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晚上這場廝殺,衆人心裡都有些後怕,雖然承德嘴上不說,可我也能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不好,也許,繁都要遠比這草原上兇險。
第二日,衆人沒有再趕路,反而調轉了馬頭回去找大軍,畢竟在那裡,承賢做小動作的難度要大一些。
回到大軍之中,承德又恢復了大將軍的身份,我只覺的心裡有些悵然,想起了死在我刀下的諾頓王,想起了他倒下前說的那句話,還有他求我的那件事情。
“榮兒,怎麼這麼老實了?”承德從大帳外進來,輕笑着問我。
我看了看一身戎裝的承德,笑了笑,上前幫他脫身上的盔甲,輕聲說道:“我在想黛蓮娜。”
承德聞言一怔了怔。
“她是不是非死不可?”我低聲問道。
承德轉回身看我,半晌才嘆息道:“榮兒,心太軟只會讓自己陷入絕境。”
我點頭,擡頭衝着承德笑了笑,卻有些勉強,“我知道。”
承德笑笑,然後又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說道:“要不我就娶了她?反正她長的也確實美貌,啊——”承德誇張的慘叫,笑嘻嘻的看我。
我又在承德的身上掐了一把,惡狠狠的說道:“你要是再敢招惹別的女人,我就咬死你!”
承德笑,把臉湊到我的眼前,說道:“咬吧。”
我看着他那張俊臉,一時恨的牙洋洋。
“主子,攏月到了。”帳外突然傳來奉善的聲音。
承德恢復了正經,臉上的笑容淡去,淡淡說道:“讓她進來吧。”
話音落地,一個身影從帳外閃進,淡定的站在門口,衝着承德行了一禮,“攏月見過主子。”
是個女人,我驚訝的向她看去,見她身上雖然穿了男裝,可一看模樣就知道她是個年輕女子了,不過二十來歲模樣,相貌雖算不上絕美,可是卻有一股很清麗的感覺。
“起來吧。”承德說道,看了我一眼,又對她說道:“以後你就跟在楚楊身邊,回繁都後再換過身份。”
“攏月知道。”那女子沉聲答道。
“先下去吧,別讓人看出你的身份。”承德冷聲說道,那女子應了一聲便退出了帳外,只剩下我有些糊塗的看着承德。
承德看我的樣子笑了笑,說道:“不明白了?”
我誠實的點頭,承德笑着搖了搖頭,“平時看你也算機靈啊,怎麼這個都想不透。”
“什麼叫到了繁都再換過身份?”我問道。
承德看着我,嘆了口氣,這才輕聲說道:“你以爲這軍中的人都是瞎子麼?我連出徵都帶在身邊的女人,承賢怎麼會不知道,即便他想不到會是你,也會有所疑心的,到了繁都必然會有人打你的主意,到時候我要是藏着你不見人,恐怕更惹他們的懷疑,所以——”
“所以你就找了個人來代替我,等到繁都的時候讓人們見到的是她,以爲她是你帶在身邊的女人?”
承德點點頭,在我脣上輕點一下,笑道;“聰明。”
“可是,可是你這軍中的將領都見過我啊!不會穿幫麼?”
承德笑道:“他們都是軍方的人,回到繁都之後自會被派到別的地方,再說就算他們留在繁都,也不會去見你,要見你的恐怕是宮中的人了,當然不會穿幫。”
我這才放心的點頭,卻突然又想起點什麼,攏月,挽月,浣月,怎麼和我原來身邊的宮女名字這麼像,跟一家子似的,我瞥了瞥承德,突然問道:“她跟挽月是一起的?”
承德一愣,隨即笑道:“什麼挽月?”
我看着他那樣子,心道你就裝吧,我看你怎麼裝。
“你不知道挽月是誰?”我冷冷問道。
承德笑笑,伸手過來把我束起的頭髮放下,輕聲答道:“知道,我不瞞你,挽月的確是我手裡的人。”
“這麼說她們還都是月字輩的了?”我問道。
承德一愣,“月字輩?”隨即笑着點了點頭,說道;“算是吧。”
大軍又行了兩日,已是到了格黛爾草原的邊緣,遠處起伏的綿山已經能在視線中看到,我回頭看看後面的大草原,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
纔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看到蜿蜒行進中的大軍,我竟鬼使神差般的縱馬來到黛蓮娜的馬車旁,雖然沒有問過承德,不過也感覺到他似乎就要在這幾天對黛蓮娜下手了,自從黛蓮娜被送到瓦勒軍營後我就沒見過她,而今天卻突然想過來看看。
人們都知道我是承德身邊的人,倒也沒有人攔我,跳上她的馬車,掀起車簾,看到一臉驚慌的阿雅其,她看到我先驚後喜,叫道:“花不脫!”
我點了點頭,看向依靠在裡面的黛蓮娜,蒼白的臉色幾乎不見血色,再也不是那個一身紅衣的嬌豔女子。
黛蓮娜原本閉着眼睛倚在那裡,聽見阿雅其的聲音,擡眼向我這裡冷漠的看了看,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花不脫,你救救公主吧,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沒有吃東西了。”阿雅其說道,一臉的焦急。
“不吃東西?爲什麼不早說?”
“公主她——”
“閉嘴,阿雅其。”黛蓮娜喝道。
我看了看黛蓮娜,猶豫要不要把諾頓王的事情告訴她。
“黛蓮娜,你不用給我來這個樣子,我看你也不怎麼順眼,東西你愛吃不吃,”我冷冷說道,“我來只不過有件事情想告訴你,諾頓王死了。”
黛蓮娜周身一震,猛的睜開眼睛,好半晌纔回過神來,把身體重新靠向車壁,閉上眼睛別過頭去,緩緩說道;“他早就該死了。”
淚水卻從她的眼角流下,滑過她蒼白的臉頰,無聲的滴落在衣衫上。
這對男女之間的關係,我真的搞不懂了。
“他臨死的時候求我來放了你。”我說道。
黛蓮娜沒有動靜,死一般的坐在那裡。
看到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心裡一股怒氣升起,說道:“你自己到底想怎麼樣?倒是說啊!”
黛蓮娜笑了,帶着滿臉的淚水。
“我想怎麼樣?哈哈,我想怎麼樣?”黛蓮娜的臉上顯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她笑的很厲害,似乎在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
她的笑,讓我有些惱羞成怒,我也沒有開口,只冷冷的看着她。
“我什麼時候可以給自己作主了?”黛蓮娜笑道,“西羅盟人來了,我那軟弱的父王把我送給了諾頓王,西羅盟人走了,他又把我送給了瓦勒王子,哈哈,你說,我想怎麼樣?”
“你愛他麼?”我突然問道。
“愛?”黛蓮娜慘笑道,“能愛麼?國仇家恨,愛算什麼?”
“那你爲什麼還要幫他來騙我們?”我問道,既然心中還有家國,爲什麼又會甘心被諾頓王利用?
黛蓮娜冷笑一聲,說道:“你們?瓦勒人?你們比他們又強了多少?不過也是看中了我們的草原罷了,也只有我那愚蠢的父王看不透你們的狼子野心吧。”
我說不出話來,因爲她沒有說錯,瓦勒人來這裡,的確也沒有安什麼好心。
看着閉眼倚在那裡的黛蓮娜,又看了看紅着眼睛的阿雅其,我突然作出了一個很愚蠢的決定,我要放了她們,放她們回到草原。
“我會放了你們。”我淡淡說道,看到黛蓮娜震驚的眼神,我笑了,突然覺的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頓時輕鬆了不少。
“你得答應我,這草原上再也沒有了黛蓮娜公主。”
好半晌,黛蓮娜才緩緩點頭。
“爲什麼放了我們?”黛蓮娜突然問道。
“因爲……他愛你。”我輕聲答道,不再理會身後的兩人,鑽出車外跳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