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鎮,看起來與其它地方彷彿沒什麼不同。
街上一樣人來人往,叫賣砍價。他們就從熙熙攘攘中穿過,走進一家客棧。
柳輕笑伸手讓小二隨意做些菜。
“吃點東西,就去見你娘。”柳輕笑坐下道,“到了這裡,還是叫我張苗吧!”他看向流裳瑤玉。
“放心,張大叔,我們明白。”流裳道,瑤玉也跟着點頭一笑。
小二一掀幕簾,左手端着大木托盤從廚房走了出來,高聲喊道:“客官,上菜嘍!”說着,右手從托盤內的一道道精緻小菜上掠過,菜盤便隨着他出手之勢飛了出去。碟盤穩穩的落在各方桌之間,稍有偏移的,也僅被桌邊人手腕微動便將其歸位。大家仍是談笑風聲。
“其實,都會武功,也不是一件壞事啊……”瑤玉看着堂中飛舞的菜餚,“只要大家不爭不奪,不也可以像外面一樣平和嗎?”她隨口而道,還是那般單純。
“外面從來就不平和,這裡是和外面一樣,只是明爭暗鬥在高低立現武功下變的更清楚了,恃強凌弱也無需再找藉口。”子歌突然道,“既然你已來到這兒,就要處處謹慎,不要再被眼睛看到的表面迷惑。這裡不是荷榭,凡事要有防心。”他望着瑤玉,口吻如長輩。
瑤玉聞言一愣,看着他。
“木大哥……”瑤玉小心的問,“你還好吧?”
雖然不清楚情況,但馬上要見到孃的心情是一定複雜的。
“我沒什麼,只是有點擔心你。”他道,“你這麼毫無心思,在這弘武鎮,恐怕會被吃的屍骨全無。”
瑤玉一驚,繼而笑道:“可是有木大哥在,我就無需怕了。”
“我們要走了。”子歌仰頭喝盡杯中酒,“我娘……她不喜歡外人打擾。”
對了,她只是外人!她心中一涼。張苗屋外,她就不願他再犯險,可當時他卻留下了,而在她以爲弘武之途會結伴而行之時,他又要離去。她突然在想,也許他說的對,凡是要多留個心,如果當初沒有推心置腹,現在也不會隱隱做痛。
“放心吧,我會沒事的,木大哥自己也要多小心!”瑤玉笑道。有時候笑,並不代表開心。
子歌表情凝結,又慢慢散開。張苗用奇怪的眼神細細盯着子歌,終於什麼也沒說。
“木大哥……”流裳喊了句,彷彿想挽留什麼,“我很高興,那晚與你舉壇共飲,相信那定不會是最後一次。”
“那麼……就此分手吧……保重。”他淡淡說道,已然起身,留下幾兩銀子,與張苗離開。
“你不該那麼嚇她的!”張苗輕輕嘆到。
“不然,她怎麼在江湖生存。”子歌頭也未回。
瑤玉站起送行的身子又坐下,朝身邊流裳揚起嘴角:“還剩下這麼多菜,我們不能浪費了!”
“你……真的沒事嗎?”流裳看着她的笑,擔心的問。
“不是還有你嘛……除非,你也要走?”她笑時,眼睛彎成了月牙,只是平日皎潔的月色裡,有了朦朧。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他看的癡了,一時忘記了,他究竟能以什麼身份說這句話。
“那還不快吃,我待會可就要走嘍!”她笑道,催他吃飯。
如果你要走,我一定不會攔你。就像木大哥一樣,那是他的選擇。她在暗想着,夾着菜。也許……離開是雲哥哥自己的選擇。他對自己很好,可沒理由一定要陪在她身邊。以前她不懂,以爲和雲哥哥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現在看來,世上本沒有理所當然的事。那麼,她還要不要繼續找下去呢?瑤玉將飯嚥下,當然要,她此番便是尋他而來,萬沒有半途而廢之理的!她望着門外的天,不管這裡會是這麼樣子,她至少還能確定一件事,她就是她。
瑤玉笑了,那樣純淨。
流裳看着她,用弱到瑤玉根本聽不到的氣息微微一嘆,心道:本來……該走的是我……在我身邊,你纔是危險的……只是,現在我又怎麼能走呢,留你一人在弘武,只會更不安。
兩人一時無話,沉在各自腦海之中。
“啪啦!”清脆的破碎聲將瑤玉和流裳的目光轉到側面的桌旁。
“你想找茬嗎?”小二悠悠開口,指着桌旁的男子道。
“你們……”男子跳起,指着小二的臉,“竟然在菜中加迷藥,難道要謀財害命啊!”
瑤玉流裳皆是一驚,看着面前的菜,相對一眼,不知如何。
可其他人臉上卻未變色,仍舊吃着面前的菜。
小二輕蔑一笑:“這位客官是纔來弘武鎮的吧,難道連迷藥與補藥都分不清?”不再說話,小二轉身留下那人不理,又忽然道,“客官打碎的杯盤,共需五兩銀子,留在桌上便好。”說完,又招呼着其他客人,“各位多吃些,小人再去弄點纔來。”言盡便去了內堂。
那人臉上無光,愣住半天,手中大斧一握,拍案朝門外走去。門邊一桌人伸手客氣的攔住了他:“弘武鎮你纔來吧,還是照他說的去做比較好。”
“怎麼?我吃頓飯還要受個小二的氣?”他氣道,朝那人一藐。
“我只是提醒你一聲,不信便離開吧,不過走出這個門,可就沒有後悔的時候了!”輕輕一笑,便朝門外一指。
那人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好似想要儘快逃開。屋裡的人皆放下手中的碗筷朝他看去,還小聲議論,眯眼帶笑,彷彿等着看一場即將開場的好戲。
那人門口走了五步,還沒離開衆人的視線,忽從堂中飛出一個黑影,倏的從那人面前繞過,待落下時,瑤玉看清,正是剛剛那個小二。
“姐姐,你的功夫又有長進了。”開口的正是那門旁剛剛攔住那人的少年,“什麼時候也該讓妹妹練練身手啊!”她笑道,與剛剛言語截然不同。
瑤玉看着她們,沒想到竟是女子。
兩朵姐妹花笑着,衆人又安心的吃飯。只有瑤玉看了外面一眼,差點叫出聲來。剛纔吵鬧那人仍舊在門外五步之距,只是身體平躺,頭身分離,血不斷往外流。瑤玉捂着嘴,轉過頭,緊緊握着流裳的手。
她一把拉住身旁人的手腕,輕聲忽道:“你要做什麼?”
“我不能眼見她在那兒受苦。”男子聲音沉鬱,難掩擔憂。
“你是想要一朵亭亭莖直,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還是隻想要蓮池裡無塵無垢的浮蓮?”女子道,舉手投足間,盡顯絕色風華,“還是安心在這裡待下去罷,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雲傾~”她斟了杯茶,遞給面前男子。
他接過茶:“可我,只想做水雲護。”他一口飲盡,彷彿是解愁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