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不是“裝備”,而是步兵。至少是地位相當於步兵。它們成本低,體型小(相對於大多數載具而言),數量大,火力較強,裝甲適中;用輕武器難以擊倒,用重武器又威力過剩且射速太慢;眼下最適合清洗人海的火力大多被坑爹貨GAX勾走了,雪人有限的損失差不多都是CRAB攻擊GAX時的附帶殺傷造成的。當書院衛戍部隊從一鍋糊粥似的戰場亂局中看清這一點時,改變戰術已然來不及。
雪人開始射擊。異形槍械嘔吐出恐怖的波粒二象光束,一槍能把主戰坦克迎面打個透明。陣地上各種車輛轉眼間炸得精光,大如門板的碎片將附近來不及隱蔽的人體一分爲二。光束所到之處,哪怕數十米開外的CRAB也在大爆炸的摧擊下化爲齏粉。雪人的火力是壓倒性的,不出五分鐘,雁翔宇他們所處的防線段就被雪人大軍的區區“步兵”火力砸得支離破碎,工事被毀90%,機器人報廢76%,兵員傷亡40%,人類報銷82%!第一隻雪人張開雙臂跳進戰壕,隨手拎起一個CRAB士兵生撕成兩半。第二隻雪人跳蚤似地“嗖”的一聲蹦入陣地來,一頭正撞在一名CRAB士兵身上,當即把這個可憐的弟兄連鋼盔帶腦袋一併撞成了癟茄子,腦-漿從揉擠成一疙瘩的金屬和骨頭裡噴濺而出。更多的雪人潮水般涌上陣地,防線被撕開了一道數百米寬的口子,而此時距戰鬥打響還不到半個小時!
“我靠!”雁翔宇啓動外骨骼,拉下防彈面罩,端起一挺LW25“響尾蛇”**機槍:“要完蛋也甭從咱這兒開始!妹子們,跟哥哥上啊!!!”說罷跳上一部“粉碎機”履帶式滑板車,一馬當先飆出防炮洞,一記點射炸翻兩頭雪人。十二釵也迅速啓動外骨骼、踩着“粉碎機”緊緊跟上,咬在他屁股後面掩護射擊。
“等下!”16位遭殃兵攆在後頭亂叫:“我們咋辦!?”他們可沒有雁翔宇小隊那麼好的裝備。
“你們?”雁翔宇急剎車扭頭一瞟:“達蕾絲大人和李月月同志都給弄丟了,一夥酒囊飯袋!自己跑步跟上!”說罷率領十二釵絕塵而去。“粉碎機”載着540公斤東西也能跑到時速48千米,靠兩條腿怎麼可能追的上!氣得那16個人破口大罵:“姓雁的!你TMD不是人!哪天落老子手裡……”話未說完便有一個雪人徑直殺到防炮洞前,端平了槍支照他們一擼——
雁翔宇小隊已經飆得很遠了。他懶得救人,即便想救也是有心無力。到處都是白刷刷、毛茸茸的胖大雪人,橫衝直撞,胡亂開槍。除了敵人,雁翔宇什麼都缺。
十一
遙遠的人新世,曾有一位署名Mr。W。B。Tyler的人寫了兩個密碼,寄給著名詩人、現代推理/幻想/恐怖小說之父愛倫·坡,向這位文學大師和密碼專家發起挑戰。沒人知道愛倫·坡是否真的被難倒了,總之他沒有破譯這兩份密碼,而是將它們刊登出來、公之於衆。公元1992年,Tyler的第一份密碼被破譯;而第二份密碼,經過漫長曲折的歷程,終於在公元2000年藉助電腦的力量破譯出來。兩份密碼的內容都很普通,從中看不出任何有關Tyler真實身份的線索。Tyler究竟是誰?爲什麼愛倫·坡沒有破譯他的密碼?有人猜測,這個Tyler其實就是愛倫·坡的筆名,但也僅僅只是猜測。至於真相,早已與愛倫·坡其他充滿神秘與傳奇色彩的事蹟一樣,成了歷史懸案。
紫凌書院。韋斯特實驗室。
扶蘭·韋斯特祭出他數十年如一日的“二指禪”絕活,兩根食指快如掣電,杵得鍵盤像放鞭炮一樣噼裡啪啦直響。伴着他**不絕的敲擊聲,一排排精心僞裝過的“Mr。W。B。Tyler”式密碼與基因組序列穿插在一起,藉助實時共享軟件,同一時間分別涌現至他自己和胡安·利維的計算機屏幕上:
“她們在監視咱們。別看我。裝作埋頭工作。用密碼對話。”
坐在桌子對面的胡安·利維不動聲色,雙手十指飛舞着幾令肉眼無可洞察的“無影手”指法,迅速敲出一段Tyler密碼回覆:
“明白。”
利維並非數學高手或密碼達人,他只是在擔任密大哥特文學社社長的幾年裡,瘋狂鑽研了有關愛倫·坡的所有密碼,包括愛倫·坡本人設計的,也包括讀者設計來挑戰愛倫·坡的。有一陣子他研究得着了魔,所言所行幾非“人”類,於是被校方強行塞進密大瘋人院這座活地獄,裡外調-教了好幾個月才恢復正常。拜這段經歷所賜,利維對諸如Tyler密碼這些“愛倫·坡密碼”幾乎可以做到觸目即破,解讀起來易如反掌。韋斯特當年是哥特文學社的指導老師之一,受利維影響玩過幾天Tyler密碼,雖不如利維那麼熟練,但也足以應付一般的編寫和破譯了。
韋斯特明白,這種辦法不可能奏效很久。聖觸女都受過專業的密碼學訓練,跟她們玩這個無異於班門弄斧。不過不要緊,韋斯特需要的只是時間,只要能增加她們監視自己的難度、爲自己爭取到時間就夠了。
利維:“她們爲什麼監視我們?”
韋斯特:“布蘿珂發動政變,囚禁了芭蘿大人。聖函大人生死未卜,書院裡全是布蘿珂的人。你要幫我阻止她。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
時間不多,來不及曲線迂迴。韋斯特只能直說。
利維:“布蘿珂爲什麼政變?”
布蘿珂妹妹早就說了,韋斯特是反蟹神、反書院、反人民、反社會、反CRAB的“五反”分子。現在韋斯特又說是布蘿珂政變,威脅聖函大人……一個是對我含情脈脈的絕色Loli,另一個是催命鬼似的中年大叔,你說我該相信誰?
韋斯特:“不知道。這會兒先工作,午睡時間去夢地面談。”
利維:“OK。”
交談剛一結束,二人便不約而同地立刻刪除了共享記錄。離午睡還有幾個鐘頭,這期間被聖觸女抓住馬腳可不是好玩的。
韋斯特不知道的是,其實利維剛剛纔從夢地回來。就在短短几分鐘前——
趁着打盹兒小憩的功夫,利維直奔夢地而去,匆匆忙忙往而復歸,全程不過五六分鐘。韋斯特以爲他是旅途勞累所致,沒有防備太多。如此忙裡偷閒緊緊張張,利維的目的卻很傻很單純:和鄧茜約會。
不必走下千百級凌駕黑暗的階梯,不必躍向懸崖外的無盡空虛,不必對海天際的白船望穿秋水,也更不必費盡心力尋找時空的裂隙——與軟弱可憐的人類不同,CRAB持有通往夢地的捷徑、神明賜予的無價之寶——“Atlach-Nacha之橋”。沒人瞭解它的來龍去脈,更沒人知曉爲何它會屬於CRAB;即使CRAB們自己,也只傳聞它是蜘蛛女神Atlach-Nacha所造、溝通現世與夢地的高速路,因爲與倫道夫·卡特的某個契約而無限期“租”給了CRAB,僅僅如此,且真僞莫辨。
現世的五六分鐘雖短,卻足夠撐起夢地的一次浪漫。
“時間”這東西,實質上可以看做是“人”認識物質運動的邏輯標尺,是一種主觀感受。所以嚴格來說,夢中的“時間流逝速度”並沒有可以量化的數值。處於睡眠狀態時,由於擺脫了現實生活節奏的束縛,大腦的一些區域比清醒時更活躍、運算速度更快,比方說對白天經歷的演繹、回放速度可達真實情況的6~7倍。即便在清醒狀態,因爲大腦的“計時工作”是分散的,不同的神經迴路對具體活動均有各自的計時機制,神經細胞的活動性會影響對時間長短的估計,所以人們對時間的感受依然存在着不同。子曰:“一個男人與美女對坐1小時,會覺得似乎只過了1分鐘;但如果讓他坐在熱火爐上1分鐘,卻會覺得似乎過了不止1個小時。”就是這麼回事兒。總而言之,身處夢地的利維有充分的“時間”來享受鄧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