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決定對若未央並不是輕易做出來的,雖然這念頭一產生就讓他歸心似箭,可是卻還是非常的躊躇!
不過他也感到現在回去可能並不是個合適的時候,但最後他卻始終還是回來了!
走上雪寶頂,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那彷彿永遠不會改變的紅色背影,就和這四周亙古不化的積雪一樣,讓自己寒冷,卻又永遠也無法從心裡抹去……
“肖克風一家叛逃了!”
“我知道!”
“他們是去找你了?”
“是!”
“是你把他們藏起來了?”
“只是另外安置在了另一個地方!”
“叛徒的下場應該是怎麼樣的?”
“如果他們是叛徒,就不會找我了。”
“但在沒經過允許的情況下離開雪寶頂,就是犯了門規!”
“那請問我們是什麼門派?”
“這不重要!”
“好吧!但如果是我允許難道不可以嗎?”
“什麼……?”
“我想,無論我們是什麼門派,如果一樣只有一個人說了算的話。那個人,就應該是我吧?”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至少在我也被說成叛徒之前,應該不算說錯!不是嗎……?”
若未央!這個江湖上突然出現的奇怪人,誰能想到他居然會是曾今稱霸江湖的三義門掌門,莫仙穎的兒子?更加不會有人想到,這個幾乎讓人想不出理由會存在的人,居然是那個活了將近三百年江湖第一女魔頭若煙雪,在決心爲莫仙穎殉情的時候剖開自己的胸腹分娩的!
當年,就在莫流香準備去抱起孩子的時候,紅兒突然出現了搶走了嬰兒。而在她跳崖之後,卻莫名其妙的被一個老尼姑救起,並且讓她萌生了生存下去希望!
紅兒對莫仙穎的一切都算了如指掌,所以他抱着襁褓中的若未央來到了黃龍。起初根本沒有人願意認同她,直到她拿出了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象徵着莫仙穎絕對權力的的玉佩!
這些人中不少人都知道莫仙穎和若煙雪的關係,花迎和肖克風夫婦更加早就知道若煙雪已經有了身孕。雖然事情還是有很多無法確定的地方,但花迎的鄭重接受,讓其他人也都失去了繼續懷疑的信心!
從那之後,紅兒其實成了這些人名義上的領袖,這只是因爲她是若未央唯一的親人!而爲了有朝一日可以讓若未央親手去殺光莫家所有人的願望,紅兒不遺餘力的培養,訓練他。
而當紅兒發現若煙雪在臨終前把自己畢生功力傳給了這個孩子的時候,她更加認定讓這個孩子爲自己報仇,是姐姐最重要的遺願!
多少年來,若未央自小就經受着一切殘酷,艱難的磨練,但紅兒似乎永遠不會滿意。她只是感覺到,只有用自己的方法折磨這個孩子,自己心裡才能稍微的平靜,舒服一點!
她恨這個孩子,但又不得不讓他活下去,還要讓他越來越強,忍受自己心裡越來越強的恨意,可她還是依舊忍耐着。
這將近二十年來,紅兒幾乎切斷了若未央和外界一切的憐惜。在莫仙穎留下的這幾百人裡,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甚至沒有人真正見過自己的主子!
若未央這次離開黃龍,紅兒其實一直暗中派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一次又一次傳回來的消息,都讓她更加失望,更加生氣。加上他出門一次,將近一年纔回來,可卻沒有做出任何讓自己能高興一點事。從第一眼見到他,紅兒心裡已經怒極了!
冷冷看向他,紅兒突然一巴掌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若未央沒有躲閃,也沒有任何變化,只輕輕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跡:“如果這樣你能舒服點,我無所謂……”
“啪!”又是一巴掌,若未央的嘴角反而微微上揚了一下:“還會爲我生氣,至少代表我對你還是有價值的,是嗎?”
紅兒冷冷的轉回頭,又看向那如真如幻的瑰麗雪景:“我只是想打醒你,讓你不要忘了自己是爲什麼活在這世上的!”
“哼!爲什麼?我當然不會忘,從小到大,你無時無刻不告訴我,自己活着的使命!”
“那是你天生的使命,你本就不該忘記,你親生父母的仇恨!”
“哦!是嗎?他們的仇恨就要我去揹負一生……?”
“你在說什麼?難道你忘了,你的命就是因爲要報仇纔會存在的!”
“那如果我死掉,會不會就無所謂了?”
“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因爲你就算要死,也必須把該做的事做完!”
悽然笑了笑,若未央看着眼前這個自己永遠無法割捨,也永遠不敢靠近的背影!
“我對來說,只是復仇的工具!其實你根本不在乎我要不要報仇,只要讓你體會到報仇的快感就可以了!從來都只是這樣,對嗎……?”
“哼!你錯了,你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你其實什麼都不是!因爲如果只是要報仇,我自己同樣可以!只是由你去完成,結果纔會是最完美的。所以,如果你要想放棄。雖然我的確是白費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但結果也不會有太大不同!”
“也就是說,除非我要阻止你報仇!否則對你來說,我這個人根本永遠都是毫無意義的!但是……,我卻未必有太多時間,所以你纔會急着希望我完成你所謂的使命,纔會這麼生氣,是嗎……?”
聽了這話,紅兒緩緩轉過頭來,上下打量着他道:“看來,你已經自己發現了……?哼!所以說,就算你想阻止我,你也該明白,其實你沒有多少時間!”
“原來如此……!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娘留給我的功力,並不是我可以掌握的,對嗎?”
“這個……,大概是在你十歲左右的時候吧!那年你突然得了一場奇怪的病,開始我沒當回事,只以爲是風寒!可是你連續一個月都沒退燒,而且多數時候全身冰冷!那時候我突然想到,你畢竟是男子,體質屬於純陽,可你孃的武功是天下至陰,極陰!而且你因爲先天不足,能活着完全是靠你娘傳給你的功力維持。所以隨着你一天天長大,肯定會產生排斥。所以最後你的病雖然好了,我還是把你送到了鄧家。目的一方面是因爲鄧家是最近的地方,而且同時他們家裡有一道天然溫泉。另一方面,你從小雖然也輾轉了一些人家瞭解人情世故!但要報仇的話,就必須瞭解你的仇人是什麼樣的。鄧家也算是一方首富,基本情況和莫家差不了多少。當然,也正是因爲想到了你的情況,我纔會更加着急訓練你。同時花迎提出了用暗殺的方法保持和外界的聯繫,一點點滲透江湖,所以我就答應了他。因爲我考慮到你隨時可能死掉,我不想會措手不及。但說實話,你能活到今天,也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終於明白了……”
淡淡一笑,若未央平靜的看着她道:“我不會忘記自己該做什麼!但前提是我今天必須要告訴你一件事,既然是我要報的仇,那我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所以從現在開始,在這個地方我將是唯一發號施令的人!如果你想讓別人做什麼,也要得到我的允許!”
“你……”
“你不用生氣!因爲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你可以選擇親手殺了我,我不會反抗!但除非如此,不會再有人聽你的。因爲你該比任何人都瞭解,其實我並不是大多數人以爲的是個只會聽你話的毛頭小子。至少,我有能力殺任何一個我想殺的人……!”
紅兒深深凝視着眼前這個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這一刻,他好像突然變得那麼陌生!但感覺上似乎又有種久違的感覺,似乎自己和他相識並不只是自己經歷的這將近二十年!
經過一年而已,他卻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他究竟遇到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又或者說,其實自己並不如想象中那麼瞭解他?
但仔細想想其實也許並不奇怪,他畢竟是莫仙穎和若煙雪生的兒子!在常人看來,他的父母本來就都是怪物,那自然也不能依照常理去看待他了……
“對,你說的都對!你纔是這個地方真正的主人,每個人對我的恭敬也都是因爲你。但有一點你最好還是別忘了,我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理想!”
“我好想並沒說過讓你放棄什麼……”
“哦……?”
淡淡一笑,若未央緩緩道:“我只是說以後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事,包括報仇!”
疑惑的看着他,紅兒沉吟問:“你是想告訴我,你會自己去爲父母報仇,只是不會再聽我的話而已?”
若未央點頭道:“沒錯!莫流香害死我爹孃,讓我爹身敗名裂,一生心血毀於一旦。如果我只是殺了他,對於一個已經快八十歲的老頭,就算你覺得可以接受,我也不會滿足!”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讓莫家聲名掃地,在江湖上永世不得翻身!我要奪回我爹、娘原本的一切,讓所有害過我爹孃的人,都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
“那就是說,你不會殺莫流香?”
“不會!我永遠不會殺他,因爲死對他來說並不可怕!如果他並不怕死,我殺他又怎麼能算報仇?所以,我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數十年的心血全部毀掉,讓他所有的成就全部瓦解,讓他徹底明白自己的錯誤!我不要他死,我要讓他活着去承受一切痛苦。否則就算可以殺他爲我爹孃報仇,那我這二十年來所受的一切痛苦又算什麼……?”
“你……”
心裡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但隨即紅兒也感到他所說的的確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好!
“哼哼!你果然不愧的是莫仙穎的兒子,一樣的冷酷無情,一樣的陰險狠毒!”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沒錯!雖然當初就是因爲你爹爲人殘忍,狠毒,所以我從來不喜歡他!可是對於你,我卻一直都希望你能成爲他那樣的人!只不過……,你確定自己可以撐到那個時候嗎?”
若未央淡淡看着她道:“這點你可以放心!我爹孃能做到的,我也一樣能做到!我會去爲他們完成理想,把他們沒能完成的事情都做完,在那之前我是絕不會死的……!”
肖克風一家四口離開之後,門下幾乎已經完全成爲了花迎的一言堂。除了魯昌河以外,根本沒有人會對他的話提出異議!不過若未央親自召集門人,二十年來卻還是第一次,所有人都心裡頗感疑惑!
眼見距離自己召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盞茶功夫,花迎極其親信才姍姍來遲。
若未央不動聲色,紅兒沉聲問:“花護法,今日未央親自召集大家議事。他身爲本門之主,這還是第一次。但你卻來遲了,未免不應該吧?”
花迎微笑拱手道:“聖姑!公子!屬下因有些俗務纏身,所以纔來遲了點。絕對不是存心不敬,還請原諒!”
見諸人都看着自己,若未央淡淡掃視道:“多年來花護法總理本門事務,的確是非常辛苦!在座各位不少都曾與先父出生入死,患難與共多年。掄起輩分,各位皆是未央的長輩!但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也理當繼承先父留下的基業。門中無論大小事務,也沒有道理可以凌駕於我這掌門之上!花護法今日遲到雖然其情可諒,但如果真的感到太辛苦,我也不能不體諒。那便讓別人分勞一些,花護法意下如何……?”
諸人聽了都不禁一陣驚訝!而花迎自當日晚上意外見識了他的武功,心裡才明白這個人絕不是自己和其他人以前所認爲的那麼簡單。但怎麼想他不過才二十歲而已,而且未經人事,應該可以不足爲懼!
況且花迎自揣苦心經營多年,門中絕大多數都是自己的親信。實際上雖然也擔心若未央的武功,可也沒特別把這小子當回事。但此時他突然召集門中頭目,而且一上來就向自己發難,實在讓人感到措手不及!難道只是因爲自己遲到……?
見他不說話,若未央掃視在場諸人道:“各位!先父昔日向各位重託,可見對各位皆是視爲知己可信!那麼理所當然,我對各位也絕無疑議。可是我從並沒有見過先父,爲人處世也可能不會與他相同。所以我希望各位今天開始明白一件事,就是大家今後必定要試着來適應、習慣我的風格,而不是延續當年和我爹一起的時候。今天花護法遲到我可以不追究,但也下不爲例!否則……”
說着,諸人只見他輕輕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可突然每個人旁邊的茶杯裡都不斷溢出茶水。
這一下,所有人除了紅兒以外無不大驚失色!花迎雖然也早知道他武功非自己所想象,但卻也想不到竟然已經高到了如此地步!恐怕就算當年他爹活着的時候,也沒這麼厲害!
半晌,魯昌河等幾個忠心莫仙穎的人對視一眼,臉上都不禁露出喜色!
花迎等黨羽此時都是又驚又奇,一時間偌大的議事廳中再無人聲!
半晌,若未央環視在座緩緩又問:“現在,對於我要發號施令,各位可還有什麼異議麼?”
諸人對視一陣,當即同時站起來拱手道:“屬下謹遵掌門號令,萬死不辭!”
“很好!那現在,我就要宣佈三件事……”
諸人面面相覷,回到座位。若未央看了紅兒一眼,當即道:“首先,多年前本門開始受僱殺人,目的雖然是爲了可以讓本門不至於與外界脫節。但如此一來,卻對本門發展頗爲不利。所以從今天開始,江湖上再也不許有夜魅兩個字出現……”
花迎聽了忙拱手道:“掌門!本派從來沒向武林正派人物下過手,而且所收的佣金多數也都做了救濟百姓所用。如果突然停止,屬下擔心下面的兄弟會有疑議!”
若未央淡淡看着他道:“如果誰有疑議,都可以親自來找我說話!花護法,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什麼不贊成……?”
花迎聽了一驚!心裡飛快轉念,深感“好漢不吃眼前虧!”當即拱手道:“屬下領命!”
“好!第二件事,從今天開始本門將分成五個分堂。首先第一堂由花護法掌管,堂口設於牟尼溝。第二堂由葉生華掌管,設於五彩池。霍楊掌管第三堂,設於二道海。第四堂設於丹雲峽,由魯昌河掌管!四堂分處總堂四面,爲本門屏障。而本堂則由紅姨親自掌管,今後如果沒有我的傳召,任何人不許擅自回到雪寶頂,也不可以私自離開所屬堂口。就算是聖姑傳令,也不可以……”
他這樣的安排,有心人一聽就不難明白其中深意!首先那霍楊曾經是莫仙穎手下親傳武功百餘人中武功最強的一個,也自是其首領。多年來相比之下他的確和花迎走的還挺近,但其確從來不會和花迎共事,更加不會聽從他的號令!
另外兩個,魯昌河和葉生華都是從始至終就對莫仙穎忠心耿耿的,多年來更加已經和花迎是針鋒相對,平素常有衝撞發生。只是他們除了當年的少數親信,實在沒有更多實力和花迎抗衡!
而如此的佈置,就等於是把花迎給孤立起來,而且頗有軟禁的意味!雖然成爲了門中第一堂主,但權力卻等於分出了四分之三,等同被架空了門中第一長老的地位。
此時諸人各懷心事,而若未央絲毫不管他們怎麼想,徑自又道:“最後一件事,年前肖克風和關劍蘭兩位一家奉我命令秘密外出辦事,並非大家以爲的叛逃。所以今後我在外面會由他們傳令回到本門,但在外面如果遇到卻不可以相認!而本門所有在外面的密探名冊,稍後也請花護法送來我這。我會一一查對,分別交由四位分管,算是爲花護法分勞。今後還望各位同心協力,將本門發揚光大,不負先父志願……!”
“掌門所命,屬下等萬死不辭!”
“好!我希望大家都記住,我這個人做事只需要照辦就可以!不必要多想,更加不要問什麼。同樣如果我發了命令也不會去找人商量,但如果令行不暢,我也絕對不會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