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渙箐和麗諾爾躲在了同一塊石頭後面—— 這可不是湊巧,而是餘渙箐瞬間腦子一熱,冒充英雄好漢護花使者,硬把麗諾爾撲倒在地的。誰料麗諾爾非但不領情,反倒在他身下反抗**似地好一通掙扎,各種防狼武術一齊往他身上招呼:有讓人骨斷筋折的關節技,有能把內臟輕鬆打爛的泰拳式膝法,甚至還有貝齒玉爪的連咬帶抓—— 更可怕的是所有這些大殺招全都快如閃電、剎那間完成到位,前前後後不足三秒鐘,可憐的餘渙箐已經被結結實實揍成了一灘鼻涕。
“臭凡人竟敢非—— 禮—— 我!!!——”
麗諾爾的怒吼蓋過了爆炸聲,雲脈的火光把厚實的遮光斗篷燒了個裡外透明。餘渙箐只好抱頭求饒:“……大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爆炸漸漸平息,但EMRG的炮擊仍然一刻不停。麗諾爾起身踢了餘渙箐兩腳:“快起來。看在你是想救我的份上,這次就饒你不死。下不爲例哦!”
明知道我是想救你卻要下此重手……妹子你真狠……餘渙箐渾身疼得喘氣都困難,好容易才扶着石頭站起身。士兵們紛紛起來觀察周圍情況,只有李月月坐在地上哭個沒完。麗諾爾望着爆炸方向升起的一叢叢蘑菇雲,轉身對大家說:“估計是鉿彈。伽馬射線污染會持續一段時間,咱們不能走那邊了。得往遠處繞路。”
“還要繞啊!?”李月月徹底崩潰了:“我不走了,說什麼也不走了!你們讓我死在這兒算了!……”
士兵們不敢吭聲,只是盯着麗諾爾看。麗諾爾的表情活像吃了死蒼蠅,擰着眉頭剛想說什麼,一大片積雨雲似的黑影忽然罩住了他們,毫無先兆,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直到遮天蔽日了才被衆人察覺。大家不約而同地擡眼一望——
一艘千米級米-戈戰艦。
包括麗諾爾在內的每個人都被嚇呆了。就在他們愣神的關頭,戰艦底部“唰啦啦”掉下一羣高度將近4米的白色毛猿,像熟透的梨子般“噗噗嗵嗵”墜落於地,齊刷刷亮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傢伙,轉眼間將他們團團圍住。這些毛猿不是別的,正是披掛了全副陸戰用生物裝甲、被CRAB俗稱作“雪人”的米-戈步兵。十幾個武裝到牙齒的雪人,還有一艘跟刺蝟一樣渾身插滿火炮的主力艦,餘渙箐和麗諾爾他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掉。
“放下武器。”
雪人用CRAB語齊聲說道。它們的CRAB語很標準,吐字清晰流利,卻像劣質的電腦合成音一樣不見抑揚頓挫,且夾帶着重症哮喘似的雜音,彷彿病貓學人話,怎麼聽怎麼難受。不過此刻聽見它們說人話,餘渙箐簡直高興得要跳起來了—— 米-戈的意識雖與CRAB大相徑庭,但當它們“主動”與CRAB交流時,總體而言還算……呃,可以“理喻”—— 這就是活命的機會!畢竟雙方都是“人”,有事兒好商量嘛……
麗諾爾示意大家放下武器,對雪人們說道:“我們投降。我是麗諾爾·達蕾絲。我們沒有敵意。”
一個雪人走到她面前,光學傳感器上下掃描了她一下,又看向其他人:“只要麗諾爾·達蕾絲和餘渙箐。其他CRAB可以離開。”
怎麼回事!?有目的地抓人?不帶這麼玩的啊!餘渙箐傻了。達蕾絲似乎也是一驚,她下意識地瞥了餘渙箐一眼,向雪人問道:“你們的目的?”
“我們的目的是俘獲麗諾爾·達蕾絲和餘渙箐。”
“爲什麼要俘獲我們?”麗諾爾仰視着鐵塔般的雪人,倔強地追問道。嬌小可憐的她矗立在如此龐然大物腳下,儘管被斗篷遮擋,餘渙箐還是看出她纖細柔美的腰身在微微顫抖。
“無可奉告。”雪人們不客氣地用武器對準她和餘渙箐:“你們是俘虜了。”
戰艦底部垂下一叢細長的觸手,攫食般蛇遊向餘渙箐和麗諾爾。無可言表的恐懼和絕望彷彿一匹瘋狗,漸漸咬緊餘渙箐的喉嚨,愈發狂狾地撕扯起來。
……我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庸庸碌碌,一事無成,落得個被米-戈剜顱刨腦的可悲下場。再也不能與茵苔蘿佩相見,再也不能兌現對她的誓言,再也不能常伴在她左右,與她長相廝守……餘渙箐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眼看着那些觸手向自己逼近,在空中膨脹、分裂,化作一張黑洞洞的大網,朝他和麗諾爾當頭罩下。他想逃,雙腿卻焊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大網囊括了他們。餘渙箐和麗諾爾被吞噬、嚥下,墜入了一個無聲無光的混沌世界。這裡什麼都看不見,除了黑暗本身;就連腳下也只有空無一物卻又堅實無比的黑暗。這裡比紫凌書院的無聲室還要岑寂,幸好是兩人關在一起,否則連個可以搭腔的人都沒有,不一會兒就得崩潰。餘渙箐突然慶幸自己身邊有個母老虎在了。
“達蕾絲小姐?”餘渙箐奮力挪動腳步,朝麗諾爾的方向摸索過去。
“幹嘛?”
麗諾爾的聲音一聽就是在強作鎮定。
“能不能請你把斗篷脫了?我什麼都看不見,用雲脈照個亮行不?”
“……”
“怎麼?”
“沒怎麼。”
麗諾爾·達蕾絲脫下遮光斗篷,宛如不見五指的夤夜裡瞬然劃亮一星燭火,雲脈的紫色輝暈耀映四淌,將她幻化成一盞剔透流光的紫晶燈籠,照徹了咫尺遠近的小小天地;她的身姿曲線如此明亮奪目,從背景的無垠深黑裡清晰地勾勒凸現出來,顯得分外雲水撩人。看清她可人臉龐的一瞬,餘渙箐不禁心旌一顫—— 她竟然哭了!?號稱書院第一“傲”的麗諾爾·達蕾絲居然會哭!?一雙閃爍着晶瑩淚花的明眸,如同兩枚光彩流轉的黑珍珠,浸漬在銷人魂魄的溼潤裡,着實把餘渙箐的心腸軟成了一堆泥。
麗諾爾察覺餘渙箐表情不對,趕緊手忙腳亂地揉拭雙眼,戴上怒容呵斥道:“看什麼看!人家纔沒哭呢!孤獨害怕什麼的……人家纔沒有呢!”
“哦。”餘渙箐低下頭。不看就不看唄,再說看了又如何?反正你功夫那麼好,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不是麼……餘渙箐轉移思緒,把目光投向周圍的茫茫窅暗:“咱們這是在哪兒?”
“不知道。”麗諾爾走到他身邊:“沒人瞭解米-戈的技術。也許咱們被關在一個孤立的小宇宙裡了呢。”
然後兩人就都不出聲了,只是並肩傻站着,像在靜待命運的宣判。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麗諾爾的小手悄悄牽住了餘渙箐的衣角。不知出於害怕還是害羞,她的雲脈光色頻閃,使她看上去彷彿深海里某種霓虹燈似的小生物,可愛,玲瓏,脆弱,叫人恨不得捧進手心。餘渙箐偷眼瞧她,雲脈妝綴下的少女裸影一派春光無限、豔絕人寰,令他目眩意迷不能正視。這樣下去遲早要犯罪啊!餘渙箐慌忙把眼一閉,肚裡專心默唸“心若冰晶天塌不驚”之類的坑爹冰心訣,不圖別的,只爲讓衝腦的精蟲安分點兒。
“達蕾絲小姐。”餘渙箐打破了沉默。
“嗯。”
“你爲什麼要當聖觸女?”
“問這幹嘛?”
當然是沒話找話啊。這麼冷場下去多難受。“……呃,不想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