也許會經歷暫時的欣賞與激情,一切過後多半還是要回歸平靜,喜歡離愛是有很遠的距離。但是如果你愛一個人,那就可以包容對方的一切缺點,她沒事吃點小醋,你會覺得很可愛,有時候無理取鬧,你也會小心翼翼的呵護。
這實在是一個很深奧的話題,每個人都可能會有自己的答案,有人甚至終老也未能體會到愛的真正含義。
方青說出“喜歡”這個詞的時候,卻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如果說以前是因爲性格相投,還有些許貪圖美色的意思,那這會就全變成讚賞與尊敬。有錢的人多了,毛可可卻卓爾不羣,從來不因此驕狂,更沒有爲富不仁。今天的事情更是印證了這一點,兩萬塊錢對她來說是九牛一毛,有這一毛的人太多了,她卻用這一毛救了一家人,這就很偉大了。
“你是說真的?”
正在發動車子的毛可可問道,看起來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方青微微擡頭看了毛可可,嘿嘿一笑說:“我開玩笑呢!”
毛可可賞了他一高跟鞋底,腳踝愈加的痛起來,方青無辜的攤攤手說道:“可可姑娘善良可愛,又漂亮溫柔,傻子見了也會喜歡的,何況是我這麼帥一小夥。”
“帥個屁!染上個小黃毛,就跟個流氓一樣!”
“唉!怎麼美女也說髒話?”毛可可發動了車子,雨刷把玻璃上的雪花刮掉,發出噌噌的聲響。方青對她說話的隨意是習以爲常的,髒話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自己曾經染小黃毛這事她怎麼知道?
毛可可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這是紫蘭姐說的,她說你以前就是流裡流氣的小流氓,見到個美女就想調戲一下。”
“我暈!這是我姐嗎?怎麼什麼都跟別人說?”
“我是別人?”毛可可有些生氣的歪頭瞪了一眼方青,高跟鞋險些踢過來,嚇得方青把兩隻腳都翹到了擋風玻璃上,嘴裡喊着:“美女饒命!”,逗得毛可可咯咯笑起來。
“你當然不是別人,你是我媳婦。”毛可可自稱他媳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杏兒面前,還有今天在喜子一家人面前,她都是以方青家屬的身份出現的。
“誰是你媳婦?少臭美!”
“剛纔喜子叫你嫂子,你可是答應的挺開心,怎麼一會就不認帳了?”
讓毛可可認賬,還不如指望黃世仁發善心,美女從來都有賴賬的資本。毛可可有些開玩笑的說:“我可還沒有玩夠,纔不會嫁給你這個小黃毛。”
“拜託,我不做黃毛n多年了!”
“這樣吧,方青!如果我到了三十五歲還不結婚,那我就嫁給你!”大雪變成了暴雪,視線裡一片銀裝素裹,跌宕起伏的羣山分外妖嬈。毛可可小心翼翼的開着車,山道本就有些溼滑,旁邊就是萬丈深淵,要不是方青在一旁坐着,毛可可一個人還真有點害怕。
“你省省吧!這不是浪費我的青春嘛!你三十五還能嫁出去,我到那個年紀白給都沒人要,你要是再反悔了,我就只能孤苦一生。”
“說的也對,不過你就是現在白給,估計也沒人要!”
方青想想也對,哪個姑娘出嫁不要些財禮,上門女婿的要求也不低,自己這種好吃懶做的還真不好找下家。兩人不再說話,方青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他就這臭毛病,一上車就打瞌睡。以前打車回家,不過十餘分鐘的路程,他愣是要睡上一覺,讓的哥到地方叫他,不知道的還以爲這人有病。
突然發現車子停下了,方青輕輕挪動一下腦袋,車內開着空調,暖洋洋的正舒坦着呢。
“可可……可可,怎麼不走了?想在這過年啊?”
“過你個頭!你看前面能走嗎?”
方青這才向前打量,前面山道出現一個很急的拐角,三面都是懸崖,窄窄的道路鋪滿了雪花。也難怪毛可可會害怕,方青心裡都有些打怵:“來的時候怎麼過來的?”。
“那時候地也沒有這麼滑,而且當時是上坡,現在是下坡。”
方青沒有空罵還是趕緊想辦法過去。拐角處所謂的護欄,根本就不堪一擊,方青靠近一看,下面白茫茫的也不知有多深,身上汗毛都驚悚的豎了起來。車子拐彎時偏移個幾十公分,結果就不好說了,放在平時可能一般司機都不放在眼裡,這大雪天就有可能犯嘀咕。別說是毛可可,就是自己會開車,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可可,有把握嗎?”毛可可搖頭,接着就撲在方青懷裡廝打,怪他帶她來這鬼地方。方青倒也不在意,美人在懷裡打得挺舒服的,只要別用高跟鞋就行,那武器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可可,別鬧了,想想怎麼辦吧?”
“還能怎麼辦?要不你開過去?”
“我開?……那還不如咱倆直接跳下去,那樣直接一些,也不浪費了這輛好車。”
“你就貧去吧!遇到事情一點用沒有,還好意思整天自稱男子漢。”方青還真讓她說着了,好聽點自己是一無是處,難聽點就是屁用沒有。心一橫又跳下車來,不是要跳崖,也不是想車怎麼過去,就是透透氣,這是方青被打擊後的習慣表現。
遠遠的,一輛毛驢車行了過來;隱約中,方青發現車上站起喊的那個人就是喜子。
那感覺就如同口渴的人在沙漠中找到水,或者是急着湊錢買房子卻發現自己中了五百萬,又或者是慾火難耐的時候有惹火女郎送上門。比喻可能不是很恰當,但方青的心情是激動的,雙手是顫抖的,這沒有疑問。
“可可,快看誰來了?”毛可可都有些絕望了,大過年的守着個懸崖過,回家不被罵死纔怪。聽見方青在外面狼嚎,也沒興趣搭理他。毛驢車上坐着三個人,趕車的是周發奎,喜子和一個穿着皺巴羽絨服的中年人坐在後面。
還有近百米的距離,喜子從車上跳下來,邊跑便喊:“方青哥、嫂子,別擔心,我們來了!”
毛可可這才拉開車門出來,她用一隻手捂着臉蛋,方青不由看的呆了,他爲有這麼一位天姿國色的朋友感到驕傲,也難免有一些心動,不爲別的,就這風采也能讓自己甘願拜倒在石榴裙下,關鍵是人家收不收的問題。
毛可可並不理會方青的眼神,對氣喘吁吁的喜子說:“以後別叫我嫂子!”
看到喜子迷惑的樣子,毛可可補充道:“叫我姐姐,我跟他分手了。”
方青哭笑不得,你就逗喜子玩吧,咱倆要真戀愛過就好了,怎麼也趁這機會多撈一些便宜。沒有戀愛談何分手,毛可可就是嘴上跑火車,一般的話都是繞過腦子直接出來,說出什麼都是正常的。
“喜子,你們怎麼來了?”
可可又是拍他肩膀,又是摸他腦袋,喜子臉上是大男孩般的羞澀,說道:“你們剛走,二叔說路上不好走。前些日子一輛三輪車就從這裡滑了進去,摔得粉身碎骨,家裡人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最後拿了一塊骨頭回去埋了。”
“呃……別說了,怪滲人了!”方青又伸着腦袋向下望了望,還真是可怕,可可在後面惡作劇似的輕推一把,方青一哆嗦,回頭在她翹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嚇死人了。
說着話,毛驢車過來了,周發奎介紹那位中年人說:“這是老李,我們村子跑長途的老把式。我就知道這地方不好過,別說是可可姑娘,跑了十多年的司機都有不敢的。”
那個被叫做老李的司機附和道:“那是,不是我吹咱們鎮子上能開過去的也沒幾個。”毛可可臉色大喜,瞥了方青一眼,意思是說,不是本姑娘無能,只是情況太複雜。
那位老李還真不是白給,上車後先向後倒了十多米,適應一下車子,然後便緩緩開了過去。老李下車後拍拍身上,不無得意的說行了。他從小就在外面跑車,一晃二三十年過去了,別人走不了的路他能走,車子壞了自己會修。
“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不過還是小心點,別開太快了。”老李對這裡的道路最熟悉不過,這話囑咐了好幾遍。
“二叔、喜子,還有老李,你們都回去吧!我們走了!”毛可可小嘴甜着了,很討人喜歡,方青反而成了多餘的,向幾人招招手進了車裡,外面實在太冷了。
車子開出老遠,喜子他們還在後面揮着手,周發奎對喜子說:“好人啊!喜子你要記住人家的恩情,一定要知恩圖報,知道嗎?”喜子點點頭並沒有說話,他會去復讀,然後上大學,怎麼也得混出點樣子給可可姐和方青哥看看。
有時候習慣真是難改,方青上車後就像被催眠一般,正要入睡感覺到一股殺氣,瞪眼一看又是可可的高跟鞋,怒道:“可可,以後不準穿高跟鞋了!”
毛可可正生他的氣,窩在這地裡,就這麼龜行着,也不知何時才能夠到家。這個人可好,懶得連個話都不說,可苦了自己這個司機。
“你是我什麼人?想穿什麼你管的着嗎?”
“我是你男朋友,你可是說了不止一次,另外你媽也認可了,”
“我媽?她跟你說什麼了?”
“年輕人不要貪圖一時的痛快,記得小心點,懂得愛惜女人,買質量好的。”方青學着毛女士的語氣複述了一遍那天的話,毛可可差點沒樂瘋了,車子也開的歪歪扭扭,嚇得方青連忙把安全帶繫好。
毛可可老半天才說出話來,問:“這真是我媽說的?還是你編的?”
方青重重的點頭,疑惑的看着毛可可,意思是你樂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毛可可笑道:“我媽可是整天教育我,說女孩子要潔身自好,要守身如玉,把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燭夜什麼的。”
“你不會……”
“不會什麼?”毛可可突然又狠狠問道,眼睛兇巴巴的,那臉色變得比今天的天氣還快,具備修習變臉絕技的天份。
“沒什麼!”方青不說,毛可可也知道他的意思,按說這事情說給誰聽都不信。***般的毛可可,性格又開朗大方,時常出沒於都市的娛樂場所,她要說自己是處子之身,你肯定懷疑她剛做了修補手術。
但是方青信,毛可可是很漂亮,平時大大咧咧,被自己吃點豆腐也不怎麼在乎。但遇到大事大非,毛可可小姑娘的脾性還是暴露無遺,而且生性淳樸的很,說謊不是她的習慣。
“哎,那你聽你媽的嗎?”
“聽什麼?”
“你媽把我許配給我了,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聽我媽的,我媽讓我守身如玉,還讓我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方青知道她是開玩笑的,這次是強打着精神和毛可可聊天,大龜行在漫長的道路上,對開車人是一種煎熬。
“那可可會愛上我嗎?”
“你啊?得考慮考慮!……我說過了,要是35歲還嫁不出去,可以答應嫁給你。”
“我暈!又來!你要好好保養啊,到時候能有現在三四成的美麗,我方青可以納你爲小妾,再醜可就不行了。”
車在路上,人在車中,心早已飛回了家。每個人都在成長,未來會怎樣,鬼才知道呢!唾手可及的東西,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我們可以每天下班後朝沙發上一躺,看着電視等媽媽把飯菜端上來,然後挑三揀四的選擇性吃幾口,間或着還會有幾句埋怨。
這會的毛可可,正應該出現在自家的大房子裡,空調把屋子烘的暖洋洋的,茶几上擺着自己最喜歡吃的點心水果,然後全家人一起誇讚她越來越漂亮了。
而實際上,她卻不得不奔波在回家的路上,從山窩裡的神泉莊,到霓虹燈下的夜都市,她折騰了足足三個多小時。要不是身旁有個呱燥的方青,不時說幾句找抽的話,她這一路上非鬱悶死。要知道她雖然喜歡名車,但不喜歡做長途車的司機。
方青說了一路的廢話,這並不是他的本意,上車睡覺纔是他習慣的調調。今天這樣也就是看準了毛可可的痛苦,自己又不能替她開車,只能說些不知所謂的話語,從成人笑話到語言挑逗,直說得毛可可的高跟鞋直哆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腦海裡庫存的都是這些東西。
“喂,姐啊!我們這就到了,你們先吃着,別等!”
這已經是方青收到的第三個電話,房紫蘭催促馬上就要開飯了,再不快點湯都讓小蔣石喝光了。方青倒不是急着喝湯,而是對終於有人一起感到激動,房太太是自己的乾媽,房紫蘭就像自己的親姐姐,這種感覺已經多年不曾有過。
“可可,一起上去嗎?”車子終於駛到房紫蘭家樓下,離毛可可的小窩不遠,但離她父母家還有段路程。方青感動於毛可可今天爲自己做的事情,雖然知道她着急回家,但還是要邀請一下。
“嗯?……好的!”毛可可的回答讓方青吃了一驚,一路上她父母和哥哥都打過電話,催促她趕緊回家,怎麼這會還這麼有空。
毛可可跳下車子,把鑰匙環套在手上轉動着,一副無良女青年的樣子,踢了方青小腿一腳,說道:“我就是上去跟紫蘭姐打個招呼,說幾句話就走。”
“呃,可可懂事了!”毛可可又踢了他一腳,這才稍稍解了心頭之氣,一路上被他的黃色笑話煩的厲害,如果不是要好的朋友,早一腳踢下去丟路邊算了。
開門的是蘇青青,方青打趣道:“我的青青小姑奶奶,都上夫家了,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吧?”蘇青青正要野蠻一下,看見房太太走過來,連忙又做出溫順可愛的樣子,姨媽叫的那個親啊!
“乾媽,我來了!”
房太太一把摟過方青,眼淚都出來了,拳頭對着肩膀一頓好捶,說道:“你這死孩子,竟讓人擔心了,快讓媽看看!”
方青心裡暖洋洋的,把感動隱藏在心裡,臉上堆滿了笑把乾媽扶着坐下,一邊捶着腿一邊說道:“媽,你看我不是沒事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這不就因禍得福了嘛,釣到一個女朋友。”方青一指身後跟來的毛可可,房太太這才發現,剛纔光顧着心疼乾兒子了。
“可可來了啊,快請坐!”
他們兩家是世交,房總與毛總當年是戰友,後來一起開了這家公司。可可從小就經常過來玩,與房太太的關係很好,阿姨叫得比誰都甜。
“阿姨,你不要聽他胡說,他又懶又笨,又不愛學習,我纔不做他女朋友呢!”對毛可可的話,方青深以爲然,懶這一點基本上不用討論了,找個比自己更懶的不太容易。笨也基本沾邊,要不怎麼會惹上這麼多倒黴事,一年到頭沒幾天順的。
房太太特慈祥的撫mo一下乾兒子的頭,不管別人說他怎麼樣,反正自己覺得蠻順眼的,倒水捶背的很勤快,小嘴也討人喜歡。方青表情輕鬆,一臉的頑童相,心裡卻不怎麼平靜,房太太剛纔那一摸,還真有點母親的感覺,好多年沒有體會到了。
“阿姨,紫蘭姐呢?”
“你房伯伯在炒魚,你紫蘭姐非要顯擺一下,在廚房賴着呢!”房太太跟這個女兒不太合得來,在家裡三天兩頭的吵,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會花瓶擺的位置不對了,一會開着電視就出門了,反正娘倆整天掐架。
當然房太太最關心不是這些,房紫蘭死活找不着合適的男朋友才讓她着急,她幾乎把所有朋友發動起來幫忙找,相親的計劃都排出正月了,可這丫頭就是遇不到個對眼的。毛可可蹦蹦跳跳過去了,找房紫蘭說會悄悄話,回頭還吐着舌頭跟方青做個鬼臉。
“唉,方青,你跟可可怎麼回事?”房太太似乎最關心別人的感情情況,剛纔方青沒來的時候,把蘇青青問的臉都紅了,你想蘇青青那臉皮多厚啊,要變紅也不是那麼容易。這會蘇青青見方青來了,趁機跑進小客廳陪李蔣石和安安看影碟。
“媽,我剛纔跟您開玩笑呢,我和可可之間是純潔的朋友關係。當然,如果可可姑娘不介意,我願意將關係發展到超友誼階段。”
“你紫蘭姐對你評價太準了。”
“紫蘭姐誇我什麼了?”
“紫蘭丫頭說你小嘴賊溜,要是換上身行頭,出去騙個女朋友很容易。但要真指望你乾點正事,還不如指望中國足球衝出亞洲。”
乾媽說得很對,方青就是這種人,放在古代說不定能做個口蜜腹劍的大臣,有機會篡個位也說不定。要是擱在今天就只能做大忽悠,可惜現在的大忽悠過剩,老趙一個人就搶了大半個市場,生存空間太狹小。
“媽,你也看足球啊?說了,珍愛生命,遠離中國足球。”
房太太難得露出一次不屑的表情,口裡的茶水險些吐出來,“還不是老房整天盯着看,進了球樂得跟狗見了骨頭似的。你說二十多個人,圍着個皮球跑,每人發一個不就完了。”
“媽,這就是您不懂了,一個小夥追一個姑娘,那太平淡了,電視劇都沒這麼演的。要是二十多個小夥追一個姑娘,那景象就慘烈了,看得人也就多了。人多了門票就多,轉播收入也高。”
“方青很善於動腦筋嘛!”房總從廚房端着魚出來,後面是同樣端着菜的房紫蘭和毛可可。中國人最喜歡衣錦還鄉,出人頭地了就可以穿着光鮮,然後在親友的圍擁下講述花花世界的精彩。即便只是混了個溫飽,回家時的排場也不能降低,該帶的禮物一樣都不能少,面子上總得過的去。
房太太很高興,她家好久沒像現在這麼熱鬧了,外甥李蔣石還帶着外甥媳婦,加上乾兒子帶着乾妹妹第一次到家裡,兒女繞膝的感覺總算有點了,就是缺個孫子。原本是指望借房紫蘭招個上門女婿,現在看來她找個男朋友都是個問題,天天嚷着三十而立,那一天是不太容易盼的。乾兒子倒是很聽話,可這說話也像是打閃,哪天找着媳婦都是個意外,生孩子更是沒影的事。
房總在單位是個神秘的人,身爲老總卻極少出現,據說還做着期貨生意,論身價在全市也是數得着的。不過他的爲人還是不錯,性格隨和對人說話總是客客氣氣,與毛副總完全是兩個極端。
在房太太眼裡,老頭子最大的優點還不是這些,而是他的廚藝。想當年她也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這個男人是先征服了她的胃,然後才征服了她的心,最後征服了整個人。房太太很少提到這段故事,但房紫蘭卻總是鄙視她媽的選擇,說還不如直接找個大廚算了。
每到這個時候,房總就喜歡爲太太打抱不平,說大廚算什麼,你嚐嚐我這糖醋鯉魚,還有這炒排骨,這可是五星級酒店都吃不到的美味。方青一如既往的拍馬屁,說紫蘭姐爲什麼長這麼漂亮,還不是因爲吃這些好東西的緣故,要是自己也能吃,這會至少比發哥帥!
蘇青青插嘴說,發哥是老男人了,你跟他比得什麼勁啊!李蔣石附議,被方青從桌子底下踢了一腳,安安也踢了他一腳,不準說他哥壞話。
房總還真不是吹牛,就說這道糖醋鯉魚,味道忒正宗。色澤金黃,外焦裡嫩,香甜酸醇,含在嘴裡都不捨的咽。房紫蘭從一旁給了他一拳,說差不多就行了,拍馬屁也不用沒完沒了吧。房太太反過來給了房紫蘭一下,說你爸做的就是很好吃。
方青賊笑着,他特別喜歡看房紫蘭撅嘴的樣子,紅嘟嘟的甚是迷人,有時感覺比毛可可還要可愛。如果不是他姐,早忍不住上去親兩下,想到這裡才意識到,原來房紫蘭在他心裡就是親姐姐的感覺,而房太太呢,確實像他媽。
俗話說無酒不成席,今天隨着房總的愛好,大家都喝二鍋頭。要說這二鍋頭的名氣也是很大,說家喻戶曉並不過分,房總從當兵時就喜歡喝上幾口,實惠又有勁。這一晃就是三十年過去了,各種名酒沒少喝,洋酒也是嚐了個遍,到頭來還是獨愛二鍋頭。
房紫蘭陪着老媽喝紅酒,其實她是裝的,在外面時喝酒比誰都兇,回家就換作乖乖女的形象。至少在喝酒和感情方便要裝得純真,至於懶惰和任性,在父母眼裡就是稀鬆平常,你不那樣他們還不習慣呢。蘇青青比房紫蘭有過之而無不及,平時多麼野蠻的丫頭,這會溫順的跟只貓似的,還挺噁心的給李蔣石夾菜,弄得小蔣石感激涕零,差點說出以身相許的話來。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房紫蘭的手機響了好幾遍,聲音若有若無的,房紫蘭就在屋子裡循着聲音到處找,最後在一堆衣服中發現了手機。房太太向衆人抱怨說:“這死丫頭整天的找東西,手機還能出個聲,別的東西就只能翻,實在找不着了就說什麼不用找了,過幾天就會自己出來。”
房總微笑的說這孩子就這樣,長大點就好了,李蔣石和蘇青青連忙說自己也是那樣的,被方青極其鄙視,號稱自己的東西整理的井井有條,於是被衆人一起鄙視,他的臥室不被稱爲豬窩已經算是客氣了。
“喂,可可啊!你找方青是吧?……方青,電話!”方青幾步跳過去接着,毛可可埋怨自己怎麼不開手機,方青掏出來一看才發現調靜音了,居然有二十多個未接電話,這丫頭挺執着的,打不通還打二十多遍,腦袋可能被某種動物踢過。
“什麼事情啊?”
“明天一早來我們家,我媽想見你。”
“有紅包沒?”
“有你個頭啊,不來我踢死你!”呃,好好一姑娘,怎麼都學着野蠻了,要不怎麼說韓片絕對應該禁播,不是讓女人學着找浪漫,就是讓小女孩喜歡那些渾身哆嗦的少年,還有就是做野蠻女友,動不動就暴力一下。
“方青啊,跟可可的關係發展很快嘛,牽過手了嗎?”電話那頭的毛可可幾乎是在吼,說話的內容大家都聽見了,房紫蘭又發揮一次做姐姐的本職,親切地關心一下。
“當然!牽手算什麼。”方青沒吹牛,現在的年輕人牽手太稀鬆平常了,頭天見面就搞兒童buyi活動的多的是。
“那親過嘴嗎?”
房紫蘭問的越來越直接了,中國人可沒有見面親嘴的習慣,方青想想還真沒親過,但是不能被房紫蘭看扁了,說道:“那算個嘛子嗎?豈止是親嘴,我們倆……”
房紫蘭這手機是有點問題,裡面又傳出一個清晰的吼音,“方青,再胡說我砍了你!”
哎呀,是毛可可的聲音,剛纔接完電話忘記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