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散春紅梢頭喜鵲。UC小 說 網:藕花又謝,一池三分月。秋潮涌浪花如雪,踏遍天涯人獨缺。
嘆興亡千秋風月。可笑世人,白髮尤不覺。烽煙渡口橫五嶽,石榴樹下望宮闕。
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情勢十分危機,眼看哈乞薩與齊瑞儒手下諸將皆被困住,便是他二人亦是在重兵之下退無可退,猛然間聽的趙壑咳嗽數聲竟是醒來,這怎不叫衆人譁然?
齊瑞儒只管愣愣看着趙壑,突地俯身緊緊摟住他哽咽道:“三叔!”
趙壑面上一苦,連連輕拍他後背:“輕些,輕些…”
齊瑞儒這便又驚又喜,拉着他手上下看着:“三叔,你,你當真沒事兒麼?”
趙壑咳嗽一聲,撐着他的手立起身來:“怎會沒事兒?那個甚麼儷晶草的難吃至極,啊,不,是彌精草,是吧季大人?”
“叫我菽華道長!”但見身側着面具之北戎士兵內有一人取了面具下來,就見一張英氣卓然之臉:“趙大人,你也太不成器了,尋常人吃了彌精草便是立時發作,三日即醒。你倒好,喝下去好幾天才發作,又到這會兒才醒。你想嚇死他們麼?”
“卻來說我,說好我到十日之後你就來的,居然現在纔來?”趙壑呵呵笑着,拿了巾子擦擦嘴角嘔出的黑血,“這顏色倒是逼真。”
“偏巧彌精草長在萬壽山,樣子長得也像儷晶草。”季頎緩緩脫了裡頭兒衣裳,露出道袍來,“只是吃了儷晶草,不到兩個時辰便要肝腸寸斷而死吧。”
趙壑聳聳肩,齊瑞儒大驚:“原是我險些害死三叔麼?”
趙壑擺擺手,擦擦臉道:“我也沒想到要用這一招。”便望向穆薩江道,“起先我還真擔心,假死之時若是千戶大人手起刀落,我可就真的成了死人了。”
菽華道長哼了一聲道:“他想邀功都來不及,怎會馬上殺了你?你想想,叫你死在這地方,一是太師看得見,一是北戎王看得見,他可不是兩邊討好麼?”
趙壑只一眯眼:“你都曉得?還敢說你是道長,我真沒見過你這麼假惺惺的道長。”
菽華道長咳嗽一聲道:“那你還不是自說要出家?現在呢?還不是趙大人!”
趙壑這就連連打躬,嬉笑着拉他,菽華道長甩了兩下袖子還是沒甩開,這就也懶得再動,只管斜着眼睛看看下面:“現下怎麼辦?手中無一兵一卒,前有惡兵,後無退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趙壑呵呵一笑:“便是如此不利之局,只有一個法子了…”
別說是菽華道長了,便是齊瑞儒與哈乞薩也看過來。趙壑轉轉眼珠子懶懶一擺手,摸着祭臺下頭猛地一拉,衆人便聽見稀稀拉拉之聲,一陣刺鼻的味兒頓時散向四方。不知誰喊了一嗓子:“火藥!”
這便人人面上色變,紛紛逃竄。蒙托爾嚇了一跳,連忙往下跑。卻聽趙壑口裡笑道:“王子,怎麼就要走了呢?”
蒙托爾哆嗦着嘴脣不敢答話,只想快逃。卻左右腳不聽使喚,這便互相絆到,順着祭臺滾了下去。卻又撞到前面諸人,這便大亂。只聽見嘶嘶的引線點燃之聲,卻又不曉得何時會炸,又會炸到何處。齊瑞儒仗劍橫在身前,哈乞薩上前將趙壑背在背上,菽華道長便也從身後拿出浮塵來一揮,口中高呼:“無量壽福——”
趙壑只一笑:“牛鼻子,快別裝了,馬上就要大開殺戒了呢!”
菽華道長這就瞅他一眼:“你倒是好,這些殺人見血的事兒都叫我們做了,你只管坐收漁翁之利。”
趙壑只管輕笑:“便也沒法子,我現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哈乞薩只聽着他聲兒漸漸小了,心知他便是硬撐着的,縱是之前服了甚麼藥,穆薩江頂也是嚴刑拷打過的。就他那文弱的樣子,如何受得住?這便一咬牙要往下衝。
北戎王立在亂軍之中大喝一聲:“慌甚麼?!再有不尊號令私逃者,殺無赦!”
周圍之兵便也漸漸定了,只哈乞薩與齊瑞儒之部也靠攏聚一處,雙方互成犄角之勢。靜下來,那引線燃燒之聲便愈加明顯。北戎王面上冷笑,趙壑雖是面色蒼白卻也氣定神閒。衆人也只得聽天由命一般聽着那燒灼之聲…
只聽刺啦一聲,便又不少人大喊一聲撲倒在地上,口中喃喃念着各式神佛,更有膽小的嚇得尿了褲子。齊瑞儒亦是心中一驚,哈乞薩用力一推趙壑手臂夾緊趙壑的腰,菽華道長卻是面色如常,浮塵一揮:“癡兒,癡兒——”
卻是不曾聞得哪裡有響動,衆人便都愣了,好一陣子不可回神。小心翼翼四下張望,不見何處炸了,也不見有人缺胳膊少腿的,這就面面相覷愣了。北戎王昂首哈哈大笑道:“趙壑小兒!你以爲本王是傻子麼?你來過這祭臺,本王會不檢查一番?”
蒙托爾驚魂甫定,連滾帶爬的拉住北戎王的褲腿:“難怪父王叫祭典之前先查看祭臺…”
北戎王笑道:“親兵們早就把你預先埋伏的那些東西都找出來了,你自己看看吧。”這就一揮手,一種親兵推了數車火藥等物出來。
趙壑笑眯眯看着道:“哎呀呀,這個真不容易。綏靖王手下的兵士果是不一般,便是生病了還能完成如此計劃。”
北戎王冷哼一聲:“可不是?我的勇士們足足花了一個晚上才找出來呢!”
趙壑哦了一聲,齊瑞儒這就皺眉,哈乞薩亦道:“真是天亡我也…”
“誰說的?”趙壑便一笑,“可別忘了奇兵。”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一般劇烈搖晃起來。飛土流石四散傾瀉,人人站立不穩紛紛倒地。耳中隆隆之聲直震得腦中昏聵,不辨東南西北。
好一陣子方歇了,齊瑞儒趴在地上定定神,這就拍着身上起身尋人。轉頭看去,只見哈乞薩身上埋了不少浮土,只露出一隻腳來。齊瑞儒心中一動,連滾帶爬過去,七手八腳將他刨出來。只見哈乞薩背身對着,翻過身去,但見他將趙壑緊緊摟在懷裡壓在身下,死死抱着用身子掩住。齊瑞儒心頭兒一陣說不出的滋味兒,這就抱起趙壑一邊兒拍他臉一邊兒連聲兒道:“三叔,三叔!”
趙壑已是面如土色,也分不清哪裡是泥了,齊瑞儒急得滿頭是汗,卻聽哈乞薩叫他手下人喚醒,這就跌跌撞撞過來。一見便也愣了。卻又忙的轉身指揮士卒行事,先將局勢控制下來。菽華道長也跟過來,從袋子裡翻出一顆藥丸來塞進趙壑嘴裡,嘆氣道:“他便總是這樣兒,不把自個兒的命掛在心上…”
齊瑞儒心急如焚,卻聽一人道:“王爺…”轉頭看時,差點兒沒認出來。
眼前人一身泥土灰塵,面上紅了一半,卻是皺眉歪斜着行過來,這便上前扶住他:“王弗居?”
可不就是王弗居,只見他血順着臉頰滴下來,半張臉便都看不清楚了。齊瑞儒這就瞪大眼睛:“你這是…”
“無妨無妨…”王弗居扯着嘴角一笑,“便是趕上了…太師與趙大人定下的用火藥之計,便是要他先尋着了趙大人埋伏下的…只是他卻忘了,埋了一次便可再埋第二次…”
齊瑞儒並無喜色,心頭只一緊:“便是你要殺我三叔,亦是可爲。”
王弗居一愣,隨即呵呵一笑:“說的是,我竟忘了這茬兒。”
齊瑞儒正要說話,卻聽見那邊兒趙壑咳嗽了一聲,似是醒來,這就忙的又轉過身去。王弗居叫他一放開,就忍不住伸出手來想拉他,卻是差了一點兒,便就愣在那裡,只覺得面上的血一滴一滴宛如從心裡流出的了。卻是身子一晃,苦笑一聲。卻有人伸出手來扶住他,這便擡頭看:“大王子…”
哈乞薩扯了一塊衣服料子給他紮在臉上:“傷了哪裡?”
王弗居一愣,便笑道:“大王子又何必呢?便是我死了也沒甚麼。”
哈乞薩看眼一片狼藉的北戎王所在之地:“死了夠多人的,夠了…”
話音未落,卻聽一陣馬嘯,衆人驚魂甫定這就擡頭看去,卻見一隊人馬急行而來,將此處團團圍住,打頭兒之人便是高舉“趙”字帥旗的。有清醒的北戎士兵頓時驚呼:“壑三郎來了!”
那隊人馬只高喊:“趙將軍到——”
“真是慢…便也是三年不隨我上戰場,這都荒疏了。”趙壑靠在齊瑞儒懷裡輕道,“不過來了總不不來好…季頎啊,便又是你那仙丹救我了。”
菽華道長看他一眼:“罷了,你我之間早就互欠不曉得多少條命了。”
趙壑一笑,就又咳嗽。
先前的北戎士卒早已無心戀戰,再見這陣仗,更是繳械投降。立時場面得到控制,便見囧朝士兵各自分工,清點俘虜,整理輜重,打掃戰場。齊瑞儒只看得雙目發直,菽華道長微微一笑:“便是趙大人餘威尚在之故。”
齊瑞儒忍不住道:“三叔當年…”
哈乞薩冷哼一聲:“當年,他可是將俘虜全部斬首,血流成河便不提了,那一帶黃沙長草中至今還可見隱隱血跡…”
齊瑞儒頓時愣住,看着懷中趙壑緊閉雙目,猶自搖首不敢相信。菽華道長輕道:“不殺又如何?我軍糧草亦不足…再者說,殺敵有生力量,便也是自保之舉。”
哈乞薩淡淡道:“比起今日只傷百餘人,已是輕的了。”
王弗居只覺得口乾舌燥,齊瑞儒便是無言。哈乞薩拍拍王弗居肩膀輕道:“好了,你快去找軍醫看看你的傷。”
王弗居聞言一怔:“大王子…”
哈乞薩苦笑道:“如今這陣勢,分明是你與趙壑一行吸引我部所有注意,再悄悄派軍行進,大軍能到此處,我部定是毫無抵抗之力。我不就是再次被俘?也罷也罷,橫豎我哈乞薩只輸給趙壑一人就是了!”
王弗居正要說話,菽華道長卻笑了:“大王子在說甚麼,分明是二王子蒙托爾借祭天之際暗害北戎大王,幸得我朝綏靖王發覺,這纔出兵相助敉平叛亂。縱有階下囚,也不是大王子。”
哈乞薩這便一愣,卻聽下頭兒來報,已然找到北戎王及蒙托爾屍身,便是粉身碎骨血肉模糊了。哈乞薩不由退了一步,王弗居便上前扶住他:“大王子請小心。”
哈乞薩不由笑了:“可不是,我真該小心了。”
諸位看官,如今形式逆轉簡直叫人瞠目結舌,究竟是何緣故,這北戎今後何去何從,一衆人死的死傷的傷便又如何安頓?咱們下回“穿堂風便如過眼雲 鏡中花恍似水中月”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兒想,小老兒還真是陰險啊,掩面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