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子的夜不算安靜。在客棧的房裡依稀可以聽見有人在下面耍雞逗狗。不知附近哪裡的鐵匠叮叮噹噹。有錢人家的公子在對面的花樓醉酒喧譁……
我臥在牀頭看着街道旁慢慢亮起的燈光,對面花樓的姑娘正對着窗戶梳妝,許是剛好,剛點上胭脂的俏臉兒看到我牀頭。她微微笑了笑,蘭花指捏起絲帕一角朝我招了招手,又側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頸窩,回眸拋過來一個媚眼。我並沒有太大的觸動,但還是出於禮貌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也不算是巧合,剛剛好小念就這種時候提着食盒進來。他皺着眉頭問我:“跟誰打招呼呢?”我本想說沒有,但作惡的心還是萌生。我示意他看窗外。他走到窗前,那女子許是見色起意,喊了一聲:“好俊俏的公子,不如今夜到奴家房裡歇息,也免了那客棧的孤陋條件!”
小念沒有開口,只是重重的關上了窗。然後回到桌子上打開食盒,慢慢拿出裡面的飯菜。悠悠開口道:“就那麼好看?”
我假裝不明白問道:“什麼那麼好看?”
他拿出一大碗米飯,夾了近二兩的肉坐到我牀頭,把肉夾到我嘴邊示意我開口吃飯。然後一邊喂一邊開口道:“十年未見,你怎麼連這種庸脂俗粉都看得上?”我笑了笑,問他:“哪個男子不好色?”沒想到他一筷子夾起兩片肉就直往我嘴裡塞,塞完後用一種很得意的模樣看着我,然後又邪魅地笑了笑道:“那你覺得我如何?”我嘴裡被塞得滿滿的,說話也說不清楚。
“泥傻麼如活?”(你什麼如何?)
“我長的……比那女子如何?你既好色,對我……又是何意?”
我愣了一會,實在沒憋住,一口飯夾帶着嚼得糜爛的肉直接噴了他一臉。他閉上眼睛,一臉怒氣地放下筷子,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臉。
我着實有點心虛。還是問了句:“你沒事吧?”
他擦乾淨臉後把手帕直接扔到桌子上,又拿起筷子道:“我沒事,繼續吃飯!”雖然嘴上說着沒事,但明顯語氣中帶了一絲陰鬱。我也就乖乖的張嘴繼續吃飯,但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道:“你就當真不感興趣?”
他擡眼又把飯送到我嘴邊,我一口吃進嘴裡後跟他繼續聊着。
“剛剛那女子,也算有幾分姿色,你當真沒興趣?”
他又拿筷子在碗裡挑了兩塊瘦肉,不耐煩道:“我沒錢!”
我知道他敷衍我,揭破他道:“撒謊,沒錢這兩日怎麼過來的?再說了,實在沒有我可以借你!”
他把肉送到我嘴邊賭氣道:“客棧的錢還沒還,飯是叫客棧後廚做到,跟他說到時候跟房錢一併結。”我還是不太相信,問道:“那我身上的藥呢?”他看着空空的飯碗,又起身去夾了幾塊肉道:“這些年受傷慣了,身上常常備着!”
我看着他身材高大而又修長的腰慢慢轉過來,心裡突然有一點酸,便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坐到牀頭把肉送到我嘴邊。他看着我塞的滿滿的嘴。又擡眸看着我道:“並且,那些庸脂俗粉入不了我的眼,因爲,我的面前有一個比她們好看千萬倍的可人兒,特別是嘴裡塞滿了飯,兩腮鼓鼓的模樣,可愛極了!”
我愣了一下,怕又噴他一臉,右手下意識地捂住嘴先把嘴裡的肉嚼爛吞下。他就坐在牀頭一直看着。我的眼神也在他那如裝着滿天星辰的眼眸中久久不能自拔。
將嘴裡的肉嚥下去後,我尷尬地看着他手中碗裡僅剩的兩塊肥得油膩的肉片,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我不想吃了,舀碗湯給我吧!”
他笑了笑,不以爲意。只是乖乖的起身舀湯。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他剛剛說的話,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莫不成我當真有如此絕色?想到這裡,我又看着他嚥了咽口水。他真的變得太會風流了,特別是那張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得讓人膩得很。
他端着湯,拿着勺子把湯吹了吹又一勺子送到我嘴邊。我張口喝下,還是想讓他嚐嚐歡愛的感覺,或許他便不會對我執著如此了。我試探道:“要不我給你點錢,你今晚去對面花樓耍耍?這麼多年,一個大小夥子也憋壞了吧?”
沒想到他居然一改常態,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把一勺湯送到我嘴邊道:“這湯燙,我不想用湯洗臉!”我聽着他那道不清是生氣還是調侃的語氣,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不過這次並沒有把嘴裡的東西噴出來,但還是從嘴角溢出一點。他拉起自己的袖子給我擦了擦,看着我尷尬地吞下後才問我道:“吞下去了?不噴了?”
我尷尬地搖了搖頭。他又把勺子往湯裡攪了攪,吹了吹氣道:“許是還太燙……”他手上動作未停,然後又擡眸看着我道:“我沒事,如若你一天不接受我,我就憋一天,你若一輩子不接受我,我便憋一輩子!”
我一驚,看着他拿起勺子又準備送到我嘴邊,連忙擡起右手奪過他手中的碗。
“算了,我自己來,不燙了!”趁着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已經把湯三兩口下了肚。
確實是還有點燙的!
他右手拿着湯勺愣了愣,接過我手裡的空碗又擡手準備給我擦嘴,我嚇得自己先擡袖擦乾淨了嘴略有一絲着急道:“我吃飽了,你趕緊把東西收拾了吧!”
他似乎有點惡作劇成功的快感一般笑了笑。然後乖乖的起身去收拾去了,然後又頭也不回的提着食盒出去了……
處於熱鬧的街道旁總是不得安生,夜剛入不久,花樓裡便又響起鼓瑟之聲,絃音中不知是哪個牌頭的角兒用那尖銳的聲音和圓潤的聲調唱起了相思曲兒。
“君子翩翩塌上臥——春潮濃濃欲留香~奴家啊遙望思飄飄,寄上相思何日來……奴家一眼心已寄,不知郎君可願從。啊……啊誒……不知郎君可願從?可願從?”
我正聽到高潮處,小念剛好進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厭惡道:“有那麼好聽嗎?”
我笑了笑。
“還不錯,許久未聽過這種靡靡之音了,聽一聽倒也感覺別有一番滋味!”
他聽了我的話,厭惡地佈下了一個小小的隔音陣法。只是他佈陣的手法明顯生疏得很,還是有一絲聲音透了過來。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他又不知道從哪裡取出幾根金蠶絲,一頭擡手釘在了牆上,一頭綁在了自己五根手指頭上。然後右手一隻手彈奏起來,只是明顯的不好聽,雜亂無章,亂七八糟。
他也意識到嘈雜,尷尬的看着“琴絃”。然後拿出一本不知道是什麼的書,我猜大概是樂譜。然後面無表情的解釋道:“不好意思,許久沒弄彈了,當年在秘境裡出不來實在無趣學的!”
然後他又試着調了調左手五指的角度,右手又再次彈奏起來。可還是亂七八糟的,難聽得讓人受不了。我忍不住問他道:“你當真識音律?”
他點了點頭,還是堅持要調他的“弦”!
我搖了搖頭,我的“天機”又在昨晚的戰鬥中毀了,所幸乾坤戒中還有一把小五絃,是準備給玉兒的,前段時間他看我練琴,非得要一把,得空之下我便煉了一把,只是還沒來得及給他。我看着他還要再彈,實在不想再受他的“魔音”之擾,便取出那把小琴出來道:“真的會的話你用這把琴試試吧!”
他轉頭看着我,收起他自己的“弦”走過來拿起琴坐在牀頭,把琴放在大腿上試了試音。問道:“這琴怎麼比普通的琴小了許多?”
我解釋道:“本來是準備給玉兒的,只是聽到你有危險,便還沒來得及給他!”
他眼神暗淡了一下又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問我道:“這把琴給我好不好,我給你彈曲兒~”
我感到有些好笑,調侃道:“小孩子你都要搶?羞不羞啊你?”
他轉過頭來看着我道:“他父親我都要搶,只是一把琴而已……我……”
我愣了一下,不敢再說話,他也沒再說下去。只是開始撥起琴絃。
小琴的特點就是聲音尖而躍動強,只是沒有大琴那種清徹與悠揚。
他彈的很生硬,但還是能勉強聽得出是南方的水鄉小調。隨之前音起,他也慢慢唱起來。男人的聲線不如女子那邊尖銳婉轉,他壓低了聲線用一種十分溫柔且有磁性的聲音唱道:“思君十數年,悠悠轉眼前,心姣姣,意綿綿。君卻一如前夕兮~我行也思,坐亦思,只願君垂憐……朝兮有日,如君光輝……夕兮有云,如君悸動……夜兮有月,如君柔!望兮盼兮,思兮夢兮……”
一曲畢,他直接把琴收進了自己的乾坤戒。我還久久不能在他那有些難聽的音律與詞句中出來。他把我的頭髮往後攏攏攏道:“夜晚了,歇息吧!”
我被他扶着躺下後纔回過神來。他問我:“怎麼樣?不比對面那小妖精唱得差吧?”我如實回答道:“差多了,難聽死了!虧得老闆沒有上來攆你!”
他尷尬的撓了撓頭,岔開話題道:“那把琴叫什麼名字?”
www▪ тт kΛn▪ ¢ O “還沒取名字!”說着我才意識到那是要給玉兒的,又嘗試着要回來道:“你就把那琴還給我好不好?那是要給玉兒的,他沒拿到又要鬧了!你若想要,我下次再給你煉一把正常大的,也才適合你,好不好?”
然而他並沒有答應,他搖了搖頭道:“不好,我就要這把了,沒取名字正好,便叫它君贈吧!”
我看他沒有還給我的打算,想想算了,也就沒再跟他討要,只是嘆了口氣埋汰道:“你這取名字的能力,也真是……獨特!”
他看我沒有再跟他討,高高興興地又取出來在琴頭刻了“君贈”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