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乘坐當日最末航班連夜到達琵城,走出機場已經是凌晨一點半,天色一片烏黑,夜風微寒,有一絲潮溼,吹拂過臉上十分柔軟。
琵城在地理位置屬於華南周邊,但距離卻並不近,隔着兩座山一條渤海,走陸路水路都十分久。
賀渠來之前吩咐公司的專人司機和一名助理在機場外等候,我們到達時對方已經等了很久,助理接過行李箱非常友善溫和與我打招呼,我們坐進車中,賀渠詢問他公司的一些情況,我則向司機給出地址,驅車開往紀容恪下榻的賓館。
助理大致說了公司經營方面的事,他對於細節掌握不多,畢竟只是普通員工,只瞭解到最膚淺的一部分。賀渠沒有主動提及紀容恪,在助理講述完他所瞭解的那部分後,就靠在椅背上陷入沉默,閉眼假寐。
路上車廂氣氛十分冷清,助理坐在副駕駛時不時會看我一眼,他第一次見我。對我充滿好奇,我無意識對上他目光後朝他笑了笑,他立刻對我說,“賀董悄無聲息結婚娶妻,公司上下都很驚訝,還在想是怎樣優秀的女人能收服對男女之事一向冷淡不熱衷的賀董。我終於榮幸成爲第一位見到賀太太的下屬。”
賀渠身邊的人可真會說話,知道怎麼迎合怎麼奉承,相比較之下紀容恪的下屬則顯得和主子一樣,冷冰冰的面癱臉,辦事又狠又毒,活脫脫是被他訓出來的。一名小小助理都圓滑討巧,賀家這個公司大約是人精雲集。
我一邊撩發一邊問他,“見我失望了嗎。”
他搖頭說當然不會,配得起賀董的女人,自然風姿綽約光彩奪目。
我笑着打趣,“賀董在公司。有女秘書嗎。”
助理沒有意識到我挖了個坑,他立刻說,“當然有,賀董手持股份僅次於前董事長和副總,是第三大股東,秘書助理都是按照職位配套的,賀董有兩名女秘書。”
我手託着腮似笑非笑,“漂亮嗎。”
他點頭,在聽到賀渠一聲無奈的悶笑後,他才反應過來進了我的坑,他很尷尬摸了摸額頭,“賀太太真是要坑苦了我。”
我笑倒在賀渠懷裡,賀渠握住我的手看了我一眼,對那名幾乎崩潰的助理說,“她就是古靈精怪,一般人都招架不住,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不要和她說話。”
“吶。你要孤立我啊?”
我伸手在他鼻樑上用力戳了戳,看着被我戳紅的皮膚傻笑,他把我手放在他脣上吻了吻,“怎麼會孤立,我理你不就好了,其他男人沒必要接觸。”
“那你呢。”我沒好氣的反問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兩個女秘書。怎麼沒對我講過。”
賀渠急於解釋說,“我極少在公司,只是掛名董事而已,那兩個女秘書形同虛設,我們都不接觸。”
他說完笑得奸壞,“吃醋了?”
我呸了他一口,“吃屁。”
我把手從他掌心內抽出,迅速遠離他靠在車門旁坐着,和他隔了十萬八千里,賀渠警告般掃了一眼嘴巴惹禍的助理,“我要是離婚了,你等着吃官司。”
助理又無奈又好笑。他回頭對我央求,“賀夫人再給賀董一次機會,我相信他會改過自新的,我才工作了三年不到,實在不願失去這份差事。”
我被他們逗得笑出來,我大聲喊了句閉嘴,賀渠手臂從我脖頸後伸過來,將我整個身體都摟住,朝他懷中攬了過去。
我枕在他胸口,渾身癱軟下來,我聽着來自於頭頂的呼吸,他口中帶着薄荷與煙氣。我並不覺得這味道討厭,相反讓我在異鄉有了一絲眷戀。
我們之間關係還真是匪夷所思撲朔迷離,他愛不愛我,我不清楚,他信不信我,我也不清楚。我做過那麼多事。愚蠢的聰明的仁慈的狠毒的,可惟獨與他結婚這件事,我看不到方向,也算不透結局。
誰知道會怎樣呢,他死我活,還是他贏我輸。
我眯眼看窗外不斷倒退的夜景。心裡說不出惆悵還是忐忑,街頭萬籟俱寂,寂寂寥寥冷冷清清,摩天大樓隱藏在黑暗裡,頂端一絲絲彩色的流光閃過,又瞬間消失在薄霧之中。
車子在平穩行駛一小時後緩慢停靠在格雅酒店門外,大門關閉了一扇,兩名接待正趴在前臺桌上看碟片,我下車仰頭看了一眼賓館還亮燈的幾扇窗,三樓靠近角落一盞,五樓正中一盞,二樓緊挨着樹葉的一盞。我猜測着哪一扇會是紀容恪的房間。這個時間他一定還沒睡,他睡眠很少,很淺,從來不會在凌晨兩點之前入眠,也不會在早晨五點之後起牀,他就像一具不斷消耗自己的機器,在權勢的海洋中沉浮得不知疲倦。
我在短暫的推測後,最終鎖定二樓挨着樹葉的那一扇是他房間的可能性最大,紀容恪做黑幫生意,手上血跡斑斑,涉足的領域也都大多見不了光,這樣的經歷和背景讓他警惕性比常人高出許多。他總喜歡在暗處,窺探觀察一切,不太習慣在明處與人對峙,葉子雖然不能阻擋什麼,但卻能將他唯一被外界探究的窗口遮蓋住,還可以讓他透過罅隙隱藏自己去窺探別人。
我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若無其事走回賀渠身邊,助理推着行李箱跟隨我們身後進入酒店,我選擇了二樓的總統套,根據圖標顯示,是我猜測的紀容恪旁邊的房間,賀渠並不插手這些。他拿了房卡便直接上樓,等到他與助理離開大廳後,我小聲詢問前臺那一間入住顧客的姓氏,她搖頭表示不便相告,我問她是不是姓紀,她臉上微微掠過一抹訝異。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沉默看我淺笑。
我立刻了然於心,我對她道了謝,快步追上已經到房間門口的賀渠。
在我進入的同時,眼睛不着痕跡掃向旁邊的206,房間大門緊閉,裡頭沒有一絲聲音傳出,安靜得像是他已經睡了,在賀渠脫外套與助理交代事情時,我飛快伸出手在門上敲了敲,裡面沉寂兩秒響起一聲低沉充滿磁性的男音,他問是誰。
我當然不會聽錯,真切是紀容恪的聲音,我心裡爲我對他的瞭解而暗喜,這是賀潤與他絕對沒有的默契。我並未回答他,裡頭默然等候片刻響起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逐漸靠近到門口,我盯着門鎖轉動的幅度。正在這時,賀渠忽然喊了句馮錦,聲音不大不小,在走廊上有一絲絲悠長的迴音,門鎖倏然頓住,一直都沒再轉動。
我若無其事走進房間,將門反手關上,我把手機放在牀頭,告訴賀渠我去洗澡,他撥開擋在身前的助理,“你身子方便嗎,地上溼滑不要摔倒。”
我說沒事,才三個月而已。
助理驚訝說,“賀董要做父親了嗎?”
賀渠笑着點頭,他眼底滿是柔情,“孩子不重要,重要是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助理道了聲恭喜,語氣內滿是不可置信。他實在想不到一向死板冷漠的賀渠竟然會雙喜臨門,而且還玩兒了一把時髦的未婚先孕,忽然間有些刮目相看。
助理看了眼腕錶時間,旋即合上手中文件,“已經很晚了,賀董與太太早點休息,明早我會安排公司高層到賓館與您會面接洽,不過紀董那邊似乎也在和董事接觸,需要爲您兩人溝通一個時間嗎?”
賀渠說不需要,助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洗了澡出來,賀渠正拿着牀頭座機要撥打電話。我問他做什麼,他說要客房部送一份宵夜上來,我想了一下,“別打了,洗澡的水太熱,我剛好悶燥得難受。想出去吹吹風,順便告訴前臺催一下客房快點安排。”
賀渠聽我這樣說,他把電話放下,我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薄透睡裙,這樣出去萬一碰到男士很不雅觀,我又拿起衣架掛着的粉色風衣披在身上,推門走出去。
對面客房恰好出來一名打掃衛生的服務員,我叫住她問能否提供宵夜,她說可以,我指了指207的房號,“麻煩送一份西餐和一份中餐面過來。”
服務員點頭離開,我擡頭掃了一眼正在我頭頂散發出灼熱溫度的燈泡,我剛要回房,忽然我腰間多出一雙手,那手上戴着精緻的銀色腕錶,指尖收緊扣住我衣釦,將我朝後面拖拉,我知道是誰,所以沒有掙扎,他一隻手摟住我另外一隻手將門推開,我被他帶入房間壓在牆壁上,他擡腿踢上門關住,將我披着的風衣扒掉,他穿着睡袍衣襟敞開,胸膛和腹肌還流淌着一行細碎的水珠,我剛想說話,他已經吻上來,我們兩人滾燙的身體貼合在一起。
他在我脣上只吻了片刻,便有些失控瘋狂遊移到耳後和側頸,他呼出的熱氣讓我禁不住顫抖,我開始渙散的意志讓我有些掙扎,他並不理會我的反抗,將我兩條腿盤踞夾住在腰間,托住我走向大牀。
我被他放倒的同時抓住了他急切的手,“我身子不行…”
他半邊身體壓住我,灼熱的吻密密麻麻落下來,含糊不清說,“我會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