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北向,裴鳴月估摸着以淵唳雲走走停停的速度,自己不日就能追的上。
看前方煙塵飛揚,馬上人的背影也着實熟悉,踏馬疾行,趕到了淵唳雲身側:“幾日不見,倒還安好?”
淵唳雲並沒有迴應前者的明知故問,只是緩下馬頭:“你爲何不卜算一番?”
話雖是問句,細看過去,就能看見淵唳雲一雙眉眼之中卻無半分猶豫懵懂,反而只像是爲了引起個話題,特地找了這麼個藉口。
只不過裴鳴月似乎是有些當真了,同樣勒了勒繮繩,要馬兒緩步而行:“算了就能不去了?還是算了我便不來追你了?”
接連的問題沒有考住淵唳雲,淵唳雲只是笑笑,勒了馬又復前行。
“晚些時候找個地方歇下來,我與你調理一下。”既然自己活着出了京城,又到了淵唳雲身邊,身爲醫者——裴鳴月說什麼也不會放任前者的病情繼續這樣拖下去。
“也不知你是想好還是想壞,更深露重,你就在那河畔一直等了這許多天?”在醫者眼中,病患做了什幾乎都是無從遁形的。裴鳴月無心和淵唳雲計較詳情,只是給自己也尋些樂子。
時不時逗一下不大的孩子,怎麼能不算一種趣味呢?
一路行至日昏,二人也再少有什麼交談。只是剛纔淵唳雲的問題要裴鳴月動了心——卜來卜去,豈有算盡之時?算來算去,也無非是以身入局。
西北人煙稀少,想要尋一處可以落榻的農戶都不算是一件容易事。由此一來,難免又是寄宿荒廟古剎。一次兩次不習慣,次數多了也還算是駕輕就熟。
淵唳雲開路,裴鳴月殿後,清掃一番,挑個合適的地方坐下來。對清風、對明月、對星辰,全無咎。
這邊荒村破廟,那邊樓宇亭臺,同是以身入局,有誰知荒年流離,水患成災?有誰知今宵明月,前月深仇?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正是如此……所以也但願那個孩子識相一點!論鬥,他又豈能是我們這些老傢伙的對手?”
一個小小的李平安,霸佔了“原屬於”衆人的利益,便自然而然的成了衆矢之的,說來也是可笑!
“你覺得他當真是個聰明的?”來客和主人家明擺着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榮辱與共,不敢說句句沒有留手,對待李平安的態度確一定是統一的,“若是聰明,又何必把自己往火坑上邊推?”
“我若是他,我已經離開了一個火坑,又何必自作孽的往另一個裡面跳進去?”
如果不是爲名爲利,又能爲的是什麼?一羣在官場上呆久了的人,可並不信什麼所謂的“少年意氣”。
“你我幼時沒有這般時候……你可莫要忘了,他歸根到底是個武將之子!”
“無論如何,他也是嫩了些!”
衆人怕的又怎麼可能只是區區一個李平安?怕的無非是裡應外的父子二人……一文一武,便是喊一句“清君側”,也未必不會迎來百姓的一呼百應。
來客從主人家走出來時夕陽日斜,映了滿牆血紅,照在車馬上,也像是註定了一場風波詭譎。
“收了,收了,看看這都是什麼時候了?”坊市相近處,管事人的吆喝也隨着拉長的影子一起變得可怖。
反倒是溫暖的光線落在忙碌的人身上,是街道前前後後唯一讓人看的過眼的色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