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自從和黛玉共讀《西廂記》後,就有點心猿意馬。老覺得黛玉在暗示什麼,彷彿每句話都有弦外之音。寶玉反覆吟詠那首詩:“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越讀越覺得自己就是那張生,黛玉就是崔鶯鶯。
這一日春和日麗。寶玉看《四書》看得昏昏欲睡……
紫娟來怡紅院玩,和襲人、晴雯閒聊了一會兒。趁她倆兒不留神溜了進來,把一個粉箋夾在寶玉的書中跑掉了。寶玉輕輕抽出粉箋,打開一瞧,上面果然是首詩:“明月三五夜,瀟湘門洞來。子時配鴛鴦,寶哥來不來?”
寶玉喜出望外。一查皇曆正是七月十五,更是心喜若狂。吃完晚飯,就告訴襲人她們,明天上學要早睡。襲人等忙服侍他躺下。夜色入戶,月亮升了起來……麝月等都睡着了。只有晴雯老折騰着,一會兒去喝茶,一會兒去小解,一會兒輕唱小曲。急得寶玉恨不能把她打昏了。自鳴鐘打了十一下,晴雯過了半晌才安靜下來。寶玉慢慢起來,輕得如一隻貓。上夜的婆子們睡得如死狗,有一個鼾聲如雷,看樣子有人被殺了也不會醒來。一路上不見人影,眨眼之間就到了瀟湘館,門果真敞着。
寶玉走了進來,院子裡也是靜悄悄的。推開一道門又一門,有人掀開粉簾。
“紫娟,林妹妹睡了嗎?”寶玉小聲問。
“我不是紫娟,我是金釧。”
“怎麼是你?你不死了嗎?”寶玉嚇一跳。
“投井後被人救活了。太太派我來服侍林姑娘。”金釧輕輕一笑,“快進去吧。你林妹妹早就等急了!”
寶玉走進去,屋子裡燭光微弱,月光暗淡,朦朦朧朧中竹簾後面有人影晃動,撩水聲清晰入耳。
“黛玉洗澡呢!”寶玉想,“我是不是也得洗洗?!林妹妹是個好生氣的,等她叫我再說。”寶玉不敢造次,耐心地在外面等着。心如擂鼓,熱血沸騰。
竹簾突然開了個大縫,寶玉急忙閉上眼睛。
“林妹妹,你不讓我看,我不敢看!——我聽你的。”寶拉長聲說。
“寶哥,你快點幫我搓搓背,我喊了半天板兒,也不曉得這下流黃子跑哪去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Www¤ TтkΛ n¤ C○ 寶玉睜大眼睛,哪裡有林妹妹?洗澡的是人高馬大,老臉厚皮,張牙舞爪的母蝗蟲——劉老老。
“你還愣着幹啥,快點呀!你是不是看我長得俊呢?——人老了,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
劉老老呲牙一笑,嚇得寶玉轉身就跑。一不小心絆在石頭上,摔了個大仰巴叉,剛站穩。金釧披頭散髮向他撲來,尖叫:“我跳井你都不救——還我命來!”
“林妹妹,快來救我!”
寶玉一聲大叫,驚醒了屋裡所有的人。
“你怎麼了?”襲人一下子坐了起來。
“寶二爺,你是不是魘着了。”晴雯不及披衣跳下牀,跑了過來。
“我夢見一隻大灰狼咬我!”寶玉臉紅得像猴子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