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叫賊偷別叫賊惦記着。自入秋以來,鳳鳴鎮人就日夜防備着日僞軍的來襲,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崗哨都要遠放好幾裡地。韓晉的特務大隊每天都有人出入河陽縣城,密切注意河陽城日僞軍的動向。
九月十六日,落霞縣的日僞軍幾乎傾巢而出,突然襲擊崔同的老窩——落霞縣二十里鋪村。日僞軍動用了迫擊炮、火炮等重型武器,不到一天的功夫,攻破二十里鋪,俘虜了崔同,駐守二十里鋪的一千多人死的死降的降,土崩瓦解。附近的部屬趕過去救援時,被日僞軍以圍點打援的方式擊潰。遠在落霞山裡的崔霽清聞訊後,立即帶兵趕到二十里鋪,但是這時崔同早已經被日僞軍押解到了落霞縣城。
日僞軍迫降崔同,崔同以無法調動整個隊伍爲由拒絕。日本人暫時把崔同留在落霞縣城,等到掃蕩結束之後再解往省城。
崔霽清派人同落霞縣的鬼子頭目談判,要求釋放崔同,但是卻沒有接受日僞軍開出的條件,談判當然無法進行下去。軍中已經有謠傳,說是崔霽清夥同日本人暗算崔同,其目的是全權控制別動縱隊。
消息傳到鳳鳴鎮時,徐明侯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認爲鬼子兵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因爲這樣一來,平原縣和落霞縣的日僞軍都可以抽出主要兵力配合河陽城的日僞軍來圍剿一縱隊。平原縣的鄭寒食和鬼子早有一腿這幾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崔霽清和鬼子有沒有一腿還沒有得到確切的證據,但是崔同已經在日本人手裡,別動縱隊肯定投鼠忌器。徐明侯覺得日僞軍偷襲二十里鋪純粹就是爲了對付他們而掃清外圍的一種舉措。
抗屬們已經分批送到劉兆初那裡去了,葉亦麗也隨着過去了,她的女子別動隊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就發展到了一百多人。槍支不夠用,如果槍支夠的話,整個鳳鳴鎮估計有八成的未婚女子會參加他們的別動隊。
每次鬼子掃蕩時,未婚女子就要東躲西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現在自己手裡有了槍,膽子自然就壯,那些沒有參加女子別動隊的女人們整天算計着該往哪裡藏身呢。
十月初,一批人數多達三百多人的鬼子兵進駐到周裡據點,麻灣據點的僞軍數目也達到了空前的六百多人。魚河東岸的龍王村,四百多個鬼子兵把全村人趕出去,加修工事,把龍王村變成了他們的又一個據點。鳳鳴村裡人心惶惶,很多人家都投親靠友去了外地避難去了,走不了的人家就指靠着游擊隊的保護了。
“鬼子這是垂死的掙扎,是迴光返照,鄉親們先挨挨吧,過去這一段時間就好了。”徐明侯讓趙魏的政訓處人員挨家挨戶這樣說。鄉親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沒有人發出過什麼怨言,讓所有的游擊隊員們感動異常。
鬼子的掃蕩是從山海鐵路兩邊展開的,在整個海東地區,鬼子兵一共動用了二萬兵力對山海鐵路兩邊展開地毯式的掃蕩,這兩萬兵再加上地方部隊,實力非同小可。
最先受荼毒的是袁子文和袁子才的八路軍獨立團。爲了掩護羣衆安全轉移,獨立團的第一營和第三營在鰲頭南面的張望屯同鬼子上野聯隊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戰鬥,官兵以傷亡近一半的代價掩護根據地的羣衆向跑馬山一帶轉移。鄭寒食的保安師坐觀成敗,使得獨立團損失慘重。
掃蕩的鬼子兵用一萬兵力對付郭汝信的正規軍,其餘的一萬人用來對付海東地區的游擊隊。三縱隊的李紅書是鬼子迫降的首要人選,一千多正規日軍配合着當地的地方部隊對李紅書的游擊隊展開了窮追猛打。
十月中旬,鬼子在劉兆初所在的河陽三區開始了集家並村,無數的村莊被毀,許多村民像被趕豬一樣被趕到人圈裡居住。年景本來就不好,經過這一折騰,無數的村民死於飢餓和疾病,整個河陽三區幾乎成了一個無人區。八路軍獨立營和劉兆初的游擊隊進入了最艱苦的時候。
早早來到這裡的抗屬們隨着游擊隊東奔西走,遊走在茫茫的溼地之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然而,劉兆初沒有向司令部訴過一句苦,伸手要過一粒糧食,因爲他們知道,這可能只是這場大掃蕩的前奏。
果不其然,十月底,又有三千個鬼子兵乘火車來到平原縣城,在縣城休整一天之後,兩千個鬼子兵和兩千多個僞軍立即氣勢洶洶地朝着河陽縣四區猛撲過來。上午九點多鐘,於昭湘率領游擊隊在龍吟河北岸對要渡河北上的日軍進行了第一次阻擊,游擊隊一千多人在三裡多長的河堤上同鬼子兵進行了殊死的抵抗,爲的是能讓鳳鳴鎮的老百姓能有個藏身的時間。戰鬥打得很慘烈,鬼子的幾十門迫擊炮對着北岸猛烈轟擊,重機槍、輕機槍響得跟炒豆一般。在傷亡了七八十人之後,於昭湘帶領着游擊隊快速撤退到鳳鳴村內。
在村裡,徐明侯和韓晉早已經領着幾百個擅長巷戰的隊員們埋伏得嚴嚴實實。於昭湘進村後命令於慶淮帶着五百人去鳳鳴嶺駐紮,自己帶着幾百人繼續留在村裡同徐明侯共同作戰。
鳳鳴鎮無數百姓正躲在野外,如果不牽制住日僞軍,這些傢伙會騰出手來對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痛下殺手。
“犯我河陽者雖遠必誅!”徐明侯在戰前的動員會上再次提出這個口號。
“我們沒有退路,我們的身後就是河陽縣的老百姓,我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趙魏在戰前這樣說過。每個隊員抱着必死的信念在打仗。
於昭湘他們剛剛布好陣勢,日僞軍就來到了鳳鳴村外,幾千個日僞軍把鳳鳴村圍得水泄不通。這兩千個鬼子兵是從省城過來的,戰鬥力不容小覷。游擊隊員們把所有的重火力全部集中在圍子牆上,利用圍子牆作掩護同村外的日僞軍交上了火。徐明侯和韓晉帶領的游擊隊員們以逸待勞,先阻擊了日僞軍們一陣。
楞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些抱着必死信念的游擊隊員們像瘋了一樣對着數倍於他們的日僞軍拼命還擊,一時間,敵人還真被阻在了鳳鳴村外。負責這次指揮的中川大佐雖然早知道於昭湘的游擊隊非同小可,但是卻沒有想到這些人打起仗來如此玩命。他命令士兵們停止了進攻,集中十幾門迫擊炮於南門外,一齊轟炸南圍子牆,炮彈不時在牆上和牆內牆外炸響,圍子牆上出現了十幾米長的一個缺口。中川一聲令下,日僞軍蜂擁而入!
然而,剛剛衝進村內的日僞軍頻頻踩上游擊隊員們埋設好的地雷,進攻的速度立即減緩下來。
日僞軍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稍一遲疑,立即兵分四路,由裡向外猛攻,企圖從後面襲擊正在圍子牆上同村外日僞軍激戰的游擊隊員們,每一路日僞軍的前面都有十多個工兵端着測雷的工具在前面開路,遇到地雷立即挖除。很快,鳳鳴村內的地雷爆炸聲和槍炮聲減弱了。
鳳鳴村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座空村,村民們沒有一個人留在村內。就在於昭湘在龍吟河岸與敵人激烈交火的時候,於昭順、張啓己、於廣源、加官等人硬是把那些死也要死在村裡的老人們勸着離開了村子。因爲在上一次掃蕩的時候,日本人對那些留在村裡不走的人並沒有難爲過甚,所以,越來越多的村民認爲日本人還是講究點人性的,只要不同他們作對,日本人不會難爲他們,日本人的糖衣炮彈起到了作用。殊不知中川大佐早已經在戰前下達了命令:對於鳳鳴鎮,見什麼殺什麼,不留一個活口!
事後得知,鳳鳴村的人沒有一個留在村內遇害。但是,鳳鳴鎮所轄的其他十幾個自然村裡留守的村民遭到了無情的殘殺,鳳凰寨尤爲慘烈。
鳳凰寨的人自古以來就有一種傲氣,據說他們是河陽侯劉炳的後裔,因爲劉炳的後人失侯,其族人怕受牽連,於是改姓爲黃,取皇家後裔之意。鳳凰寨黃家人歷來認爲自己就是兩漢劉姓的後裔,所以骨子裡歷來帶着一份自豪和驕傲。他們對於日本人本來是瞧視不大起的,總覺得他們是蠻夷之人不懂中華之教化,有必要有人站出來指點他們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