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務所內的一對年輕情侶最近鬧起了矛盾,頗有甩手掌櫃嫌疑的袁律師簡直比正事還上心,時刻關注着最新發展,三不五時就找上以琛直播。
以琛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八卦對象,但是向恆出差,以琛也就勉強湊合了。老袁興致勃勃地轉述了一番他聽到的消息後,意猶未盡地問以琛:“你說小王會不會走?”
見以琛沒答話,老袁立刻擺出師兄語重心長的架勢:“以琛啊,小王怎麼也在你手底下做了一年多,你要多關心屬下。”
“唔。”以琛很敷衍地說:“我老婆不會希望我管女同事的私生活。”
以琛同學自從有了老婆後,就經常喜歡讓老婆背黑鍋。比如什麼老婆管得嚴不讓喝酒啊,老婆說了不能晚歸啊等等……
總之,何律師結婚後,想借口都不用過腦子了,直接老婆這兩個字就可以拿出來用。嗯,說起來,這一招他結婚第三天就用得很熟了。
而且此招很無敵,男人們會立刻對他產生同情,產生類似——“長得帥有什麼用,賺錢多有什麼用,還不是被老婆管得死死的,我老婆就管不了我,這點我比他強”的想法,大大抵消了羨慕嫉妒恨的情緒。
而女士們則會立刻給他狂加印象分,愛家愛老婆的男人多可靠啊,可見他人品信得過,把案子交給何律師值得放心。
於是默笙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已經初步在A市的司法界有了悍婦妒婦的小小名聲。
這招對老袁還有奇特的秒殺效果,果然以琛此言一出,孤寡老人老袁立刻被戳中了爆點:“娶了老婆了不起啊!”
老袁覺得內心很淒涼,唉,男人啊,娶了老婆就不一樣了,加班什麼的都在家了,應酬什麼的都應付了,還學會遲到早退了……
遲到啊……
他也想過上摟着老婆睡覺導致遲到的日子啊!(此純屬老袁不負責任的猜測)
但是他什麼時候纔能有老婆呢?
老袁憂鬱了。
老袁乘興而來,鬱郁而歸。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進來給以琛送文件的小王,老袁拍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好好想想,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得到一份感情多麼不容易。”
小王來不及反應,老袁就出去了。她愣了一下,走向以琛。以琛接過文件,一邊翻看一邊詢問:“小王,你是不是打算出國?”
以琛並沒有相勸的意思,只是公事公辦的詢問。畢竟是他屬下,是走是留他當然得有個數。然而女助理這些天已經被無數人勸過了,聽到這種開頭就以爲何律師也要勸她,不由就十分衝動地說:“何律師,你也覺得我不應該出國嗎?”
小王眼中浮起了一絲倔強,“爲什麼大家都覺得我該留下來?我好不容易纔申請到這所大學,不去上太可惜了,而且只有兩年而已。何律師您當年不是等了您太太七年嗎?爲什麼他兩年都不能等。如果兩年都等不了,證明他根本不是真愛我!”
以琛沒想到她會提到自己和默笙,眼神微微一閃,沒有再說話。他低下頭把文件快速地翻完,簽字,然後遞給她。
“何律師,沒事我先出去了。”
小王自覺失言,衝動完就後悔了,接了文件便想快點走掉。
“等等。”以琛叫住她。
小王轉過身。
“我並沒有阻止你的意思,追求夢想是每個人的權利。但是這跟證明真愛與否並沒有關係。”
以琛看着她,淡淡地說:“如果要用時間證明愛,那要浪費多少時間。”
因爲下班前一位當事人的意外來訪,以琛回家的時候有點晚了。客廳裡燈亮着,卻沒有人,以琛走進臥室,便看到默笙正溼着頭髮趴在牀尾看書。
默笙的頭髮已經蠻長了,溼溼地披在肩膀上,把睡衣都打溼了。以琛皺眉,把包扔在一邊,走過去俯下身,手撐在她兩側。“怎麼不把頭髮吹乾再看書?”
“你差不多要回來了呀。”默笙看書看得很投入,頭也不擡地說。
以琛揉揉她的頭髮,無奈地去浴室拿吹風機,在牀頭插好,順勢坐下。
“過來。”
於是默笙捧着書掉了個身,趴到他身上。把溼乎乎的腦袋擱好,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看書。以琛一邊享受,一邊訓她:“你幾歲了!還跟小孩似的。”
“哎,頭髮是你要我留的,當然要你負責啦。”默笙振振有詞地說:“而且從法律角度來講,這個長頭髮是我們結婚後才長出來的,所以算是夫妻共同財產,所以你有義務進行維護和保養。”
以琛好氣又好笑:“你哪裡來這麼多歪理。”
默笙無辜狀:“何律師言傳身教呀。”
天生的纔對,他可教不來這份胡攪蠻纏。以琛無奈地吹起他的共同財產,吹風機低低的嗚嗚聲中,默笙跟他講手頭的書。
“這本書蠻好看的,小紅借我的。講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婚姻失敗被拋棄了,又出車禍死了,結果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重生回到了14歲,然後就重新開始一生,很精彩。”
說到這裡,她總算捨得把目光從書上收回來,仰起頭,眼睛亮亮地看着以琛:“以琛,如果你回到14歲,會怎麼樣?”
以琛不搭理她,拒絕回答這種毫無意義的假設性問題。
默笙不死心地追問:“你會提前去找我嗎?”
“……那時候你才13歲,未成年,剛剛小學畢業。”
“也對。不過如果我回到14歲,一定要考上你的高中,然後嘛,”默笙笑眯眯地說,“提前把你搞定。”
以琛俊眉一揚:“何太太,很遺憾地告訴你,我是不會跟你早戀的。”
“哼,你還說過你大學不談戀愛呢,結果還不是被我搞定了。”默笙晃着腳,得意洋洋地說:“手下敗將,何以言勇。”
有些人日子過得太舒服,真是越來越囂張了。以琛默不做聲地將她的頭髮吹乾,放下吹風機,然後突如其來地將仍在得意的某人抱起。
默笙“啊”了一聲,書掉在地上,正要抗議,就被人佔據了脣舌,醇冽的男性氣息瞬間侵入了她所有的感官。
“默笙,你的頭髮把我的衣服弄溼了。”以琛將她抱坐在腿上,一邊吻一邊說:“幫我把溼衣服脫掉。”
“……你想幹嘛?”在親吻的間隙中,默笙氣弱地問。
以琛對自己老婆問出這種問題顯然很無語:“你說呢?”
默笙訥訥地說:“早上才……而且我明天要出外景……”
“你以爲我要做什麼?”以琛揚眉,“回來爲你服務到現在,我連洗澡都沒洗。”
呃?
“所以,幫我脫掉衣服,我去洗澡。”
以琛靠坐在牀頭,看默笙坐在自己腿上認真地解着自己的扣子,伸手按下了牀頭窗簾的遙控。
襯衫最後一粒釦子已經解開,可是以琛卻一點起身去浴室的動靜都沒有。默笙擡頭看他,就見他衣衫不整地靠在那,專注地凝視着她,眼中有幽深的火光。
“怎麼辦?”
他抓住她的手,聲音低低的啞啞的。
“嗯?”默笙也不自覺的低了聲音。
“我忽然想,‘言傳身教’了。”
被壓倒在牀上狠狠地“身教”時候,默笙猶在懊惱,怎麼又被騙了呢,不是早該知道的嗎,如果何大律師肯讓你在嘴上佔到些便宜,那肯定要在其他地方加倍還回來。
窗簾早已緩緩地自動合上,掩住了一室旖旎。
二
“教學”活動延續了很久才結束。
以琛不斷的勤奮施教讓默笙累極了,最後癱軟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低沉的男聲在她耳邊輕笑:“誰是手下敗將?”
“我啊我啊,老公你最厲害了。”默笙從來都是很識時務的,諂媚得連平時很少叫的“老公”都出口了。以琛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她要是再嘴硬,就是自討苦吃了。
“唔。是嗎?”以琛炙熱的手掌已經劃到了危險地帶:“你這麼誇我,我很想再報效一次。”
“不要啊。”默笙真的求饒了,“明天我還要跑外景呢。”
“別鬧啦。”她抓過他的手,與他五指相交,搖晃。
以琛“哼”了一聲,算是放過她了。默笙奉承了兩句後趕緊轉移話題,過了一會又想起之前看的書,輕嘆着說:“如果真有回到過去這種事,其實我最想回到十九歲。”
“嗯,然後呢?”以琛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情慾後的慵懶。
“然後就不走啦,想辦法讓所有人好好的。”默笙的語氣忽有些黯然。
以琛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輕拍了她兩下。事情畢竟過去好久了,默笙發了一會呆,漸漸釋懷,不再去想。
以琛不欲她多想,故作懷疑地說:“你要怎麼讓我好好的?是書不要我盯着唸了,還是八百米自己會過關了?還是每週三不要我去排隊搶糖醋排骨了?”
他一副嫌棄又不堪回首的樣子,默笙卻被他
惹得“噗”地一下笑了。那時候教三食堂的糖醋排骨可是大事,週三她課又多,因此每次默笙都要提前叮囑,以琛,明天我下課晚的話,你要幫我去搶糖醋排骨啊,一定要去哦。
默笙蹭蹭他的腿說:“以琛,明天我們吃糖醋排骨吧。”
以琛:“……不想再來就別亂蹭。”
已經爲吹頭髮犧牲過一次,不,兩次,默笙當然不想再爲糖醋排骨犧牲一次了,立刻就乖了。躺在被子裡想了半天自己的用處,最後嘆氣說:“起碼有我在,你不會得胃病了。”
“你?”以琛很不客氣地質疑:“你能照顧我?”
默笙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搖頭:“大概不能吧。但是!你要照顧我啊。”她翻個身,撐着下巴眼睛亮閃閃地看着他說:“順便你自己也照顧好了嘛。”
大律師一瞬間也無語了,最後伸手掐了下某人的臉皮,看看有沒有變厚。
默笙一邊躲他的手,一邊分析給他聽:“你看,以前你在忙,我都去找你吃飯啊,爲了我不餓,你就得一起吃。等到你工作的時候,我正好大四,沒什麼課了,肯定天天跑出來找你。一起吃飯你就不會飲食不規律了啊。嗯,不過學校到你事務所還蠻遠的。我真辛苦。”
默笙被幻想中的自己感動了,每天跋山涉水就爲監督以琛吃飯,實在是很偉大。
以琛思索了下說:“不遠。”
“公交車要一個小時吧,還不遠啊。”
“大四你不住校了。我租了個房子,在事務所附近,你到事務所很近。”
默笙呆了下,有點反應不過來。
以琛篤定地說:“那時候,你肯定和我住在一起了。”
“我纔不會跟你一起住……我那時候才大四……”默笙的眼睛裡明明白白的寫着“你禽獸啊”四個大字。
“你大四的課大部分在下午,住我那更方便。”
默笙怔住:“你、你怎麼知道我的課在下午?”
以琛說:“去看過。”
默笙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間心臟最柔軟的部分被擊中,心裡痠痛得不可言喻。去看過,是去她的系嗎?她眼前好像出現了那個清俊挺拔的青年,那是大學時代的何以琛,站在她系的布告欄前,看着她大四會有的課程。也許不止大四的,大三,大二……
那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會不會想,如果她在的話,他們要怎麼安排時間?就像大一的時候他們拿着課表討論那樣。
眼睛刺痛起來,熱熱的溼溼的。
以琛暗暗嘆口氣。失言了,他並不打算讓她難過的。他故意逗她說:“默笙,別高估我,我能撐到畢業就不錯了。”
言語間充滿暗示卻又一派正人君子地模樣。
在這樣的情況下受到調戲,默笙的神經有點接觸不良。表面上一本正經,私底下肆無忌憚,有個成語是怎麼形容說來着?
“衣冠禽獸。”默笙小聲地念,眼眶裡卻還噙着淚。
被斥爲禽獸的男人神情怡然而又不以爲然地說:“唔,我哪裡有衣冠?”
默笙默了,的確……
禽獸的衣服剛剛已經被她剝光了……
伸手揩去她眼中將落未落的水光,以琛主動問:“我畢業了,我們住在一起了,接下來呢?”
心中仍有酸澀揮之不去,默笙配合地說:“好吧,假設我在你的強迫下跟你住一起了,然後,嗯?”她擺出思考地模樣,思緒卻仍然無法集中。
以琛沉吟了一下,提醒她說:“默笙,基本上我會讓你主動提出來。”
“……”默笙遲鈍地回過神後,想咬人了,但是又不得不承認,以自家老公的陰險狡詐假正經,這真的是非常非常可能的。
看看現實吧,最早是她追他的,等他好不容易動心了,還是想辦法讓她自己找上門的,結婚都是她追上去的。人家光幹守株待兔的事了,不,是守株待豬……
她就是那頭巴不得人家趕緊吃掉的豬。
默笙猶抱希望地問:“那你會租兩室一廳的吧?”
以琛故作不懂:“嗯?你還要專門的書房?默笙,那時候我經濟實力不夠,你就將就一下吧。”
壞蛋!默笙哭哭笑笑的,氣哼哼地在被子裡踢他。明智地不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默笙認真地進行“假如我回到十九歲”的幻想。
“大四下半學期,我要找工作了吧。”默笙覺得自己工作的事情非常爲難,以那時候的水平做攝影這行肯定不行的,但是本專業她又實在不感興趣。
“不會找不到工作吧……”默笙很擔心。
“會的。”以琛毫不留情地打擊她。
其實以那時候趙默笙的活潑開朗,估計在他監督下,英語六級計算機考級什麼的肯定也過了,又是名校畢業,找個工作肯定不難,但是……反正是假設嘛,就沒必要讓她太得意了,打擊老婆這種事情,也是別有樂趣的。
“好吧,一帆風順的人生也很沒意思,慢慢找……那我閒着的時候幹嘛呢?”
“在家裝修房子?”
“咦,這麼快就買房了嗎?”
“嗯,那年有個案子我辦得不錯,老袁人厚道,我拿到不少錢,首付夠了。”
默笙星星眼地看着他:“以琛你真厲害。”
以琛毫不謙虛地接受老婆的崇拜,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沒辦法,要養你壓力很大。”
這是詆譭吧?她明明很好養。默笙決定無視他,繼續思考。房子也有了,工作也肯定找得到,接下來呢?結婚?默笙想到這裡,不由哀怨:“唉!以琛,求婚不會也要我來吧?”
再欺負她恐怕要炸毛了,何以琛低笑着在她耳邊說:“不會,我比你急。”
溫熱的氣息醇厚而充滿男性陽剛,搔得她耳朵癢癢的,燻人欲醉。默笙在這樣的氣息籠罩中,淡去了最後一絲酸楚。幻想着以琛求婚的樣子,發現自己實在想象不能。
不由有些失落。
錯失的美好啊。
不過,萬一是這樣的——
以琛:“趙默笙,我們下週去登記結婚。”
她的反應肯定是——先呆,後撲,然後:“以琛,我們今天就去吧!”
然後被以琛取笑一輩子。
默笙默默地抖了一下,忽然覺得沒被求婚,好像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她趕緊趕走這些可怕的想象,順着往下想:“那結婚了,接下來就生孩子?”
說到孩子,默笙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
“以琛,我們什麼時候生孩子啊,以玫都快生啦。”
以琛蹙眉:“再晚點吧。”
默笙對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因爲已經提過這個事情好幾次了,以琛對生孩子這事,實在很不熱衷,唔,與某事成反比……
默笙趴在他身上不說話,以琛以爲她不開心,沉默了一會叫她:“默笙,我不想這麼早要孩子。”
“哦~~~~”默笙拖長了聲音,然後說,“以琛,那下次以玫問我爲什麼還不要孩子,我可以說是、你、的、問、題、嗎?”
默笙在“你的問題”那特別停頓了下,然後笑眯眯地看着他。以琛眼眸微眯,視線停在她賊兮兮的臉上:“趙默笙,希望你在暗示的不是我想的。”
以琛一旦出現這個表情就說明很危險,默笙連忙兜起被子說,“不是不是,睡覺睡覺,我要睡覺了。”
默笙埋在被子裡假寐了一會,漸漸真地有了睡意,似睡非睡間,聽到以琛說:“默笙,我不想重來一遍。”
“嗯?”默笙的大腦已經下班,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模糊地應着。
“我膽小。”以琛自嘲地說。
但是誰又不膽小呢,誰知道重來會發生什麼意外,誰敢自負到認爲自己可以掌控所有命運?不是沒有遺憾的,但是他決不敢拿已知的幸福去賭未知的或許圓滿。
以琛想着不由失笑,他大概被默笙影響了,居然也會去想這樣虛無縹緲根本不會發生的事。他關了燈,把自己的小妻子摟在懷中,讓那溫軟的身軀填滿他整個世界。
三
默笙婚後的日子過得着實不錯,以玫最羨慕她工作時間自由,上班也可以在外面亂跑。至於常常順便去找自己老公吃個飯,或者跑遠了一個電話叫何姓司機接什麼的,以玫已經鄙視到無力了。這天默笙陪她去做檢查,以玫又一次抱怨起來:“還是你最開心,自由自在的,我馬上恐怕連逛街時間都沒有了,天天在家裡帶孩子。真是的,都怪張續,我一點都不想這麼早要孩子。”
“不早了好不好,現在生最好啦。”默笙說。
以玫其實也不是真心抱怨,默笙這樣一說,她就高興起來。她關心起默笙:“那你和以琛打算什麼時候要啊?”
“我一直都想要啊。”
以玫是瞭解他們的情況的,想了想說:“默笙,你說會不會是阿姨和叔叔的緣故?所以以琛對孩子這事有點牴觸?”
默笙苦惱地說:“不知
道啊,我猜肯定有點吧,唉,順其自然吧。”
以玫很快生了一個女兒,小姑娘非常可愛,白白嫩嫩,粉雕玉琢,默笙喜歡得不得了,三天兩頭去以玫那探望。
以琛有時候和她一起來,有時候沒空就晚上過來接她。小姑娘可喜歡舅舅了,每次以琛一來,就“咿呀咿呀”地要舅舅抱,那時候舅媽什麼的都只能靠邊站。
以玫含笑看着女兒纏着舅舅,轉頭對默笙說:“我看以琛也不討厭小孩嘛,你是不是找機會好好跟他談談啊?”
默笙看着,點點頭。
她藏不住心事,從以玫家出去,就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以琛,你是不喜歡孩子嗎?”
“沒有。”
“那是因爲爸爸媽媽的關係?”
她沒有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只是一邊說一邊握住了以琛的手掌。
以琛蹙眉:“你在瞎想什麼?”
“那爲什麼呢?”
以琛停下腳步,盯着她,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臉上漸漸地竟然難得一見地浮現一絲尷尬神情,最終還是以一種無奈的語氣說:“我只是覺得我們剛剛在一起,不想多一個人來湊熱鬧。”
默笙睜大了眼睛。呃,這什麼理由……
原來竟然居然……
然後她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以琛有些惱羞成怒地說:“既然你這麼想要孩子,就要吧。”
“咦?”默笙停下笑聲,看着他。
“順其自然。”也不要刻意的去要孩子,以琛的意思是這樣。
然而默笙太開心了,她一下子撲到他身上,歡樂地抱住他:“以琛,我們趕緊回家順其自然吧!”
一般情況下,何律師的防禦力是頂級的,但是趙默笙一主動一熱情,那名爲何以琛的防火牆就一下子被洞穿了。
於是,很快地,他們就順其自然了……
默笙的月事晚了一個星期,以琛無比鎮定地去買了試紙,然後面對測驗結果,依舊錶現得十分冷靜。
他先給老袁電話。“周家的那個案子你接手吧,我排不開時間。”
然後在老袁的哇哇追問中,貌似淡定地說:“要照顧默笙……生病?沒有,可能懷孕了。”
趁着老袁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他掛斷電話,打給本市婦幼方面最好的醫院院長,他曾幫該院長解決過一起法律糾紛。“張院長你好,我是何以琛……”
再給以玫:“你懷孕時候看的那些書和資料都打包好,我一會去拿。”
默笙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着他貌似有條不紊地安排好所有事情,問:“那我幹嘛呢?”
以琛看着她,顯然覺得她是最難安排的那個。他嘆口氣,彎腰環住她:“是啊,你幹嘛呢?”
默笙伸手摟住他的腰,忽然整個人被一股感動到想哭的情緒佔領:“以琛,我好開心。”
她以爲找回以琛就是完整了,原來完整之外,還能更完整。
以琛任她抱着。
默笙問:“以琛,你呢?”
回答她的是用力卻小心翼翼的擁抱。
四
大概繼承了準爸爸的性格,何寶寶乖得很,嚴格地按着時間表生長着,什麼時候該怎麼樣,一點提前或推後都沒有。以玫打趣說:“這小孩將來性格大概和哥哥有的一拼。”
每次產檢以琛必定是陪着去的,這天以玫帶着寶寶去打預防針,正好和他們一道。以玫問:“哥,你想要個女兒還是兒子啊?”
以琛說:“都好。”
以玫笑着說:“倒也是,最好一男一女龍鳳胎,女兒像默笙,會很可愛啊。兒子嘛,像以琛,這樣就完美了。”
默笙說:“纔不呢,以琛說女兒要像他,纔不會被人騙走。兒子呢也要像他,纔會有人,咳,纔會騙到人。”
其實以琛原話的後半句是——“兒子也要像他,纔會有人送上門。”
這話默笙是萬萬不能說的,太沒面子啦!
以玫哈哈大笑起來。
默笙身子一天天笨重起來,她各種狀態都好,就是忽然變得很想吃東西,以前不愛吃或者從沒想到吃的,不知道怎麼就會從腦子裡冒出來,變得想吃得不得了。
於是以琛便不得不抽出時間研究起廚藝來。
默笙沒懷孕前,兩人是經常出去吃的,但是現在食品隱患那麼多,考慮到孩子的健康,默笙懷孕後就一直在家裡吃了。
以琛的廚藝當然比默笙嫺熟,但是也只是嫺熟而已,談不上多麼高超。默笙以前吃得很滿意,但是懷孕後便挑剔起來,不止一次幽怨地嫌棄他:“以琛你爲什麼是個律師呢?要是個廚師就好了。”
此時此刻各種口才都派不上用場,何律師默默地忍受着嫌棄,用緩慢進步着的廚藝,把默笙喂得圓滾滾的。
十月份某天的午夜,圓滾滾的默笙被推進了產房,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八斤多重的男孩。
推出產房的時候天邊正泛起一抹亮光,晨曦微光中,被默笙勒令待在外面的以琛快步地走上來,接住了她的手。
默笙小聲地跟他抱怨:“痛死了,都怪你。”
“嗯,都怪我。”能言善辯的大律師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默笙的意思是怪以琛把她養得太好,孩子太大難生,可是旁邊的護士小姐顯然誤解了,即使見慣了產房的各種情狀,也忍不住竊笑起來。
默笙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臉紅了起來,偏過頭看着身邊的寶寶說:“快看看,我生的。”
以琛看向閉着眼睛的胖寶寶,笑起來:“是,默笙好厲害。”
以琛並不常笑的,這樣如釋重負、彷佛在心底最深處展開的笑容殺傷力實在太大,默笙和護士小姐一起看呆。
剛剛在產房裡還哇哇大哭的胖胖小嬰兒第一次被爸爸抱起的時候便十分安分,不哭也不鬧,只是咿呀地努力揮舞着小胳膊小腿,順便吐了些口水在爸爸的西裝上。不過爸爸的西裝因爲在產房外待了一夜,已經不像平常那麼筆挺整齊了,再多一點口水也是無妨的。
回到病房,熱騰騰的早飯是早已備好的,默笙吃了些東西,把該料理的料理了,便睏倦地睡着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在低低的交談聲中睜開眼睛,默笙看見滿室的陽光。以琛立刻發現她醒了,讓她喝了些水,以玫和她的丈夫張續一起湊到她牀前。
以玫嘰嘰咕咕地提醒叮囑了一堆注意事項,最後想起來問:“對了,小寶寶叫什麼名字?”
默笙搖頭:“還沒取好呢。”
以玫說:“快取呀,別跟我們似的,出生證明還是後來才填的。”
默笙想了一會,看向以琛。以琛卻好像已經思考好了,說,“今天太陽很好,就叫何照吧,陽光照耀的照。”
以玫瞠目結舌:“啊?就這樣?”
她抗議起來:“以琛你取名也太偷懶了吧,太陽很好就叫何照?那要是陰天難道叫何不照?默笙你也同意哦!”
默笙看着以琛,眼中不由染上了笑意,眨眨眼說:“挺好的呀。”
以玫被他們徹底打敗了。
何照何照,以玫又把名字唸了兩遍,忽然發現:“咦,照,趙?是默笙姓的諧音?”
以琛:“……巧合。”
還真的是巧合,以琛並沒有這個意思。以玫卻不信,揉揉胳膊說:“肯定是啦,默笙,你們兩個真是肉麻兮兮的。”
張續在旁邊打趣說:“我也覺得不錯,這樣取名多省事啊,我們怎麼沒想到呢。”
以玫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湊什麼熱鬧。要是你給女兒取名叫張何,女兒以後會恨死你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張續公司有事,以玫記掛着家裡的寶寶,便沒有待太久,一起走了。以琛起身送他們出去。
默笙獨自躺在牀上,想忍住,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嘴角慢慢彎起來。側過身,輕輕地在沉睡的寶寶額頭上親了一下,小聲地告訴他:“爸爸很喜歡你啊,他說你是他的小太陽呢。嗯,就和媽媽一樣。”
何照。
陽光照耀。
My sunshine。
兩年後,某個長着趙默笙式的靈動大眼睛,卻偏偏愛做嚴肅狀的寶寶,提出了關於生命奧秘的嚴肅問題:“媽媽,別的小朋友是生出來的,我是拍出來的嗎?就像拍皮球一樣?”
默笙:“……啊?”
小寶寶嚴肅地困惑着:“不然爲什麼大家都要說拍個‘何照’呢?”
以琛笑着彎腰,抱起揪着他衣角走路的兒子,不負責任地誤導認真的寶寶:“你的確是拍出來的,當年要不是你媽媽偷拍爸爸,哪裡會有你……”
這是一個和多年前一樣陽光很好的午後,林蔭大道上漂浮着草木清香,格子路面上映着一家三口長長短短的身影……
這樣好的天氣,適合出門,適合偷拍,適合與你,攜手同行。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