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絲絲的涼意給人帶來一陣的清爽。
其實初秋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季節,不冷不熱,起牀的時候不用糾結,穿得衣服不是厚厚的,天氣也不會熱的讓人不想出門,風也不是凜冽的像刀子一樣,這樣的天,讓人精神氣爽。
不過對於紀澤來說,或者這個秋會讓他像個詩人一樣傷感起來吧。
紀澤並沒有開口,而是失神的望着眼前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又在醞釀些什麼。
我並沒有開口問紀澤,而是隨意的站在他的身旁,看着眼前一輛又一輛駛過的車輛,看着那些熟悉的燈光,看着燈光所照起的飄蕩在空氣中的塵埃,看着那些光暈和朦朧。
同樣的風景,不同的人看在眼中就會泛起不同的心情,哪怕是同一個人亦是如此,昨日裡我會感慨山外有山樓外有樓,今天會在這樣熟悉的環境裡渾身放鬆。
我沒有嫌棄地上的塵土,照着馬路牙子吹了一下後便坐了下來,行雲飯店前有棵樹,不大,卻能將我的影子遮蓋。
我朝紀澤望了一眼,不知道他這位千萬富豪願不願意坐在這?
當人有了身份地位時,便會特別注重自己的形象,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累了就蹲下來歇歇,不會在人前失態,不會表現邋里邋遢,不會隨心所欲的大笑,那些笑容似乎都有了目的,會自覺地帶上虛僞和虛假的面具,甚至有人想要掩藏從前的出身,想讓自己看着更高貴,從而選擇忘記卑微的過去。
紀澤並沒有在意,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望了一眼街道前的花壇,又望着我,笑了笑,說道:“我真的很羨慕你,行雲。”
“羨慕我?”我很是納悶的說道:“你有什麼好羨慕我的?”
我們倆之間相差太大了,他可是一個千萬富翁,我想要實現的目標,卻不知道多久才能達到。他呢,比我大多少?一歲還是兩歲?卻早已經走到了我需要仰望的地步。
他幹嘛羨慕我?
應該是我羨慕他吧。
“因爲你有一個你很愛她她也很愛你的人,你們歷盡千山萬水走到一起,多少人聽到你們的故事會特別感動,會因爲你們的故事重新相信愛情。”
我不禁苦笑,現在我和丁格終於是走到了一起,可是那些陌生人又怎會知道我們都經歷了怎樣的苦痛。
“可我呢,喜歡一個女孩那麼久,卻總覺得一直離她特別特別遠。爲什麼?”
他的語氣很是傷感,我都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了,弄得心情也有些惆悵起來。
可愛情裡的問題從來沒有答案,我無法回答他。
紀澤又說道:“而且呢,你身邊還有那麼好那麼好的朋友,什麼事都會跟對方說,難過了會陪着對方喝酒,無聊了聚在一起浪費時間,可以隨心所欲不用害怕說錯什麼,我也想要這樣的朋友。可是想想,我身邊根本沒有這樣的朋友,我甚至沒什麼朋友,雖然我認識的人很多,可我覺得那些都算不上朋友,生活裡,我就像一頭孤獨的鷹,從來都是獨自的身影。”
說到最後,紀澤嘴角浮現一抹苦澀,我看着身邊的紀澤,忽然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是很瞭解他。
孤獨的鷹,他這麼形容自己。
“事業上呢,很多人見我都會誇我年輕有爲,這麼年輕便有了那樣的高度!以前我一心鑽在事業裡,想要有一番成就,可是現在,我成功了,我卻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爲了什麼?特別特別的迷茫,爲了證明自己給別人看?還是自己真的特別喜歡這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紀澤雙眼間盡是迷茫,語氣中甚至透着些許的頹廢。我更加有些不懂他了,沒想到事業上這麼成功的他竟然對他的事業如此的迷茫?
這讓我感覺很可笑,甚至很可悲!
我又望着路上那些車,雖然現在已經很多家庭都有了車,可那些開得起好車的人家裡也多半是富裕的,而那些事業上很成功的人,他們也會像紀澤這樣迷茫嗎?
以後我擁有了可以媲美紀澤的事業,我會迷茫嗎?
還是說,紀澤事業上的迷茫,只是因爲無法得到的愛情?
紀澤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繼續說道:“在公司裡,大家看見我都是很敬畏的目光,不用我和他們故意拉開距離,他們自己便因爲身份的原因和我拉開了距離,他們和我談論的永遠都是工作,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話題。我想和他們成爲朋友,我請大家出去吃飯,大家都很開心,也很感謝我,可是我卻知道,他們依然不會將我當朋友。”
紀澤說的對,在公司裡,下屬和上司之間恐怕永遠都成不了朋友,因爲朋友的基礎是平等,而上下級是不平等的,上司可以因爲一點錯誤而對下屬狠狠的呵斥一番,下屬卻不能因爲上司的一個失誤而露出一絲不滿。
上下級是我很反感的一種東西,所以我很不喜歡大家稱呼我爲老闆,我不喜歡嚴厲,我想爲大家創造一個更寬鬆自由的工作環境,這樣大家更親近些,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我不願意加入豫湘緣的一個原因之一,因爲它用的是大衆化的模式,工作人員全都嚴格的按照制度上班下班,我不知道能不能創造自己的模式,但我真的不喜歡那一種。
“這是沒辦法的事,或許我們得到一些東西,總會相應的失去一些東西吧。”我有些感慨的說道。
就像紀澤,身爲上位者,在公司裡就註定是孤獨的。
我又對紀澤問道:“那生活裡你也沒有朋友嗎?”
想都沒想紀澤便搖了搖頭,說道:“大部分的人都是有利益牽扯的,沒有利益的關係大都非常的淡。”
“那我呢,我算是朋友嗎?”我望着紀澤,問道。
紀澤笑了笑,點頭道:“是。”
“那幹嘛搖頭搖那麼快!”我用朋友口吻開玩笑道:“我還以爲你不將我當朋友呢。”
紀澤卻有些失落的說道:“但是,我將你當朋友,卻依然覺得沒辦法融進你們那個核心的圈子,你明白嗎?”
我知道,因爲我們和紀澤的生活不同,我們的身份地位也不同,他是個千萬富翁,而我們大多數人則距離他很遠,所以這也是爲什麼他生活中不會有朋友的原因吧,就連虎子他們,也肯定會因爲這個關係而與紀澤拉開些距離,不能成爲很好的朋友。
至於我,我想,可能是我不在乎這些吧。
我看着他,又是問道:“除了這些呢,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你覺得呢?”紀澤反問道。
“是因爲丫頭嗎?”
紀澤沒有點頭,他沉思着,想了會才說道:“可以這麼說吧。”
“怎麼?”我皺了下眉,問道:“你想放棄了是嗎?”
“我不知道。”紀澤搖了搖頭。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很是驚訝,因爲以往我問這個問題,紀澤的回答都是不會放棄,他一直都很堅定,更別說爲了林婭回到蒲城,我不知道這對他外地的公司有沒有影響,但我覺得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非常讓人佩服,一般人很難做出這樣的抉擇,爲了追一個女孩,紀澤真的是付出了很多。
我望着紀澤,不知道又是什麼讓他改變了。
沉默了會,紀澤才又開口道:“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和林婭的關係算什麼了?朋友嗎?我們一點都不像朋友,我們之間,不是你和她這樣的好朋友,也不是普通朋友,我們不知道我們算是什麼!我感覺因爲我對她的追求,讓她特別的煩惱,甚至是壓抑,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跟你們說話的時候,林婭很正常,臉上會有笑容,可是當我和她說話時,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也沒有反感我,也沒有冷淡我,可面對我,她好像忽然就沒什麼話說了,而且臉上也沒有笑容,面對我她好像變了一個人,我總覺得她自己好像覺得她特別虧欠我似的。”
坐在紀澤身邊,感受着他情緒的波動,我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而且,我覺得我根本不算是再追她,我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追她,我們沒有去看過一場電影,也沒有單獨出去吃過一頓飯,我好像是就這麼賴在她的身邊,卻又什麼都不做。”
我沒想到他的煩惱會這麼多,紀澤又望着我,問道:“如果因爲我的追求讓她特別不開心,行雲,你說,我還要繼續追她嗎?
聽着紀澤的問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我真的不知道。
以往,當我勸紀澤放棄時,紀澤怎麼都不聽,卻沒想到現在他自己變得困惑了,可他不是因爲覺得自己看不到未來而放棄,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林婭是曾告訴我,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紀澤,而她的煩惱也爲紀澤帶來了煩惱。
我搖了搖頭,又對他問道:“那你想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