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自己聽錯了,我下意識回頭去看,我想他是不是和保姆說話呢,可我後頭空空如也,整個二樓好像只有我和他。
我屏住呼吸想退出去,我才邁動左腳還沒來得及落地,紀先生忽然在這時回頭過來,他動作太突然,以致於我沒絲毫防備,嚇得動也不動,保持單腿站立看向他,我錯愕瞪大了眼睛,我當時很害怕他會不會覺得我不正經,竟然闖他浴室看他洗澡。
我臊得滿面通紅,他看到我沒有一絲驚訝,面色平靜說,“我讓你進來給我洗澡。”
我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他說,“有問題嗎。”
我實在不敢想象我給他洗澡的場景會是怎樣,可紀先生的目光沉靜如水,溫潤得讓我拒絕不了,我迷迷糊糊就搖了頭,“當然…沒有。”
他重新轉過身去,兩條手臂搭在浴缸邊緣,我走到他身後,我嚥了口唾沫,眼睛盯着前面,根本不敢移開,我很怕看到不該看的部位,我當時想人洗澡如果不出意外都是不穿衣服的吧。
不穿…哪裡都不穿。
我眼前又浮現出那天晚上看到的風景,人魚線,胸肌,還有緊實的雙腿,我捏着毛巾開始出汗,浴室裡太熱了,蒸騰的霧氣彷彿要把人烤死。
我蹲在地上,將毛巾搭在他肩頭,我越過他身側看到水面浮着一個精緻的水晶托盤,上面擺放了一杯紅酒,他已經喝了大半,只還剩下極少的部分,被熱氣一薰,酒香四溢,甘醇醉人。
我在旁邊櫃子裡挑選沐浴使用的東西,我問他搓澡嗎,他問我會嗎,我說還可以,他忽然悶笑出來,“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手藝,可以試試。”
我看着他同樣被烤得發紅的耳朵,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斷了,原來他不想啊,我多嘴問這個幹什麼。
我拿出一塊乾淨的澡巾,浸泡在熱水裡搓洗了一會兒,直到所有毛全部柔軟,我拿起紀先生一條手臂,在上面順着汗毛生長的方向搓下來,等到我搓完手臂要換到腿時,我蹲在那裡遲疑不絕,他等了會兒問我怎麼不繼續,我咬着牙齒說,“我…我有點熱。”
他嗯了一聲,我本來的計劃是告訴他我很熱受不了這裡的溫度,他會讓我出去,但沒想到紀先生忽然從水裡站起來,他整個身體以崛起般的速度從我眼前膨脹伸展,他擡起手臂將靠近天花板的一扇天窗打開,讓外面涌入夜風進來,他轉身問我好些嗎,我不但沒好,反而徹底燒起來。
我頭頂挨着的是什麼…
我繃着一張臉如同石化,紀先生也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一把扯下掛在架子上的浴巾,蓋在自己腹部,然後重新躺回去,“馮小姐,給人洗澡時候最好心無雜念。這樣你會比現在輕鬆很多。”
說是這麼說,可做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結婚多少年的夫妻還難免有臊得慌時候呢,紀先生也太高看我了,我顫抖着手伸向他大腿,雖然他用毛巾蓋住了私密部位,但熱水和窗外涌入的秋風碰撞到一起,冷熱交替間,他起了點反應,不是很壯觀,但也不容忽視,我更覺得尷尬,所幸紀先生好像沒打算爲難我,他用手按住了我遲遲不下水的指尖,“後背。”
我鬆了好大一口氣,我立刻丟掉澡巾,拿出幾個瓶瓶罐罐,攤開在地上,在我往掌心塗抹香波乳精時,紀先生忽然沒有任何徵兆問我,“你給男人洗過澡嗎。”
我愣了一下,我說,“洗過。”
他捏着酒杯眯了眯眼睛,“你在卡門宴時候。”
我搖頭說,“不是,我在卡門宴很少遇到做出格事的客人,他們不怎麼爲難我。”
紀先生盯着杯口一絲亮晶晶的反光,“姜環在賭場都保不住你,在卡門宴沒有受過委屈嗎。”
“霍老闆比較罩我,出不了大事,小委屈難免,誰讓我乾的就是這行,客人不高興了給我點難堪,是很正常的事,但大虧不會吃。就像您捧馮小憐鎮她的場子,您會讓她吃大虧嗎。”
紀先生笑得很有深意,“這麼說,卡門宴霍老闆對你很看重,很在意。”
我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紀先生關心的東西和他沒有關係,可他似乎特別想了解,尤其是瞭解和霍老闆有關的事,他的私人生活,他的一切紀先生都感興趣。
我如實解釋說算不上在意,霍老闆只在意他的夫人,但確實非常看重我。如果我能預料到之後賭場發生這麼多災難,我想我不會離開卡門宴,就算離開,我也一定選擇過一份簡單安靜的生活,不捲入這條黑暗路上的是是非非。
紀先生開始飲酒,他眼睛裡有非常精明的目光,像璀璨奪目的白珍珠,令人難以忽視他的光華。
我問他,“您和霍老闆認識嗎。”
他說,“接觸過兩次,私下不熟。”
我擡起眼眸看了看他的後腦,他頭髮已經被全部打溼,正一根根豎起,根部濃密黑亮,他似乎說了謊,他和霍老闆當時都在一個組織門下,能力卓越,分別任職左右堂主,掌管近千名手下,據說霍老闆還是那個組織大佬的義子,共事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熟,這顯然是推辭,或者他根本不想讓人知道他的過去。
我沒有戳穿,既然他不想讓人知道,何必去忤逆了他的心思戳破,萬一惹惱了他燒到我自己頭上,我不是吃飽了撐的。
我沉默爲他將身體每片肌膚都用熱水拂過,他可能覺得很舒服,低低喟嘆了一聲,“你經常給他洗澡。”
我覺得他好奇的東西太多了,而且很私密,我實在沒法對一個概念裡還不是特別熟悉的異性將很多事和盤托出,講述得那麼細緻,我只能含糊其辭答應了一聲,他將兩條腿擡起來搭在浴缸的邊緣,燈光斜射把他的下半身拉得無比修長,“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說,“在想怎樣讓紀先生洗得舒服。”
他悶笑出來,“答得很巧妙。”
我起身從水池上面的抽屜裡取出一副透明的薄塑料手套,戴好後重新蹲下,擰開沐浴乳的瓶蓋,紀先生背對我忽然說,“你信不信報應。”
我手上動作一頓,我擡頭看他,我發現他正仰面注視着浴缸上方的散熱孔,那裡發出橙紅色的光芒,隱藏着一盞極小的燈,他似乎漫不經心,我把瓶子放在水池上,掌心貼合到一起用力搓了搓,搓出許多泡沫,一點點在他身體上抹勻,我說,“我相信,馬太太惡有惡報,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只不過報應不是在天意,而是人爲。”
他笑着說,“活這麼久我原本也什麼都不信,可有一個人的死,讓我不得不信。”
他說到這裡含住杯口,將剩下的幾滴紅酒一點不剩灌入口中,我瞳孔內的他周身都是謎團,就像此時此刻白霧迷茫的熱氣,把原本不大的浴室籠罩成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我問他,“誰的死。”
他忽然沉寂下來,長久的咬着杯口不語,我又問他,“是對您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嗎?”
我總覺得接近了他心底的那根弦,可又每當快要揭開謎底時,被他一下子蒙蓋住,並且推得遠遠的,我不該去探究他的一些事,畢竟這和我無關,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秘密,但紀先生是多麼的高不可攀,在這遍地都是傳奇的華南,他是傳奇中的傳奇,我很難隱忍住自己想要了解他的衝動。
紀先生根本沒有猶豫,他語氣很雲淡風輕,彷彿在講別人的事,“沒有很重要。”
我爲他塗抹好全身後,從浴缸旁邊站起來,走到水池旁邊洗手,他則拉上了簾子,站在花灑下衝洗,我看了一眼他投射在簾子上的身影,下意識打開鏡子下面那個非常狹小而隱蔽的抽屜,只有一個長方形木盒塞在裡面,放了一枚小巧的紫紅色鬢卡,沒有任何鑽石或者珍珠的修飾,只是一枚素卡,通體純色,丟在一堆珠寶裡一定最不起眼,也最不值錢。
我不太明白紀先生家財無數,爲什麼會有這麼普通的東西,如果有很重要的意義,他應該隨身攜帶,或者放在臥室書房最保險的地方,可如果不重要,就早該扔掉了,不會有人把一份可有可無的東西放在浴室這種地方,好像十分不在意,又不忍心就這麼丟棄。
我撫摩着那枚鬢卡很久,想了無數種可能,最後都被自己否決掉了,紀先生不是尋常男人,他的想法也不是那麼好揣摩。
我開着水龍頭,直到簾子後面的水聲戛然而止,我才迅速回過神來,將水流關住,並把鬢卡放回原處,合上了抽屜。
我看着簾子上的影像,紀先生正在穿內褲,我按了按怦怦跳的心口,對他說我先出去。
我走到浴室門口,身後紀先生忽然說,“等一下。”
我倏地停住腳步,手摳在門縫上,用力蹭了蹭來掩蓋我的緊張和不知所措,我聽到身後紀先生從水裡出來的嘩啦聲,他踩着拖鞋邁出浴缸,把簾子收起,將花灑的蓬蓬頭扭到一側。我估計他差不多包裹好了,小心翼翼偏頭,從鏡子裡看身後的他,他拿着一條白色毛巾擦頭髮,上身赤裸,胸口還沾着幾滴沒有擦乾淨的水珠,我驚愕發現沐浴後的他比任何時候還要更加蠱惑健美,他肌肉在強烈的溫差刺激下全部膨脹起來,一塊一塊的,不會強壯得過分嚇人,但又剛剛好的迷之性感。
他眼睛內含了一絲戲謔的笑意,“手藝還不錯。如果不是我及時控制,馮小姐險些就在浴室裡征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