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愁眉不展的從齊雲峰的藏書閣出來,對一路上那些停步向她施禮問好的弟子視若不見,也不用飛行法器,直接步上虛空,頭也不回的飛向了落霞峰方向。
那些被她無視的衆弟子見她身影消失了,便開始議論紛紛。
“哎,這是誰啊?一臉嚴肅,好像咱們欠了她靈石不還似地?”煉氣期九層的一名弟子甲一捅身邊同伴,用下巴指指了指蕭容消失的方向,好奇的問。
他的同伴茫然的看看早已不見人影的天邊,“你說誰啊?我怎麼沒有看到?”
“就方纔那裡,那位女師叔,黛眉緊鎖的那個,長得到非常好看,怎麼看怎麼舒服,可就是像別人都欠她靈石似地,冷冰冰的。咱們向她施禮,她看都不看,直接飛走了。”那弟子甲臉上表情豐富多變,口沫橫飛。
他的同伴繼續茫然,人家剛纔根本就沒有留意,“咱們門內的那些師叔都如此吧?有幾個正眼看過我們?我還真不知道那是誰。”
可是喜歡議論別人事務的人還真是不少,身邊不少同伴也不進藏書閣了,索性就站在那裡開始擺龍門陣。
煉氣期十一層修爲的一名路過的弟子乙,神秘兮兮的接過弟子甲的話頭,說道:“這位師弟,要說這位女師叔,我還真的知道。她啊,算得上咱們玄英谷上今年最倒黴的修士了。”
弟子甲聞言精神大振,雙目放光的湊到那弟子乙身邊,“師兄貴姓?小弟姓王,師兄說那位師叔倒黴,敢問師兄,她如何倒黴了啊?”
弟子乙見弟子甲一臉的求知若渴,談興更旺,擺出一副要長談的架勢:“原來是王師弟,幸會幸會。要說這位師叔,還真是不一般的倒黴。前段時間她被派去……”
弟子乙將蕭容被派去巡防,半路上遇見幻海盟敵襲,竟然被金丹修士擊中,導致經脈皴裂修爲停滯的事情,添油加醋,好似他在現場親眼目睹了一般講了出來。
蕭容板着臉緩緩飛行着,將探聽那些弟子談話的神識收了回來,心中不由好笑,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在那弟子乙的口中,自己簡直倒黴至極,他幾乎是從自己從出生起就開始推斷自己如何黴運不斷,然後一路講到最近,還講得好像親眼所見一般,好笑至極。
可是這也正是蕭容想要的結果。
蕭容從返回玄英谷內谷後,便一直忙於在各峰藏書閣之間奔波,去查詢能修復經脈損傷的靈丹藥方。
久而久之,蕭容的經脈受損,修仙道路到頭的命運,就成爲玄英谷弟子私下裡的新話題。落霞峰的執事也聞訊前來問候過一次,蕭容當然不放過機會,請其代爲尋找能修復經脈的良方,結果那執事就再也找過蕭容。
現在距離當時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蕭容心想該到驗收效果的時候,便向着齊雲峰總掌峰堂飛去。
到了齊雲峰總掌峰堂,蕭容先去了任務發佈榜,在上面細細的查看,終於給她發現了幾個盼望已久的信息,便直接去找執事接任務。
巧的是,杜掌門也在,見蕭容前來,臉上怪異表情一閃而逝,親切和藹的和蕭容打招呼:“蕭師妹,好久不見了,最近可還好?”
蕭容對他深深地行了一禮,一臉的苦笑:“蕭容見過掌門師兄,小妹還好,多謝掌門師兄掛念。”
杜掌門聞言點點頭,看着蕭容明顯憔悴的嬌顏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又點了點頭,便要離去。
蕭容卻徑直叫住了他,“掌門師兄且慢。蕭容有事想與掌門師兄相商。”
杜掌門停住腳步,眼中閃過詫異,臉上越發的和善,“蕭師妹何事,只管道來。”
蕭容又朝他一施禮,臉上苦笑更甚,“掌門師兄相必已經知道了,蕭容目前經脈遭受重創,修爲難以寸進的慘狀了吧?”
杜掌門有些訕訕的點點頭,現在已經過去一月有餘,該傳的信息都已經傳遍整個玄英谷了,“爲兄倒還真的略有所聞,只不過蕭師妹莫要灰心,爲兄也會代師妹多多探聽相關方面的靈丹妙藥,決不讓咱們玄英谷白白損失英才的。”
蕭容卻繼續苦笑着,將自己這一個月來閉關溫養經脈,卻收效甚微,心急之下輾轉於各峰尋找方法,連藏書閣都已經被她翻遍了,可是卻毫無所獲的事情又講了一遍。
杜掌門不禁開始頭疼,雖然這蕭容沒有派系後盾,可是畢竟曾被白太長老選爲記名弟子,雖然此事只在小範圍內流傳,可是畢竟也算昭示於衆了,如果他不能安撫好因爲出師門任務而毀了前程的蕭容,到時候蕭容急惱之下亂說些什麼,傳到別的師叔和師祖那裡,讓他們認爲自己無能善後可就麻煩了。
不過蕭容說完自己的慘狀之後,話鋒一轉:“掌門師兄,蕭容自知恢復機會渺茫,不願再給師門增添煩惱,更想離開這個傷心地,免得淪爲同門的笑柄。掌門師兄,那任務發佈榜上發佈了在俗世巡防站的駐守任務,蕭容想接下。”
杜掌門聽蕭容說了這話後,心裡到是一鬆。他還真怕蕭容不死心,提出要他想辦法治療她傷勢的要求呢。反正自己已經得到消息,白太長老已經放棄了蕭容,下令不要門下提起曾收蕭容爲幾名弟子的事情了。便笑笑道:“蕭師妹,那任務發佈榜上發佈的駐守俗世的任務,咱們築基修士是不能接的,那主要是針對低階煉氣期修士發佈的。不過蕭師妹情況特殊,這樣吧,那上面有兩三個任務,蕭師妹任選其一。”
杜掌門對蕭容講完後,又低聲交代任務執事道:“你也聽到了,待蕭師妹選好後,就直接爲她辦理。”
身邊的那位任務執事連忙對杜掌門稱是。
那執事修爲也在築基初期,不過已經是一副中年人的相貌了。
修士,尤其是築基之後的修士,生命漫長,其外貌一般都會停留在最佳年紀上,這個修士已經是中年人的相貌,又是築基初期,那麼此人也已經走到修士生涯的尾聲了。
可是那執事看着對杜掌門連連致謝的蕭容,心中既有同情,又有不屑。
在他看來,修士是依仗法力提升來提高修爲境界的,蕭容經脈皴裂,已經無法承受更多法力的衝擊了,再也沒有機會更進一步,是值得同情的。可是從修仙界自動要求去俗世,簡直就是讀書人自願捧着豁口的飯碗去乞討,簡直是自甘墮落。若他是蕭容,他可不願意離開靈氣充沛的玄英谷,反而去靈氣稀薄事務繁雜的俗世。
所以那執事搖頭嘆氣,取過蕭容的玄英令爲她輸入了任務,並交付了任務所需的物資,便祝她一切順利了。
蕭容強抑住內心的激動,維持着眉頭緊鎖的哀怨樣子,惆悵的接過那執事交付的東西,又專門去向杜掌門辭行,便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齊雲峰總掌峰堂。
杜掌門見她真正離開,心裡大大呼了一口氣。
而蕭容出了掌峰堂,飛上晴空的時候,心裡也很是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繃了一個多月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終於能離開玄英谷了
可是很快的,當蕭容回到自己位於無名山谷的洞府時,那笑容卻僵硬在臉上,因爲在自己的洞府入口,站着一身灰衣的周小天。
周小天看見蕭容返回,立刻迎了上來,“容,不,蕭師妹,你,你可還好?”
蕭容索性收了那僵硬難看的笑容,點了點頭,“多謝周師兄掛懷,蕭容一切還好”
周小天見蕭容原本粉嫩瑩潤的臉龐此刻略顯憔悴,熠熠生輝的眼睛也好似失去了神采,不由得又上前幾步,想要安撫蕭容。
蕭容連忙後退幾步,“本該請周師兄到洞府內奉茶的,奈何蕭容洞府雜亂,就不請師兄入內了,還請師兄勿怪”
周小天見蕭容後退,滿臉的焦急擔憂變作了黯然愧疚,星眸中閃過一點水光,卻又眨了眨眼睛,對蕭容勉強笑道:“哪裡哪裡,是我不請自來,來的不巧”
蕭容微笑,你知道就好。
周小天見蕭容並不答話,滿腹的話語好像蜘蛛絲打了結,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時之間也只能沉默了。
蕭容繼續微笑,靜靜的看着周小天。
周小天忽然嘆了口氣,俊美的臉上忽然平靜下來,“蕭師妹一向極有主意,就算我說我是有苦衷的,當時我是無法自控的,蕭師妹也一定不會聽的,是麼?”
蕭容只能微笑,你差點殺了我,難道說你有苦衷,或者是被鬼上身了,我就要原諒你?
周小天見到蕭容疏淡的微笑,也笑了,只覺得嘴裡全是苦澀,“蕭師妹,你就不能相信我嗎?”
蕭容索性不再微笑了,只是靜靜的看着周小天,將長久以來的想法全說了出來:“周師兄,令尊和幻海盟的事情我大致清楚。我也猜出你來玄英谷是迫於無奈,甚至明白你的反覆不定是有苦衷的。況且周師兄俊美倜儻,資質出衆,又家世雄厚,是無數師姐心目中的良人。按理說我蕭容應該感謝上蒼,能讓周師兄對我蕭容青眼有加,然後接受師兄的好意,和師兄雙宿雙棲,同謀大事纔是。”
蕭容頓了頓,輕輕搖了搖頭,“可蕭容原本只是一介凡俗**,因緣巧合下拜入玄英谷,自此知道了這世上還有可以飛天遁地,能夠逆天改命的修仙者的存在,追尋大道也就在蕭容心中紮了根。“
“成爲修士的這許多年來,蕭容也知道了大道之途有多麼的坎坷難走,修士的生命是多麼的脆弱,可是蕭容的向道之心卻從未動搖過。至於情愛,蕭容身爲女子,自然渴望,可若其成爲蕭容追尋大道的障礙,蕭容自然會繞行。”
蕭容說完,看着周小天黯淡下去的眼眸,後一句“若是繞不過去,蕭容必當粉碎之”就自動給嚥了下去,怎麼都說不出口。
周小天和自己,都是命運堪憐之人,有何必一點情面不留呢。
周小天忽然笑笑,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昭示出他的心情動盪不平,“蕭道友的向道之心好生堅定,真讓周某自愧不如。既然如此,周某明白了。”
蕭容心中有些不忍,卻不願給自己的離去留下爛尾,只能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周小天卻不知道想通了什麼,忽然面容堅定起來,“可是,蕭道友,周某堅信你我接連相遇,就是機緣。若以後周某大事已定,周某必將延續機緣,還請蕭道友耐心等待。”
蕭容一臉呆滯,這是什麼情況?剛纔不是說通了嗎?怎麼又變了?
周小天看着蕭容難得出現的呆滯表情,忽然上前,擁住蕭容,低頭在蕭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容兒,我定找到醫治你的傷勢,你等我”
說完不待蕭容反應過來,便後退幾步,雙臂一展躍上空中,深深的看了一眼蕭容,就頭也不回的轉身消失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