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天機子?”瑤玉朝前邁了一大步,差點撞到身前方桌,“曲忘憂的師父?可是您怎麼住在幽冥玉里?”
“我怎麼會住在那裡。”天機子笑容更甚,“我無處不在,又處處皆在,故而只有我才能進入困住莫郡引和天離的焚世湮宇。”
“真的?那求您幫幫我!既然您什麼都知道了,又肯來見我,一定是願意幫我的,對嗎?”瑤玉從心底笑了起來。
天機子點頭:“你就不好奇我爲何幫你?”
“瑤玉的確好奇。但我知道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何況前輩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如果瑤玉需要知道,您一定會告訴我的。”她嚥下一切好奇,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天機子點着頭,又忽然嘆了口氣,驚得瑤玉霎時面色一變,連問何事。
“我雖能進入焚世湮宇,但畢竟是與天地洪荒並開之神物,單憑我自己並不夠,還需有人借一臂之力。”
“誰?”
“你。”天機子望着瑤玉,“準確地說,你的血能啓封幽冥玉的力量,而那股力量能幫我進入焚世湮宇。”
瑤玉聽他反覆說着“焚世湮宇”四字,雖不解卻也未問,只是道:“我的血,有這種用?”
“難道你未發現?”天機子反問,“你是在何時遇見的莫郡引?”
何時遇見?瑤玉回憶從前,曾經一身是血的傷痛重回腦海。是幽冥玉幫她重新恢復,接着她就遇見了莫郡引。這中間……當真有什麼關係不成?
“可是……爲什麼?”瑤玉疑惑望着天機子。
“這不是我今日出現的因由,日後自然有人告訴你。我不能再此停留過久,待幽冥玉的力量開啓後,我便會進入焚世湮宇,自然能救他們出來。若你不信,也無人怪你,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或者繼續找尋其它辦法。只是我要提醒你,魔君的幽冥玉並非凡物,需要大量鮮血方可啓封,而你可能會爲此喪命。好好想想吧!”
瑤玉怔住,一時忘了說話。見天機子即將消失時追道:“若是我沒撐住,還請前輩履行諾言,救他們出來!”
天機子沒有回答,綠光已收回玉中。
瑤玉頹然坐回凳上,眸中卻是明亮。時間沒有讓她考慮太久。她將幽冥玉放於桌面,右手執劍,刃尖放於手腕之間,深吸口氣,望了眼絕美無瑕的幽冥玉。
從來只在衆說紛紜中懷疑與相信,現在開始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和眼睛。不管是否成功,她都要一試。這一路來任性的事也做了不少,這一次,哪怕衆人怨她,她也認了!
用力在手腕劃下一道傷口,擡起手讓血滴在幽冥玉上。
幽冥玉淡淡微光將瑤玉傷口籠罩,數滴後,傷口漸漸癒合,恢復原貌。
“糟了。”幽冥玉又叫還魂玉,這點傷口,又怎能敵得過它的法術。
可當下卻也沒有其它辦法。瑤玉只好在剛剛恢復的傷口處又劃下一道,不出所料,依然如初。瑤玉如此往復行了數遍,忍受疼痛卻換不來她想要的。
瑤玉嘆着氣,右手按着白嫩如初的傷口,痛感仍在,自己卻流不出半滴血。驀地,她心神一顫,想出一個法子。念此,她忽然有些慌神,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禁得住。眼神四下飄忽,終於在平日裡洗漱處的一塊方巾上停住。
瑤玉起身將方巾浸溼,打卷扭幹後回到桌旁,穿過雙脣之間系在頸後。右手執劍之手微微顫抖,她緊緊咬住方巾一狠心將劍身整個從手腕劃過,待到劍尖時又忽然停住。
傷口處留有異物無法癒合,鮮血汩汩流進幽冥玉中,竟半分也不曾灑出。瑤玉知道自己的法子有效了,汗水和淚水混雜的臉上硬是露出絲絲笑意。爲防傷口漸漸癒合,稍過一會她便輕輕划動劍柄。
嗜血之痛通過經脈傳入內心,她卻不敢停止。瑤玉忽然想起,她忘記問多少血才能開啓幽冥玉,她可能真的……撐不住了……
眼前屋門開始模糊,每在她快要失去意識時,疼痛又將她拉回現實。直到最後一次,無需去咬方巾也無力喊疼時,她用最後力氣,輕移了劍柄……
仍在四處張望探尋此地奧妙之人忽而一個踉蹌欲倒,扶着心口,針扎得疼。
“你沒事吧!”天離上前一把扶住莫郡引,擔憂道,“難道這地方還有什麼陷阱?”
莫郡引緊蹙的眉頭輕輕顫抖,直起身子漠然半晌才轉頭看了眼天離,無力搖頭輕聲開口:“是瑤玉。”
“她怎麼了?”
“她用血打開了我加在幽冥玉上的封印。”莫郡引氣息仍是微弱,彷彿受到巨大沖擊一般。
“所以神魔兩界之人都會發現我們所在?”天離道。
莫郡引慢慢闔眼又睜開,沒有反對天離的話:“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只有我和素荷能開啓封印,而她還不是素荷,所以她只有一個辦法,以素荷轉世身軀之靈血血祭幽冥。這個傻孩子,根本不知道怎麼控制那塊玉,反會爲它所噬,氣虛力竭……我要離開這……”莫郡引沒有接着說下去,他十分清楚接下來會是什麼,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想離開這裡。
“莫哥哥,天離,你們怎麼了?”桃邀聽他們小聲嘀咕,莫郡引面色又不正常,歪着頭問道。
郡引沒有理她,天離扶着郡引望了桃邀一眼,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沉默。
桃邀發現不對,急忙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郡引將天離扶着他的手掰開,朝前走了幾步,望着污濁如泥污的天空:“我本憐惜這件神物,只想找到突破之法。現在縱然它是焚世湮宇,並天容地又如何,皆是我絆腳之石。我要離開,任何事物都阻攔不了。”語調並未起伏激揚,聲色卻堅定難變。
天離看出郡引之意,幾個飛身攔下郡引欲行之法,厲色道:“你瘋了!”
回過頭的郡引着實讓天離一怔,血絲已開始爬上郡引雙眸。天離使出法術,倏地出手竟將郡引打退幾步。術法中斷,郡引面色漸漸恢復,眸間卻未好多少。天離這才明白,那些血絲可能不僅僅因爲他方纔施起的術法,還爲了瑤玉。
“還有其它辦法。”天離聲若輕絲。
“可是瑤玉會死。”郡引倒吸口氣又長長吐出,“若有其它辦法,你認爲我會這麼做?”
“可是焚世湮宇瞬息萬變,你不知道自己此番就算出去了,外面又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千百年,你能救得了瑤玉嗎?”天離雙目直盯着他。
桃邀終於聽出眉目,忙跑到天離身邊,剛準備開口問瑤玉出了何事,看到兩人神色頓時用手捂住嘴。她明白此刻,或許不該多言。
郡引頷首陷入沉默,他剛纔確實太過沖動。細細想來,這件事的確還有很多疑點。他沉下心,做了一個決定。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不管是多久以後,他都會想辦法見到今時的瑤玉,救活她。他直起身,又回到那個思慮三界,手握一切的莫郡引。
氣氛安靜的可怕,桃邀緊靠天離小聲道:“你們怎麼了?”
“他剛纔試圖打破這裡,走出去。”天離沒有避諱桃邀。
“我們能出去?”桃邀驚訝。
“這是件與天齊生的神物,打破它同時也就破了郡引萬年的道行,而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桃邀捂着嘴才避免發出驚訝之聲:“莫哥哥怎麼會這麼魯莽?”
“魯莽之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否則冰海之劫根本不會發生。”天離解釋道。他心裡看的比無殤還明白,只要事情與素荷有關,他就會暫時放下他身爲魔君的驕傲與睿智,變成一個連他也拉不回的執拗之人。天離扭頭望着桃邀,希望自己有天不會這樣。
“你看我做什麼?莫哥哥現在好可怕,我可不敢過去。”桃邀眨了眨眼睛,不自覺朝天離靠的更緊。
天離見郡引仍未有動靜,出聲道:“瑤玉不可能知道這個方法,定是有人教她。”
可連天離都不知曉,誰又能知道?莫非是曲忘憂……郡引暗自想着,他固然本事不凡,但還不至於知曉這些。若天下間除他和素荷外真有這樣的人,那隻可能是他。郡引眼前驀然一亮,他適才心急,竟未想到這點。
郡引猛然回眸,並指朝天處劃下一道長橫,長橫裂開,中有一人緩緩顯現,笑容可掬。
“無殤,我們又見面了。”天機子笑道,焚世湮宇,果不虛傳,此番前來也算一趟奇旅。言語間,身子緩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