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剛剛升起,莫荀將熬好的米粥端到了晴天的牀前。爲了怕他難以下嚥,莫荀總是每天晚上將那些米磨成粉再睡。她將那些米粥一勺勺的送到晴天的嘴邊,晴天就這樣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地將那些米粥嚥下。
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米粥,莫荀自然心中歡喜。眼看着小半碗米粥全都吃了下去,她滿意的一笑:“嗯,不錯,飯量越來越大了。”
正說着,外面傳來爹的聲音:“閨女,快走了,晚了趕不上集了。”
莫荀一笑輕輕說道:“你好好休息,我下午一定趕回來。”
說完她便跑了出去,不大的小屋只剩下晴天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的心中竟忽然掠過一絲不捨……
自己如果真的只是二牛該多好啊。晴天靜靜地看着那房頂就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吧……
東方的天邊開始漸漸發白,一夜未眠的思若第一次這般害怕天明。這些日子幾乎找遍了青龍山脈的每一塊石頭卻依舊沒有找到晴天的身影……
天亮之時她便要去最後的地方尋找了,那個讓她永遠心碎卻又無法逃脫的地方---應天神壇。
天終究還是亮了,思若遠遠地看着那亡靈戰將。這一路走來都是它陪伴着在自己左右,可它又怎能懂得自己的心……
縷縷陽光慢慢照進樹林,林間的鳥鳴蟲吟又漸漸開始響起,整個大地都慢慢醒來。
思若默默走在林間的小溪旁,平緩的溪水悄無聲息的流淌着。那水面上倒映着她那憔悴的臉龐,她實在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一捧冰涼的溪水澆在自己的臉上,她忽然清醒了幾分。深深地吸一口氣,她終於鼓起勇氣嚮應天神壇上走去。
她輕輕跨國那一級級的石階,一切似乎還是那一天的模樣。只是當她擡起頭看向那壇頂之時,那明亮的光柱直衝天際,她彷彿一時間又回到了從前。
思若緊閉起雙眼,盡力讓自己忘記那引起痛苦的記憶。搖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當她再睜開眼時一切平靜如常……
神壇周圍的石壁之上已經看不到那些石刻,剩下的只有一片片的碎石。幾次大戰以來這原本雄偉的神壇也變得破敗不堪,當她走到那壇頂之時,中間巨大的空洞又出現在她的眼前。
就在那洞口邊穹或慘死在黑巫妖的手中,思若忽然一抖心口一緊像一把鋼刀刺進去一般。
穹或就那樣倒在她的懷裡,僅僅是爲了幫她拿到聖器……他卻再也不能回來……而思若卻連一句愛他都來不及說……
神族,殺害了她的父母,抓走爺爺,就連她最愛的人也不放過。她流着淚凝視着那虛無的天際,她心頭滿是恨意,恨之入骨……
可除了這恨她還能做什麼。她還有什麼……
陽光照在她美麗的臉龐上,淚珠是那樣的晶瑩……風輕輕吹在她的臉上卻如何都吹不干她的淚痕,思若忽然縱身從那高高的神壇一躍而下……
當她剛剛墜下那一刻,忽然一個黑色的身影將她又抓住。堅實的雙臂將她環抱在懷中,思若拼命的撕打着亡靈戰將,她竭力哭喊着:“你不要救我……讓我去!……讓我去找他!我死了就能見到他了。”
可是無論她怎麼用力,那亡靈戰將卻依舊死死地抱着她。不會放鬆半分,思若就這樣哭着喊着……直到她的聲音變得嘶啞,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哭泣。她終於在亡靈戰將的懷中靜靜的睡着了,睡得那麼安詳,那麼平靜……
也許她真的累了,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伴着清晨的陽光思若慢慢醒了過來,自從天界大戰以來她的每一個夜晚都是噩夢爲伴,只有那亡靈戰將在時她的心才能平靜一些。對於它的守護思若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可它終究只是一個亡靈,不會懂傷心亦不會感覺到難過,不會理解凡人的愛與恨,更無法體會那些的痛苦與快樂……它永遠都只是一個沒有呼吸沒有肉體的亡魂。
思若慢慢起身,不遠處的亡靈戰將正靜靜地守在那裡。當思若遠遠的看着它寬闊堅實的肩膀時,心中卻忽然掠過一絲莫名的熟悉。
她起身慢慢向它走去,當思若來到它的背後時。她忽然看到了那亡靈戰將的腰間竟然有一絲翠綠……
她不禁心頭一顫,那竟是一柄玉笛……
一柄刻着月牙形狀的玉笛---下弦月。
思若忽然僵在了那裡……她傻傻地看着那下弦月,怔怔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亡靈戰將忽然轉過身,它面對着思若不再有任何的反應。
思若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滑落下來,她輕輕微笑着:“穹或,你是穹或……我能感覺到你!”
山風輕輕吹過,掀動着亡靈戰將的披風,輕撫着思若的淚痕……這一切如同是兩個輪迴的交點,在他們之間只有一隻手的距離,而這距離卻又是無法跨越的兩個輪迴……
亡靈戰將就這樣站在思若的面前,它微微擡起頭靜靜地看着她。可它沒有心,若是有也已經碎了吧……
在這兩個不同的輪迴裡她忘不掉他,他也無法忘記她……
思若的臉上泛着淡淡的笑容,這一刻她是如此的幸福和快樂。
忽然神壇上一陣劇烈的震顫,思若和亡靈戰將一同看向那神壇的中央,一團濃烈的煞氣中一個變異的妖魔正慢慢顯現出來。一聲狂笑迴盪在山嶽之間,這妖魔凝視着思若和亡靈戰將,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會回來的……你讓我等的好辛苦。”
思若看着這妖魔和它手中那古怪的法器,一件六角形的法器之上幾個明亮的光點不停的變換着位置。
她心中一驚,暗叫道:“黑巫妖!”
上次重創破掉了黑巫妖的法器,讓它被那巫煞反噬。這些巫煞全都圍聚在了他的身體之上也徹底將它變成了一個絕世妖魔。
雖然法器被破,他的巫力卻着實增強了幾倍。亡靈戰將上前將思若擋在了身後,它身上散發着濃烈的陰氣,讓思若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黑巫妖忽然冷冷說道:“真想不到你被我吸噬了精魄竟然還不滅,爲了這個女子你竟然會選擇做不復生死的怨靈。”
思若一驚怔怔地看向那亡靈戰將,黑巫妖冷冷地說着:“這一切都是徒勞,你們今天就是我們祭品,我要用你們來祭奠我黑巫族!”
說完他手中的星盤忽然飛轉起來,剩下的五顆星辰飛快的轉動着,它們的光芒卻漸漸暗了下去。
緊接着從那星辰之上一縷縷巫煞顯現出來,每一顆星辰上帶着一縷巫煞,五縷煞氣飛快轉動着。
巫煞漸漸散開形成巨大的空間將亡靈戰將死死罩在裡面,當那巫煞將要閉合之時亡靈戰將忽然將思若推了出去。
思若傻傻地看着它離自己越來越遠……卻已無法挽回。
當巫煞將亡靈戰將團團包圍之時,煞氣開始慢慢收攏,漸漸將它吸入那星盤之內。
亡靈戰將雙手緊緊握住那利劍直直刺向那星盤,當它手中的利劍刺入那星盤之中時,轉眼間便化作一團陰氣被它吸收了進去。
這星盤本就是上古時代大法師爲了吸納這些陰氣而煉就的神物,將這亡靈戰將吸噬也不在話下。只可惜自從受到上次晴天的重擊這神物早已經破損,再加上少了一顆星辰平衡法力也難以維繼……
所以當黑巫妖用它來吸噬亡靈戰將時便已很難將它駕馭,只見星盤不停顫抖着,而那團巫煞卻變得越來越小。
煞氣之外的思若眼看着亡靈戰將將要被這黑巫妖全都吸和星盤之內,焦急的不知該怎麼辦,她忽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弦月上劃了一道,然後吹奏起來。
轉眼間應天神壇之上劇烈晃動起來,那無數的妖獸惡靈紛紛從土地中溢出來,它們慢慢的向神壇之上聚攏。
這些陰煞的妖物本來那黑巫妖並不放在眼裡。可此時正當巫煞最盛之時,本已是難以駕馭加上這些妖魂圍繞在它的四周不時吞噬着他身上的靈氣,黑巫妖的身形不停顫抖着眼看即將崩潰。
那巫煞包裹的亡靈戰將正死死地將自己的身體撐在星盤之外,星盤巨大的吸力將它身上的陰氣一點點的撕扯下來吸入那星盤之中。
思若眼看着那團煞氣越來越小,她手上的血沿着上弦月一滴滴地落下來,那些妖獸惡靈更加瘋狂地撲咬着那黑巫妖。
正當那亡靈戰將將要被吸入星盤的最後一刻,它忽然一聲沖天的怒吼……
那黑巫妖更也抵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失去控制的巫煞頃刻間爆發出來,將那漫天的妖物、黑巫妖和亡靈戰將一同吞噬。
思若直直地看着那煞氣中的亡靈戰將,它身上的陰氣已經被那星盤幾乎吸盡,又顯現出了人形……變成了穹或的模樣……
思若就這樣遠遠看着他被那煞氣包裹着一同墜入神壇之中……她竭力的哭喊着穹或的名字卻無法將他救回來。
當那團煞氣墜入神壇中時,那沖天的光柱被那煞氣遮住。
忽然間那光柱慢慢退了回去,神壇中的四壁上那些詭異的符文漸漸亮了起來。
符文上明亮的光芒轉瞬之間將那濃重的煞氣穿透,伴隨着那些陰靈的淒厲的慘叫聲化作一縷縷陰氣從神壇中散發出來,那無數的陰靈就這樣葬身在這光陣之中。
當思若來到那神壇的破口上時,濃重的陰氣飛騰着升上天際。在那光幕之中黑巫妖的身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空洞,隨着那空洞越來越多他的身體漸漸開始消散。當它的身體散盡時,在那光陣之中只剩下一顆明亮的光珠,那便是黑巫妖吸納的所有精魄煉化而成的精珠。
穹或身上的煞氣早已被那光芒驅散只剩一縷明亮的魂魄留在神壇的中間。
思若跪倒在那神壇之上嘶啞地哭喊着:“穹或,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傻。你爲什麼要放棄輪迴?化身妖魔?……”
光幕中的穹或呆呆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想你在生死之間承受輪迴之苦,即使是在冥界我也能陪着你。我怕來生來世我會忘了你……”
思若哭得更傷心了,那光芒之中又開始發生異變。
黑巫妖的法器星盤上的星辰開始劇烈晃動,最終爆裂開來在那強烈的光照之下,五顆星辰環繞着穹或飛轉開來。
在這些星辰飛轉之時,那黑巫妖的精珠慢慢向穹或靠近。在那明亮的光芒之中竟開始慢慢與他的魂魄融合。
當精珠漸漸消失時,他的肉體又一點點的變得清晰可見,在那光芒之中穹或再次復生。
思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穹或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而這一切卻是真的就這樣在他們的眼前發生了。
神壇中的光芒漸漸褪去,穹或站在那神壇之中看着自己的身體,他竟是真的又活了過來。
思若高興的一躍而下撲到了他的懷中,這一刻便是她最開心幸福的時刻。
她的眼淚滑過臉龐:“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穹或淡淡一笑,傻傻地說道:“我怎麼能捨得你自己留在這世間受苦受難。”
過了許久他們才分開,兩個人四目相對,對方還是之前的樣子,一切竟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穹或疑惑地看着那石壁上的符文,他想不明白怎麼一切會是這樣。他默默說道:“看來要等回去問過天師才能知道怎麼回事了。”
思若重重地點點頭,兩人從神壇之中走出來。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心中卻又閃過一絲憂傷。
穹或自然知道她的心事,他輕輕說道:“不要擔心,我們去找天師想想辦法。我一定會幫你找到晴天,救出爺爺的。”
思若高興地一笑點點頭,兩人便向山腳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