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玉和流裳笑着,如同之前千百次的笑一樣,只是此刻總有份陰鬱埋在她心底,揮之不去,在流裳轉身的一瞬間將歡笑變成苦澀,無人知曉。
流裳背過瑤玉朝前走時便想到了張苗,不知道清凝子歌打算怎麼做,他又能幫上什麼忙嗎?念此,心中一慟,張苗一路護他,傳他武功之景又浮現眼前。
“流裳?”瑤玉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流裳緩過神:“小荷,你說木大哥他們醒了嗎?”
“不知道。前幾日都太累了,我倒希望他們多睡會兒呢。”
“一宿安睡,多虧了莫公子~”儀幽清早在園中逛了大半,漸行到莫郡引身旁,目光閃爍,衝他一笑。
“你應多虧了晨曦,將你喚醒。”莫郡引自然也笑了笑,看着身爲除魔人的儀幽,和喪生他懷中玉笛下這些年的魔魂。
儀幽已想到他會這麼說,定了定神朝郡引和天離走去。儘管他已感到兩人功法,遠在他之上,但他還是走到了兩人面前。
“明人何苦說暗話,你我都已看出對方身份,不如敞言直談?”
郡引凝視儀幽雙眸,嘴角一勾:“你想談什麼?”
“這麼多年,我從未見過二位,此時來到人間,爲了什麼?”
“噷~”郡引輕哼笑道,“你我既非故友,又無往來,我做事,何必讓你知道。”
“我的確無此資格,但天下百姓確有。兩位如此造訪人間,只怕要掀大禍!”儀幽神情堅定。
“該來的躲不了,人間禍福,又豈是郡引天離能決定的。”郡引輕笑。
“看來你是定要擾亂這人世紅塵了?”
“凡塵之事,我毫無興趣。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若真要防魔界作亂,還是去找兮夜的好。”
儀幽稍稍一怔,不露於色:“我會阻止你的!”
“你不會有機會的。”天離倏地開口,“因爲對人類,我們什麼也不會做。”他言語平和。
儀幽轉眼看向天離,稍傾道:“望你們說到做到。”言盡,轉身離去。
“他救過我們。”天離看着遠處對郡引開口。
“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郡引驀地冷笑,“這一千年,不知兮夜是如何管理魔界,竟有如此多的魔界中人喪於儀幽之手。看來人魔之間矛盾,已不可解了。”他說着,冷笑忽的變了輕浮,“他認識兮夜?”
“誰?”天離一愣。
“還有誰?”郡引朝儀幽離開時的方向看去,“我提及兮夜之名,他心中便顫了三分。”
“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天離笑起。
“若無幽冥玉之限,你也能看到的。”郡引道,轉念想起,“不知這個儀幽武功術法如何?”
“我見他出過手,不容小視。”天離答着他的話。
郡引聞言看着天離,一笑:“又不知這個儀幽和兮夜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們……”天離話剛開口,停住,衝他搖了搖頭,“如若有人見過我面前的你,萬不會相信那就是無殤的!”
“旁人怎麼想,何必理他。人有百心,魔有千面。誰又知道,誰看到的,聽到的,是真的。”郡引面色突然暗下,苦笑落在嘴角。
“呵~好巧。”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清凝打開門時恰逢子歌拉開房門,她轉頭,朝他回到。
“醒了,去看看爹。”子歌道,關上門。
清凝也走了出來:“我也正要去,一起吧!”
“嗯。”子歌點頭。
“我……想和你說件事。”半晌無語後,清凝道。
“什麼事?”子歌轉頭看她。
清凝停步:“爹生前已將武功悉數傳給了流裳,卻又將驚玄劍和劍譜留給你我。劍,譜雖好,於你我卻是無用,不如一併給流裳,也好讓他將爹的武功傳承下去。你覺得如何?”清凝看着子歌。
子歌動容:“我沒想到你也會這麼想。得劍時,我便有此念,只是擔心你……畢竟,是爹的遺物。”
“如果爹不認同流裳也不會將武功傳於他。當下之時,爹恐怕自覺命……不久,也想將一生武藝傳下去吧!只是……他又深覺不能不給我們留些東西,所以纔會如此安排的。”
“你我想法相似。你想清楚了?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做。”
清凝肯定的點頭。
“我去找流裳。”子歌道,準備回身去流裳房間。
清凝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一指前方。
拱形門前,流裳正和瑤玉走過。子歌喊住他們,將適才一番話,說與他聽。
“這怎麼能行?張大叔的東西是留給你們的!”流裳大爲吃驚。
“也許爹是想留給你,只是因我才能找到其中劍譜,所以才先給了我。”清凝慢道。
“不,不行。這畢竟……”
“我們已經商量過了。你我同行一路,我相信你必不會辱沒了爹的劍。”子歌又道。
“可是~”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瑤玉在他身邊道,“你可以拜張大叔爲師啊!這樣你既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和發揚他的劍法,柳大俠的劍法也沒有流入外家,又順了木大哥和清凝姐姐之意,豈不很好?”瑤玉淺笑道。
“如此恰好。流裳……”子歌盯着他。
流裳沉默良久:“我們先去拜師吧!”
“嗯。”清凝淡淡一笑,彷彿看到天邊,爹也笑了。
柳輕笑棺前,流裳跪下行拜師禮。一杯茶水,灑在木棺之前,三個響頭之後,他便成了柳輕笑的傳人。也許這不合規律,但在所有人心中,已認定了陳流裳即是柳輕笑的徒弟。
“你在想什麼?”郡引見天離良久未言,問道。
“我在想,天界發生了什麼事,爲何這麼急着招他回去?”
“你說桃邀?我離開,天界必會派人尋我,如此,羽玄女恐怕就不能再瞞着天帝讓他留在下界了。”
天離一愣:“你怎麼知道羽玄女是瞞着天帝的?”
“因爲她答應過會幫我。”
“她會爲了你做這種事嗎?”天離不信。
“不會。”郡引道,“但她有會爲之的人。”
“桃邀回來了嗎?”水雲護慢慢走到羽玄女身邊。
“我讓他先回錦桃林休息了,他看起來仿若經過一場大戰。”
水雲護輕輕嘆了口氣:“她此行之路本就不平,此次無殤逃離,恐怕他們還要面對天界的追捕,真不知她該怎麼辦!。”
“他已回到她身邊,你還在擔心什麼?”羽玄女朝他望去,眸如含露。
水雲護靜了許久,纔到:“我怕……再也見不到,從前的瑤玉了。”
“人總會變,終有一天,她會來我這裡,拿回屬於她的東西。”她朝他微微一笑,一笑傾城。
水雲護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道:“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你沒有變成老者在城門下對瑤玉說出那個故事,如果我沒有在陳流裳來到的那個晚上離開,一切會不會不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我們畢竟答應過,你也想讓素荷快樂,不是嗎?他們有他們的決定,引導瑤玉走上尋找前世的路,保護凡間幽冥玉的主人,我們都做到了。不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都不會怪你的。”羽玄女柔聲道。
“我不怕她怪我,只想讓她幸福。”水雲護道,憶起那天他去見素荷,素荷第一次求他,幫他們一次。
天界已是亂做一團,無殤出逃對天帝之擊自是非同小可,唯有瓊瑤羽林還平靜如常。池水碧波,繁花似錦,兩人立在一旁,幽幽談心。
“不好!”水雲護突然眉目一皺,言語急促,“鬼王又想橫生事端!之前我未及阻止,現在我不能再讓瑤玉受那種苦了!”說着就要離開。
羽玄女一把將他拉住,看了眼他適才看過的水月鏡:“現在你哪也不能去!你失去仙骨,貶爲凡人這些年一直平安無事,一是因我用法力庇護住了水瑤荷榭,二是天界無事便也大都無暇去問,左眼睜右眼闔。可此時此刻,天界動盪……必會翻起舊帳,前去尋你,再問當年之事。他們現在尚不知你在何處,但你若此刻與鬼王動手,必會露了行蹤。且以你現在消去了大半法力之身,與鬼王交手,未必就能贏得了她。”
“不需要贏鬼王,我只要阻止她。此刻無人能幫瑤玉了,只有我……”水雲護推開羽玄女的手。
“對不起……”他道,瞥見水月鏡中的一舉一動,朝鬼界飛去,“只是,不能再等了。”
羽玄女勸他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他的心裡,從始至終,都有那個人的存在。”她手指輕輕從水月鏡上劃過,卻感覺不到存在,就像這些日子,她在他身邊一樣。
鏡中,一個絕麗的人兒,懷着悲憤與痛苦,死死盯着畫上的清絕女子,手中緊握幻出的尖刀。羽玄女看着畫上女子的嘴角淡淡一笑,化作滿池荷花中最豔美的一朵。
“他們醒了。”天離看着園中走動的幾人輕輕道。
“昨晚,他們睡的自是香沉。不過,你呢?你的法力恢復了多少?”郡引看着他道。
“差不多了。”天離淡淡開口。
“真的?你爲救瑤玉失去的那些靈力當真全回來了?”
天離突然一笑:“早知道,就不把天憶珠給你了。”
“給不給我,都不能改變事實。”郡引也輕輕笑起,“不如我助你你吧?”他口中雖是在問,手上已凝起靈力,隔空向天離推去。
幽幽綠光不斷傳入天離體內。
天離因在郡引法術下,不得動彈,嘆了口氣:“你這是何苦?些許天,自然會恢復。”
郡引輕哼一笑:“我知道,可是,你是我朋友,或者說是,唯一的知己。”
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只有他一個。
天離笑了,沒有再反對。
“啊……”驀地,瑤玉的驚呼傳來,隨之還伴有幾人的詫異嘆息。郡引與天離心中奇怪,收了法,急忙朝聲源處走去。
穿過花園,就看見停着棺木的房門大開,裡面站着疑惑和吃驚的子歌瑤玉等人。
“怎麼了?”郡引急步走到焦急的瑤玉身旁。
“你來了!”瑤玉臉上瞬間一喜,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莫……公子,張大叔不見了!”瑤玉驚看着空落落着的棺材,一臉驚訝與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