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縵琪的家在市裡的另一處高檔小區,房子的面積挺大。進去之後覺得什麼都是恰到好處,牆壁上掛着幾幅攝影作品,我久久凝視,只覺得很美很美。
“雨涵,快坐下別站着。這都是早前掛上去的了。”
“挺漂亮的。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不寂寞嗎?”
她有些閃神,但仍是處變不驚,笑着回我說:“這麼多年了,不習慣也習慣了。如果那天我不讓仁誠來接,他也就不會出事,換言之,是我害死了他。”
看她臉上流露出內疚、痛楚的表情,聽她說話每次都在理上,我幾乎就要忘了她先前所做的一切。
“恕我多事問一句,這麼多年你就沒想過再找一個合適的人嗎?”
她低頭倒茶,長長地發遮住了她的臉,我是那樣好奇那頭髮後面的世界,也猜着她會如何回答我。
“我的心都系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在我看來,這輩子都是接受不了別人了。”
她遞茶給我,仍舊笑意吟吟。笑裡藏刀四字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
不自覺的,氣氛多多少少僵硬起來,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我拿着茶杯開始到處轉悠打量着房裡的一切。一間關着門的房間讓我駐足,怪就怪在這麼多房間唯有這間是大門緊閉。
見我看着房門不動,李縵琪倒是給了我解釋,“哦,呵,這是間暗房,以前都是仁誠用,現在他不在了,我也不捨得換掉它。”
因爲自己的好奇勾起別人的往事並不是我的本意,可我竟發現自己挺喜歡聽她提起易仁誠的。
“阿姨,東西拿齊了,我們走吧。”
看着他拿了一大袋子從房間出來,自己也換了身乾淨衣服,感覺清清爽爽,還真是個優良品種。
“哎,易修!你又把鑰匙忘記了,這個毛病還沒改好,幸好是忘在家裡,要是在外面,想找回來那就是癡心妄想了。”
原來剛纔進門,易修就隨手把包和鑰匙放在了桌上。
“媽,那我們走了。”
“我送你們回去吧,這天太冷了。”李縵琪說着就要去拿鑰匙。
“不用,這小區門口到處是的士,我和阿姨打的就成了。”
易修拉着我就出了門,把李縵琪堵得是一聲不響,就在家門口目送我們上了電梯。
車上,我見易修摸了好幾次口袋,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不禁問他:“口袋裡有什麼?讓你這麼手不是手的。”
他瞧了我一眼,抿着嘴拿出來一張照片,細細看着。
“我有很多小時候的照片,可就只有這一張是爸和我一拍照的,這是他留給我的唯一有他樣子的記憶了。後天就是他祭日了,這次我想戴上它,讓他看看我小時候的模樣,我怕他忘記了。”
儘管車上黑,可藉着路邊的燈光,易修眼裡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思念、傷感還是實實在在打動了我。李縵琪究竟有何作爲,能有這麼個兒子,他的好,他的懂事。她一個做母親的又看到幾分,又瞭解他有多深。
“阿姨,我爸和我叔很像,爺爺說他們是雙胞胎,但我爸身上有種藝術家的氣質,可能在奶奶那裡得到了遺傳。奶奶也說,我爸從小就喜歡玩照相機,還喜歡拿着到處拍,還因爲人小拿不穩給摔壞了好幾個,我小時候的照片都是我爸給我拍的,他拍的那些作品好多都拿了獎,我家牆壁上掛的那幾幅看到了嗎?就是我爸拍的。”
“這麼說,你想和你爸一樣?”
剛剛臉上露出來的驕傲表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怎麼了?”
“我媽根本不讓我碰相機,記得小時候有次跑進暗房去玩,還被我媽打了,這也是她唯一一次打我。好幾次我都在暗房門口聽見裡面有哭聲,我知道我媽在哭,我想她是想我爸,纔會呆在屬於他的地方。所以之後我再也不去暗房,想把那個地方留給她。可我還是偷偷找相機玩,也發現自己對相機一點都不感興趣,也沒我爸那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倒是我媽受了我爸的影響,拍照技術一流,我爸死後,之後的那些照片都是我媽給我拍的了。”
電石火光見,我覺得得自己彷彿被電觸了一下,思緒恍恍惚惚地想到了某些事,原本還模糊不清的事情現在是豁然明朗,可這心裡頭卻是越發沉重了。
第二天,李縵琪果然來了,她這次來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也篤定她昨天聽了那些話準會沉不住氣。她拿了幾袋子吃的過來,說什麼易修是她兒子卻要麻煩我來照顧,覺得特不好意思。我一看,都是上好的燕窩,還有一些專給女人補氣補血的補品,就這幾袋子還指不定上萬了。
“都是一家人還這麼客氣就顯得見外了,這些東西還不如給媽媽送過去好了。”
“沒事兒,媽媽那我也有準備的。”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客氣了,快到吃飯時間了,你不嫌棄我做的飯菜的話就在這吃吧,仁捷今晚不會回來吃,就我們三個隨便弄幾個菜就行。”
“那怎麼好意思。”
“易修在樓上,你去看看他吧,我先去超市買菜。”
她還會覺得不好意思?這樣裝來裝去,我也真佩服她居然不嫌累,如果她肯明刀明槍的來,我也不犯不着這般設計了。
我哪裡會買什麼菜,看着超市裡花花綠綠的菜,即使買了也不會做,打了電話訂了餐也就在超市裡閒逛了一會兒。
易修誇我仁慈,沒拿蛋炒飯來折磨他,李縵琪倒是挺興奮地,對菜未作任何評價。
吃完飯,易修就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打遊戲,我收拾完廚房也就和李縵琪坐在沙發上陪着他。
“雨涵,你昨天說仁捷因爲那個初戀還寫了一本日記是真的嗎?”
“他自己是這麼說的,我看他犯不着騙我。”
“那你再好好找找,男人粗心找不到東西是十之八九的,這麼重要的東西要丟早丟了,我看肯定落在了哪個角落他自己還不知道呢。”
我哼了聲,不以爲然的說:“那倒也是,看哪天有空了我自己找找,其實讓我找不到還好。”
我及時收住了口,看着她的反應,她還真緊跟着追問:“這話怎麼說?”
“大家都是女人,也都心知肚明的。即使我就要和他走到了一起,也是不會希望讓自己真的看到有這樣的事存在,儘管我是好奇,但我也肯定,如果真讓我找到了,也就一盆火把它燒了,燒掉有關那女人所有的回憶。”
她的面色就在青、白兩色之間徘徊,而我要的就是這效果。
“你。。。你不是說想看。。。想看嗎?那又。。。又何必燒了它?”
“因爲我突然覺得自己根本不想看!”
“媽!你走吧,我要睡覺了。”易修關了遊戲機拍着屁股說。
“噢,噢,是嗎?我兒子要睡覺了,那媽媽就先走了。”她心慌意亂的站起來走向門口。
我冷冷的看着,她這樣子也用不着我再逢場作戲的說聲慢走了。
易修上樓洗澡,而我把自己關在書房。那本日記現在鐵定就在這裡了,離我還是那麼近。其實剛剛我說的話一字不假,我的確有燒了它的心,沒有哪個女人會如此大方的接受,即使有,那麼這個女人也不會是我。這個書架上的書一目瞭然,除了老爺子誰都不知道我對書的癡迷,只要我見過那麼我就一定記得。右上角那本原本就不存在的墨綠色皮質的本子就這麼直直的落入我的視線。
抽出,拿在手中,竟像舉着千斤石那般重。我在心裡一遍一遍問着自己要不要打開,我告訴自己有易仁捷的承諾,事已至此,總是要面對的。
第一頁是李縵琪的照片,還是學生的時候樣子,長長地頭髮紮成了馬尾,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泛着金黃色的光,整個人就宛若天使。下面還寫着幾行字,字的確是屬於易仁捷的。
我一頁頁翻看,可越看心越涼,我不斷提醒自己這已是過去,無需再計較。可看着日記裡密密麻麻寫滿李縵琪的名字,可想而知,他對她的迷戀有多深,他對她的愛有多刻骨銘心。
躺在牀上,摸着牀的另一邊,這裡有他的溫度,有他的味道,伸手可得卻又覺得如此遙遠。樓下傳來聲響,我知道是他回來了,第一次我佯裝自己睡着,一聲不吭。我是女人,在乎的也是男人是否一心一意,戀愛誰都會有,分分合合見怪也不怪。可李縵琪對我來說就像雞身上長鴨脖子一般讓我不自在,很多話,很多事都在今天讓我尋出點端倪。相愛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我相信易仁捷對我的情是真的,給了自己的心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