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人來人往,坐着輪椅的秦理並沒有太引人注目。
他向着何棠擡高左手,想要觸到她脖子上的傷處,但還是差了些距離。
“已經上過藥了。”何棠聽話地彎下了腰,掠起頭髮讓秦理看脖子上貼着的小紗布,“只是破了很小一道,明天就好了。”
秦理的手指撫過她的紗布,擔心地問:“真的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沒有。”何棠搖頭,站直身子後指指不遠處的王宇霖,“倒是王經理手上被匕首割了一道,傷得挺深的。”
這時,王宇霖走了過來,站在何棠身邊,他左手挽着大衣,右臂襯衫捋至手肘,小臂上纏着厚厚一圈紗布,說:“秦總,你好。”
“你好。”秦理面色沉靜,左手拉住了何棠的手,說,“王經理,謝謝你救了何棠。你傷得嚴重嗎?”
“還好,皮肉傷。”王宇霖淺淺一笑,對何棠說,“小和尚,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明天休息一天,我幫你請假。”
何棠忙說:“不用啊,人民公園的價格我還沒做好。”
王宇霖說:“我會叫杜芳芳接着做的,你受了傷,明天就好好休息一下。”
何棠語氣關心:“你比我傷得嚴重多了,還要去上班嗎?”
王宇霖無奈地點頭:“明天有客戶來公司,是我聯繫的,不能請假。”
“可是……”
秦理拉了拉何棠的手:“糖糖,王經理有分寸的,你聽話,明天休息一天再說。”
何棠這才點點頭,“哦”了一聲。
王宇霖想了想,又對何棠說:“還有,你今晚最好不要住在春山新苑了,小區太老,住的人太雜,實在不安全。年底到了小偷也多,你一個人住……秦總會不放心。”王宇霖看了眼秦理,說,“好了,其他就沒事了,那我先走,再見。”
他剛轉身,何棠就擔心地問:“王師兄,你的手臂傷了,還能開車嗎?”
王宇霖回頭:“車子先停你家樓下,我打車回去,明天來開。”
“哦。”何棠向他揮揮手,“王經理再見,你路上小心。”
王宇霖一笑,又和秦理、何棠說了再見,終於大步離開了醫院。
秦理擡頭看看何棠,見她一臉疲憊,頭髮都有些亂,心裡非常擔心。他輕輕地喊她:“糖糖。”
“啊?”何棠畢竟受了驚嚇,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秦理嘆氣,握住她的手,說:“好了,今晚和我回錦宏國際吧。”
何棠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錦宏國際十二層。
何棠第一次來到秦理的套房中。她洗完澡,穿着一套全新的睡衣褲站在落地窗邊,發現秦理套房內的客廳大玻璃對着的是城市西面,是在十三樓陽光房和十樓總經辦都看不到的一片風景。
夜晚的D市別有意境,遠處有錯落的高樓燈光閃爍,高架橋上是車輛快速穿梭形成的橘色燈海,配着街邊店鋪、高樓頂端巨大的霓虹燈牌,匯聚成一派生機勃勃的城市夜景。
身後傳來熟悉的電動輪椅運行的聲音,何棠回過頭,看見秦理正坐着輪椅向她行來。
他已經在關敬的幫助下洗了澡,這時也換上了家居服,是套頭的棉質運動衣褲,整個人看起來顯得特別年輕、休閒。
秦理來到何棠身邊,仰着頭說:“讓我看看,傷口有沒有碰水?”
何棠彎下腰給他看:“我貼了防水的膠布才洗的澡,你摸摸,紗布是乾的。”
秦理摸過,確認紗布是乾燥的才放下心。他擡頭看着何棠,拉過她的手說:“糖糖,其實我有點後怕。”
“啊?”何棠沒想到秦理會這樣講,她在沙發上坐下,與他面對面,“我沒有事啊,那個人只是想搶點錢。”
“這種事不能講僥倖。”秦理伸長左臂再一次撫過何棠脖子上的紗布,說,“傷在這個位置,如果劃破動脈,幾分鐘就救不回來了。”
何棠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點點頭說:“以後我會小心的,我去買個防狼器,上下樓就握在手裡。”
她的語氣很認真,秦理被她逗笑了,搖頭說:“怎麼,你還想再碰一次這種事啊?”
何棠也笑了:“不是啊,我是想叫你不要擔心嘛。這次是意外,幸虧王經理沒有走遠。”
“這次真的多虧了他,等你上了班,我們買些營養品謝謝他。”說到這裡,秦理話鋒一轉,“說起來,王宇霖是你大學裡的師兄?”
爲了不讓秦理誤會,何棠已經刻意喊王宇霖作“王經理”了,但秦理似乎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何棠只得承認:“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呀?”
“你剛纔自己叫他王師兄了。”秦理伸手刮過她的鼻子:“哦——原來你不想告訴我。”
“不是。”何棠說,“我大一時他已經研三了,我們同校一年都不到。”
“但我看你們關係挺好。”
秦理的語氣有些酸溜溜,何棠覺得很有趣,她笑嘻嘻地說:“我和他一個社團的,圍棋社,上次和你說過,他指導我參加過比賽。”
“哦?”秦理眯起眼睛,“看來王宇霖是圍棋高手。”
“是啊,他很厲害的,業餘7段,有證書的呢。”
“這樣啊——”秦理若有所思,低頭想了想,突然說,“糖糖,不如你搬到我這裡來吧。”
話題跳躍得好快,何棠很驚訝:“啊?”
“你住的地方,環境太不好了。”秦理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起碼要讓你住得舒適安全。本來,我是想過完年再和你提的,沒想到現在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搬到這裡來。”
看着何棠一張臉紅得嚇人,秦理知道她誤會了,他說:“你別誤會,我會另外給你安排房間。當然……”他壞壞地一笑,“你要是肯住在我的套房裡,我會更高興。”
“……”何棠低頭思考,搖頭說,“我覺得不太好。”
“爲什麼不好?”秦理握緊她的手,“你放心,雖然金姐、關敬、郭叔叔在這裡都有房間,但我保證他們不會打擾到你,你在這裡做什麼都很方便,我會留給你充分的私/密空間。”
“不是這個意思,這裡很好。只是……”何棠開動腦細胞,說,“那慧堯怎麼辦?”
“我可以在春山新苑附近給她租一個單身公寓。”
“那我也可以和她一起去住單身公寓嘛。”
“不行。”
秦理的語氣斬釘截鐵,何棠嘴巴撅起來了,“你很專/制。”
“我不是專/制,我是不放心你。”秦理此刻很想把何棠擁進懷裡,但他坐在輪椅上,她坐在沙發上,除非她主動,他根本就做不到。
但何棠顯然沒有主動的念頭,她內心還在掙扎:“我住到這裡來,真的會很奇怪,下面就是你公司,下樓還要經過他們的辦公室……”
“這個,我的確沒考慮好。當初設計時,只是想把私人電梯的位置放得隱蔽一點。”秦理說,“畢竟是爲了我上下班方便,你應該能理解。”
何棠點頭,雙手在睡衣下襬絞啊絞:“阿理,你讓我再考慮一下吧。”
“好。”秦理鬆開她的手,說,“我送你去房間,今天早點睡吧。”
何棠跟着秦理來到一個房間門口,秦理遞給她一把鑰匙:“裡面有洗手間,生活用品都齊全,太晚了,我就不進去了。”
何棠應下,看着秦理操縱輪椅往自己的套房行去。
她轉身打開了房門,房裡亮着燈,何棠走進去,只覺得眼前一亮。
這是一個五十平米左右的套房,類似賓館單人間佈局,只是佈置得更加溫馨時尚,還帶着一個小陽臺。
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新裝修的氣息,所有的傢俱家電及日用品都是嶄新的。
何棠放眼四周,房間傢俱選的是白色系,粉紅色窗簾上還綴着蕾絲邊,梳妝檯上擺着盒裝的護膚品,牀上甚至還有幾個毛絨玩具。
很顯然,這是個爲年輕女孩子佈置的房間。
何棠很驚奇,她拉開衣櫃移門,發現裡面掛滿了衣服,五顏六色,春夏秋冬齊全,下層還擺着許多鞋子。
她隨意拿出一條連衣裙看,裙子的標籤已經拆掉了,但看面料和設計風格就能看出價格昂貴,何棠看看裙子尺碼,是M號,又看了幾件,全是M號或是160號——是她的尺碼。
何棠好奇心起,又蹲在地上看鞋子,清一色的36碼。
她想不明白了,順手又拉開了衣櫃裡的抽屜,果然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內衣褲,她拿起一件粉色文/胸看標籤——70/B。
噢!何棠捂着臉撲到了牀上。
真是難爲情死了,那個男人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何棠一直都睡不着,想着秦理的提議,最終,她給吳慧堯打了電話。
吳慧堯習慣晚睡,凌晨時分果然還沒睡。
何棠吞吞吐吐地把當晚發生的事講給她聽,最後又說了秦理的建議。
吳慧堯在電話那邊叫起來:“何媽媽我警告你你可一定要答應啊!你跟他講我喜歡芳草華庭的單身公寓,要10層以上的南北套!”
“……”何棠懵了,“你怎麼那麼不講義氣啊!”
“拜託,何媽媽。”吳慧堯在電話裡嘆氣,“咱們不說其他,就說說秦老闆的身份吧。秦理,男,27歲,未婚,中勤集團幕後老總,住在市中心錦宏國際那——麼大一套房子裡,有司機有廚師有幫傭。何棠,女,23歲,未婚,秦理的女朋友,住在80年代建造的春山新苑一套50方出租屋裡,因爲小區治安差而差點被歹徒入室搶劫,甚至割喉而死。你要是旁觀者聽到這些信息有何感想?”
“唔。”何棠認真地說,“我覺得這兩個人還是分了算了。”
“喂!”吳慧堯叫起來,“這的確不合理對不對?所以何媽媽,你就算不爲着自己,至少也爲秦老闆考慮下,男人最在乎面子了懂不懂?”
“可是!”何棠不情願地說,“這樣很像金屋藏嬌啊。”
吳慧堯覺得自己和何棠簡直不是一個星球的人:“我懶得和你說了!總之你別忘了和秦老闆說我要芳草華庭的單身公寓就是了!再見!”
然後,她不由分說就掛了電話。
何棠呆呆地拿着手機,鬱悶地把被子蒙到了頭上。
第二天早上,何棠很早就起了牀,洗漱完畢後走到公共客廳,發現金姐在打掃衛生。
“金姐,早。”何棠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金姐瞧瞧何棠,問,“何小姐,昨晚睡得好嗎?”
何棠回答:“睡得很好。對了金姐,你叫我小棠就好。”
“小棠。”金姐笑眯眯地問,“那個房間你喜歡嗎?”
何棠愣了一下,點頭說:“很喜歡啊。”
“都是阿理的主意。”金姐笑得慈祥,“元旦過後他就開始佈置那個房間了,我一猜就知道是爲你準備的。”
“……”
金姐走到何棠身邊,誠懇地說:“小棠,我照顧阿理很多年了,你別看他開開心心的樣子,其實我知道他滿孤單的,畢竟他坐輪椅,行動不方便。所以啊,你要是有時間就多陪陪他,如果能夠搬過來住,就再好不過了。”
“……”
秦理起牀後,何棠與他一起吃早餐,吃着吃着,她突然說:“阿理,過年回家前,我搬過來住吧。至於春節以後,到時候再說好了。”
秦理忽地擡眸看她,何棠低着頭,紅着臉,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漸漸地,秦理嘴角掛起了笑,他說:“好啊,那等一會兒,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
在春山新苑的住宅樓下,何棠勸秦理不要上樓,但是他不答應。
有過上次在澤土鎮公墓的經驗,何棠不再堅持了,關敬先把輪椅拿到了樓上,接着就把秦理背了上去。
何棠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樓道很窄,關敬特別小心還是免不得磕磕碰碰。何棠都緊張地出了一頭汗,纔看着關敬把秦理背進她的出租屋裡。
爲了讓秦理的輪椅進到何棠的房間,何棠和關敬又忙活了半天,何棠房間很小,只有8個平方,她推開牀頭櫃,搬出椅子,又把寫字檯往角落推了點,才讓秦理的輪椅順利進到房裡。然後,關敬就下了樓。
輪椅的前後左右都是障礙,秦理坐在那裡,幾乎動不了。但是他並不在乎,只是非常好奇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他笑着對何棠說:“我一直都想上來看看,看看你住的房子是什麼樣的。可是,不管是你老家還是這裡,都要上樓,就一直沒實現。現在要是再不上來,估計就沒有機會了。”
何棠說:“我的房間有什麼好看的呀。”
“我就是想看。”秦理東張西望,“在視頻裡見過呢,感覺很熟悉。”
何棠說:“好了,你看過啦,是不是該去外面了。”
“爲什麼要趕我出去?”秦理不解地問。
何棠無奈地說:“我是來收拾行李的啊,你把我房裡唯一的空地兒都佔了,我怎麼收拾啊。”
她說的是實話,秦理四下一看,說:“其實你可以不用收拾,我給你買新的。”
何棠眉頭一挑:“不要。”
“好吧。”秦理拉過何棠的手,輕聲說,“但是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待在客廳,你再陪我一會兒,好嗎?”
他的語氣很委屈,何棠心頭一軟,問,“你能坐在牀上嗎?”
秦理也看向她的牀,想了想,說:“應該可以,不過需要你幫忙。”
何棠站起來,捋起衣袖:“怎麼幫忙,你說。”
還能怎麼幫忙呢,秦理左手撐在何棠的牀沿上,何棠站在他面前,彎下腰,雙臂穿過他腋下,用力將他提了起來。
何棠不知道,即使秦理很瘦,但因爲他的下肢沒有力氣,這樣提抱他竟然非常吃力。她估算不足,第一下就沒有成功,秦理的臀部離開輪椅十幾釐米後猛地又跌坐了回去。
何棠嚇了一跳,忙問:“你有沒有事?”
“沒事。”秦理擡頭看她,“我們再試一次,我說一二三,你用力,我左手也會用力。”
何棠點頭:“好。”
他們又試了一次,秦理說:“一,二,三!”
何棠與他面對面緊緊地抱在一起,猛地就將他提抱起來,與此同時,秦理左臂用力一撐,兩個人終於以一種怪異的姿勢一併跌坐在了牀沿上。
何棠剛要起身,秦理低聲叫道:“別動!讓我撐一下,我坐不住。”
何棠不敢動了。
他幾乎是掛在何棠身上,左手撐牀,很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姿勢。待他坐穩一些,何棠快速地把被子、枕頭全墊在了他的腰後以作支撐。
秦理總算坐穩當了。
兩個人都出了一身汗。
秦理調整了一下呼吸,低頭看自己的雙腿,兩隻腳扭曲着交叉在一起,可是他沒有多餘的手去調整坐姿了。
正在思考該怎麼辦時,何棠已經輕柔地將他的雙腿擺正了位置。
她不敢擡頭看他,將他搭落在身側牀沿的右手擺到大腿上後,她起身將輪椅推出了房間,房間裡終於顯得空了許多。
何棠回來的時候,看到秦理靜靜坐着,沒有輪椅在身下,他看起來倒是沒什麼異常,就像個普通健康的男人。
何棠發現他在看牀上的布娃娃可可。
她把可可抱到懷裡,在秦理右邊坐下,特意貼着他的身子,可以給他做依靠。
何棠問:“坐得舒服嗎?”
秦理點點頭。
何棠舉起可可給他看:“你送給我的,我給她取名字叫可可。”
“可可?”
“嗯。”何棠抿着脣牽起可可的小手,搖一搖說,“可可,歡迎阿理來家裡玩啊。”
可可笑眯眯的,何棠的臉頰也紅撲撲的,她的長睫毛低垂着,嘴脣很是水潤可愛。
房間裡很安靜,氣溫還很低,秦理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相反,他有些熱。
胸中似有一團小火苗在燃燒,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他的眼神變得特別溫柔。
秦理看着何棠的臉,又低頭看她手裡的可可,喉結微動。
他輕輕地開口:“可可,幫我問問糖糖,我可以吻她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小劇場狗尾後續:
秦東小朋友收拾了自己的小書包,一番計量後,決定離家出走。
他從錦宏國際十二樓坐電梯下到十樓,在中勤集團前臺小姐驚愕的眼光中出了大門。
前臺小姐立刻給樓下保安打電話,秦東下到錦宏國際一樓大廳,就被保安捉住了。
十分鐘後,他站到了秦理面前。
秦理問他:“東東,你打算去哪裡?”
秦東大聲回答:“我要去H市找思遠叔叔!”
“你去找思遠叔叔做什麼?”
“思遠叔叔畫畫厲害!我要去拜師學藝!”
秦理:“……”
二十分鐘後,秦西一邊舔着冰淇淋,一邊從房裡出來,看到了面朝牆角,貼牆而站的秦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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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bel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3 22:28:10
cibel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3 22:37:07
justina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3 22:55:26
tina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4 09:06:14
鳥見鳥鳴的碩碩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4 10:01:37
我想逆風去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0-24 11:58:45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