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長假之後,宋庭就來上班了。
呵呵,他來懸圃縣上班只能找肖子鑫,肖子鑫不僅是他的重要推薦人,更是直接促成此事的重要官員。他推開肖子鑫辦公室的門,大大方方地叫了聲:“肖主任,我來上班了……”
肖子鑫一見他,笑了:“呵,來了宋庭?好,好好好!快坐吧……”
之後,肖子鑫詢問了一下他家裡及其愛人情況,便趕緊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文件,帶他先去見高書記。
高書記當然高興,他的意思就是先上班,手續後辦,這個意見他五一前夕見宋庭時在酒桌上並未直接說,而是後來通過肖子鑫跟宋庭談的,如今一見他真的來了,自然而然覺得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願在進行。他跟肖子鑫和宋庭談了幾句,然後把張朝民主任和安玉和副主任也都叫來,大家見面……
這次宋庭來懸圃縣委辦工作,其實最爲得意和直接促成宋庭下決心的人還是他的妻子魏玲。那天回去的路上包括到了家裡以後,妻子魏玲都不厭其煩地給傻子丈夫講當官和如今混仕途的好處,千種萬種,不必多說,她只拿他們兩個人此次去懸圃縣受到縣委領導和肖子鑫重視說事,更拿他們一張口,一投足,便是當官的氣派說事……
無論吃喝玩樂,還是辦公條件,及其他們在懸圃縣所享受到的所有一切,都讓魏玲真切地感覺到,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啊!
人家,一個電話,賓館那邊不管是經理還是下邊服務員,都當祖宗一樣敬着,說一不二……
再看人家穿着的用的,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夏天冷氣,冬天暖氣,大事小情只要開口,下面就有無數人跑腿……
“傻子!懂不懂啊你?”魏玲嘻嘻哈哈嘰嘰喳喳地掐着丈夫宋庭的耳朵一個勁兒地追問。
宋庭光笑不說話,掐急了,就點個頭,表示懂了。
“懂就說個話,點個頭!”魏玲不依不饒,命令。
“懂了,行了吧,太太,夫人,老婆子,愛人大人???”宋庭讓她糾纏得沒法,便大叫,手剛一鬆開,他隨後便又跟了一句話:“我考!”
呵呵……
真的,也難怪宋庭的新婚燕爾妻子如此這般地一下子喜歡並強迫丈夫宋庭要他趕緊到懸圃縣委工作了,百聞不如一見。以前,他們搞對象時魏玲完全是衝着宋庭的聰明才智和在全國那麼多大雜誌發表了許多文學作品而來的,愛之深,不容置疑。
即使是後來宋庭毅然決然地辭職,在家專職搞寫作,而且後來又去北京魯藝進修學習,大筆的花銷都要她一個人上班來支持,她也毫不動搖。
爲什麼?
因爲她本身過去也曾經是一個極其癡迷不悟的文學愛好者,而且也曾經在一些地區的小雜誌上發表過一些“啊……”之類的小詩呢。
呵呵,所以,無論是宋庭本人還是魏玲,他們過去唯一覺得活着有意義且非常神聖的事業,便是宋庭正在進行着並且已經取得了不菲成績的文學了。即使是生活艱難點,困苦點,辦點小事都費勁,他們也從來沒有失望和遲疑過……
然而,肖子鑫給宋庭連續發去的兩封信,尤其是魏玲動員宋庭一起到了懸圃縣委看了體會了所有事情之後,首先是魏玲震精了……
呵呵!
然後,便是心高志傲、一向對許多社會與官場事情不屑一顧的宋庭也心動了……
我考,當官的確真TNND好哈??這種聲音,即使是他們還沒有離開懸圃縣,就在懸圃縣委賓館晚上造愛之後雙雙摟着要睡覺前還一直在感慨萬端和討論的重要話題。呵呵,他們看到的,還僅僅是一個深藏在大山裡的懸圃縣小小官場,想想吧,那麼更多更好更大的官場呢?又該是怎樣的一番人生享受!
權是什麼?在封建專制社會,權是財富,是尊嚴,是慾望的滿足,是爲所欲爲,是一切。
因而,在縱中國歷史之後,簡單的一次懸圃縣委之行,便極其容易地讓魏玲和宋庭他們心裡完全明白了一個生活道理,不管是生活,還是權力與尊嚴,過去有句放歷史劇做“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實際上如今應該改成“人爲權死,鳥爲食亡”。
作爲P民老百姓,宋庭和魏玲之前有神馬呢?神馬也沒有,只是一個虛幻的人生泡影而已而已,因爲很難得權,就把所謂理想與財富當作人生的目的了,其實,有財並不一定能有權,何況他們並沒有錢……
而有權則可以有財!
這在如今這樣一個神奇的社會越來越被證實了,所以,“人爲權死”纔是最貼切的。怎樣抓權、怎樣保權,一直是中國帝王的永久課題。
如今也成了宋庭和魏玲小兩口討論最多的話題……
權者,把柄也。
這一點,作爲寫了那麼多文學作品的宋庭他以前難道真的不懂麼?oN!懂,只是裝不懂,不關心而已——有了把柄固然有操縱之便利,但要被操縱者順從,就要爲他人着想。
回家之後,一番思考,宋庭想到五代時期的宦官馮道是個官場不倒翁。他用一生的實踐向人們宣告官場不倒的秘密:良心喪盡+善於投機。
從理論上講,強權並不等於真理,但確實有的時候強權和真理並不是十分容易分清楚的。
由於秦始皇消滅思想、消滅文化,其結果是使社會失去了正確的導向,導致了慘無人道的統治。這樣,農民大起義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中國古代出現了這樣的奇異現象,真正的仁德才智之士做不了開國皇帝,開國皇帝往往屬於這樣兩種人:一是流氓,一是豪強,因爲流氓無顧忌,豪強有勢力。
而如今呢,似乎又並不完全是這樣,烏七八糟,稀裡糊塗……
呵呵,不管怎樣吧,五一長期一過,直到魏玲把丈夫宋庭“逼”到了懸圃縣工作她才完全放下心來,覺得自己日後也似乎有了希望一樣!
……
宋庭跟張主任、安主任見面後,由肖子鑫直接出面領着他,就象當初肖子鑫初到縣政府辦一樣挨個科室走,把縣委辦的幾個科室走了個遍,把他介紹給科長和科員,大家見個面,每有新人到來,縣委辦的一批志士仁人同事們都嘻嘻哈哈歡迎着,何況有肖子鑫領着呢??
宋庭就覺得面子上很有風光,心裡得到一定的滿足,放下不提。
然後肖子鑫就把他先安排到綜合科,這種筆桿子,當然一定要放在綜合科,慢慢地所有的大材料都要出自他手了,肖子鑫自己便可以找個機會脫身,然後打下去當局長或鄉鎮長的主意,實現抓實權的理想。心裡這麼想着,肖子鑫當然嘴上不能說,他笑逐顏開地讓科長帶人下去找行政科老範給他領辦公桌椅和辦公用品……
……
肖子鑫和宋庭從廁所出來,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回走,剛走到樓梯走廊拐角處,肖子鑫忽然一眼看見了人事局長牛振和上樓。
“牛局長!”
牛振和聽見叫聲偏下腳步回頭看,見是肖子鑫,立馬笑了,呵呵,他笑容滿面道:“哎呀,肖主任哈!有事哈?”
“恩,”肖子鑫也笑着點頭,“我正要上樓去找你呢,呵呵,有點兒事……”
一聽有事,牛振和不上樓了,人事局在四樓,縣委在三樓,他從中間的樓梯拐角處下來,十幾個階梯,轉眼便到了肖子鑫和宋庭面前。然後三人一起到了肖子鑫的辦公室……
“有這麼個事,牛局長,你請坐……”一進門,肖子鑫回頭呵呵一笑,道:“咱們縣委辦這邊新來了一位秘書,呵呵,大筆桿子,高書記和張主任他們很重視,就是這位,來,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
牛局長看了一眼宋庭,見肖子鑫一指他面前的這位年青人,說:“這位就是新秘書,姓宋,叫宋庭……”
再一指牛振和:“小宋,這位就是人事牛局長,牛振和……”
當下,雙方握手,熱情洋溢地搖了幾搖,對於牛局長那是輕車熟路官場老一套,而對於過去不善於仕途交際和應酬的宋庭則顯得幾分拘泥和緊張,呵呵,尤其是當時在宋庭眼裡,人事局長那已經是相當了得的一級官員了……
大家重新落坐。
“有這麼個事,牛局長,這次呢,縣委辦由於工作需要,考慮再進一個新秘書,高書記很重視,正好咱們縣委辦這邊還有個編,這不,”肖子鑫說,依然笑呵呵道:“就物色到了小宋,文字處理上是個很厲害也很有成績的一個人才……”
牛局長也呵呵笑着,點頭,重新審視着宋庭,表情開心且有點兒複雜和小小的疑惑……
“恩,好啊!”
可是,當他從肖子鑫手裡接過宋庭的檔案打開一看,眉頭一皺,再看,眉頭皺得更緊了。呵呵,說來也有趣,文人大多都是性情中人,想一說一,想二幹二,從來就聰明且不蠢,很能領會一些事情,一點即通。但也往往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憑性情,欠考慮。
這不嘛,牛局長一打開宋庭的檔案,問題便隨之而來……
自從宋庭決定辭職離開原先的那個企業設計工作之後,檔案便一起從企業拿了出來一直握在手上。中國最近幾十年來一直是個檔案國家,而中國人尤其是有工作的人歷來又是必有單位和檔案的人,而且從來都是由單位掌握着每個人的檔案,哪裡有檔案長期地掐在個人手裡的時候啊?
沒了單位和檔案,當時的人幾乎就不知道下步怎麼活了……
呵呵,因此,當時宋庭的這一驚人之舉至今也傳爲美談,當時十分驚人哈!
本來,宋庭從單位拿出檔案也就沒準備再找工作,只是順手取出來的而已,原想這一輩子就那麼地了,神馬檔案不檔案滴。哪裡會想到能有今天,再來懸圃縣委工作,而且還需要這份相當重要的個人檔案哈??這還不是關鍵所在,讓牛局長打開檔案一看便皺眉的是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當時,全國有三種體制,一是全民所有制,二是大集體所有制,三是小集體所有制。宋庭要去當工人,當然沒問題,但也只能進一個大集體單位或企業,進小集體也沒問題,不過進全民便不行了……
呵呵,何況還要直接進縣委機關??我考,不行,肯定不行!這在全國招聘幹部政策上都有明文規定的哈……
“這個,”牛局長困惑地擡頭看了肖子鑫一眼,然後掃了眼宋庭:“你大集體呀?恐怕不好辦哈……”
遲疑不決,猶豫不定,當着縣委辦副主任肖子鑫的面又不好多說什麼,牛振和一時半會倒有些爲難,無話可說了。
這個問題,肖子鑫心裡多少也明白點,但不是十分明白,當然還是人家牛局長掌握。
挺好的事情,到人事局長牛振和這裡便擱淺了,腫麼辦?
本來,牛振和聽肖主任說宋庭是縣委新來的秘書,又見肖主任親自出馬,交待自己給他辦手續,知道此人不一般,當然不敢怠慢,就說:“行,我知道了,肖主任,我這就辦。”
當着肖子鑫的面,牛局長跟宋庭交談了一會兒,如今又看了手上的檔案,不料,他忽然轉頭對肖子鑫說:“肖主任,這事有點難辦啊。”
肖子鑫問:“怎麼難辦?”
牛局長說:“他是大集體單位,要是聘任制幹部,政策有規定,大集體不行。不符合政策。”
肖子鑫一愣,之前他對宋庭的單位性質也不瞭解,只是注重他的才華和文章,那時候工人有三種體制,全民、大集體、小集體。而牛局長所說的不符合有關聘任政策,指的就是這一條。不過,肖子鑫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個秘書人選,高書記又重視,沒想到會是這樣,在牛局長這一關就碰釘子,自然是不高興。
呵呵,說巧不巧,正這時高書記從門外路過,本來一閃之間已經走過去了,可能是看見了牛局長在裡邊,又轉了回來。
他一推門,牛局長趕緊起身:“高書記……”
“怎麼樣啊?”
高書記衝他點下頭,詢問肖子鑫,意思當然是詢問宋庭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不好辦,呵呵,”肖子鑫實話實說,把牛振和剛纔的意思說了一下,又問高書記怎麼辦這事??
高書記一聽便不樂意了,他臉色一變,轉身對牛振和道:“牛局長,這事縣委常委會已經通過了,你具體辦一下吧!”
“不太好辦哪,高書記……”牛局長面有難色,又不敢直接回絕,便講了政策法規之類……
“政策我不管,我只管人。”
本來高書記在樓上開會下來心情就不舒暢,聽牛局長這麼一說更是不痛快,他的話簡單扼要,但在牛局長聽來卻是話裡有話,暗示和針對性極強,說白了,也可以讓他理解爲在懸圃縣委縣政府,他對有關規定和政策不知道,但政策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辦與不辦,他不管……
他只管人,不行就換人。
呵呵!
牛局長臉就白了,他自然明白這話啥意思,下意識瞅瞅宋庭,宋庭也明白,心裡深爲感動,真沒想到高書記爲自己的事說出這樣的狠話,他既沒收自己一分錢,也沒有給他一點好處,甚至於連煙都沒抽自己一支。
肖子鑫在旁邊說:“牛局長,想想辦法,辦一下吧。”
高書記已經起身走了。
牛局長尷尬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沒說話。
哈!
神馬叫權力???看見了吧???當時就連肖子鑫心裡都有點兒吃驚,更何況一向鄙視權力只關注文學藝術的宋庭了??
的確,宋庭可能不懂,但依肖子鑫從縣政府辦到縣委辦一路走來的官場仕途經驗和個人體會來看,高書記可不是嚇唬牛局長的,不行他真的說換人就換人,中國社會神馬都缺,還就是不缺人,換個人事局長又算神馬大事呢,只相當於掏出個鳥兒來,不行再放進去而已……
木辦法!!
於是乎,牛局長的態度一下子便來了個當場十八變,臉色雖然難看,但卻苦笑了,唉咳一聲,搖搖頭,說:“好吧,那我辦!”
“我想想辦法,看看怎麼辦合適……但這事我一定辦,你放心,肖主任。”
肖子鑫點點頭,也笑了:“呵呵,行,那就麻煩你了哈,牛局長!”
心裡這個爽哈,嘿嘿,當着老牛的面又不便大笑出聲,只看了眼身邊的宋庭,宋庭也好似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一般。
他上班的第一天,見識了懸圃縣官場的權力厲害。在上級面前要有裝糊塗、裝孫子的“高見”。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官場的“潛規則”——升官不是看誰有德才,而是看誰擅長“裝糊塗”“裝孫子”。
在官場上混,任何人都一定要有很好的“裝功”——該裝正經的時候裝正經,該裝孫子的時候裝孫子,該裝傻子的時候就裝傻子。
比如領導說要辦某事,他說的明明是暗示或套話,下面的人即使是當時不懂也要裝出立馬領會且心悅誠服、有所領悟的樣子,然後趕緊領會趕緊去辦,如果你不會裝,流露出了不以爲然的態度,那你就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世態炎涼、人情勢利在官場上表現得極爲突出:
一是對權勢大者逢迎巴結,對無權少權者冷落不睬。
二是與權勢人物攀上關係後身價倍增,從而格外受到尊敬。
三是同一個人,官勢顯赫時,人們溜鬚拍馬;失掉權勢後,人們則眼睛朝天,甚至加以悽凌。
四是權勢者失掉權勢便身價一落千丈,如果死了,就更一文不值。
何況這是高書記點頭同意,一手閃肖子鑫辦的事情??
不辦,當然不行!
於是乎,尷尬了一會兒,又跟肖子鑫和宋庭他們說了幾句話,人事局長牛振和便起身告辭上樓去了。臨走前,他請肖子鑫放心,他這馬上就回去安排人去辦,儘管國家有政策,有明文規定,但辦法總是會有的,而且辦宋庭這樣的事情,由於是縣委辦副主任肖子鑫交辦,一切都由有關部門去跑了……
換句話說,宋庭此次招聘爲懸圃縣委幹部完全不必其他人一樣自己去跑,去挨個求爺爺告奶奶蓋章,而是空中飄,他只管上班就是了……
什麼叫空中飄?就是具體的人和事不必當事人去辦,自有人事局等相關部門包括這邊最後接收的縣委辦等人親自出馬給辦了,自然而然是一路綠燈,暢通無阻。也就是說,自從宋庭上班報到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已經是名正言順的懸圃縣委辦綜合科的正式科員了……
呵呵……
唉!
這對於宋庭而言當然是好事,再好不過了!然後肖子鑫又打電話親自給他安排了縣委賓館食宿。這就有點兒象當初肖子鑫自己時縣政府辦時候差不多了,當時,高書記還是縣長,家沒搬來也臨時住在縣委賓館,肖子鑫一報到便被張主任安排到了縣委賓館食宿,白吃白喝白住,每月只象徵性地收幾塊錢表示下……
高書記的家後來搬來了,只剩下了肖子鑫一直住到今天。如今,宋庭一來,他又有了伴。
……
話說,這宋庭也真不是白給的,他一到縣委辦綜合科,工作果然出色,文字處理能力超強,可以說幾乎是跟肖子鑫差不多。前文說了,會寫文學作品,並不一定就會寫尤其是不一定就能寫出讓領導滿意的文字材料和極其重要的講話稿來。其中道理就不說了,總之,兩般勁兒,兩碼事……
只要弄通了,弄懂了,簡單得很,只要會寫字就能給領導當一個合格的秘書。但是要是弄不懂其中奧秘,那就是寫一輩子也不一定合格。
就這麼簡單!
對於這一點,肖子鑫心裡尤其是深有體會。就像縣委辦和縣政府辦並不缺少秘書,而且下面各委辦局鄉鎮等等也都有自己的秘書,爲神馬他們就當不了大秘書,寫出的東西,同樣的大話屁話套話空話……到了他們的筆下便沒有那個“味兒”呢??
呵呵,奧妙和訣竅也正在這裡。這也纔是真正秘書行與不行的大分野——分水嶺哈。
報紙上的那些大話空話套話抄在任何一個級別的領導講話裡都通用,且屢試不爽。作爲肖子鑫當初和現在的宋庭,他們想按照原先創作文學作品那樣來一點浪漫和想象與創造精神食糧,是萬萬不行滴。不需要!只要領會其中的一些詞彙而且能夠準確無誤地把它們放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上,哪怕是反覆用一千次一萬次也仍然還是那一套……
就成了。
比如說神馬“大大地提高了……”“進一步怎麼怎麼樣……”“領導高度重視……”等等等等。
關鍵在於把這些神奇的詞彙放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最有講究。也是技術活兒……
宋庭上班後,不愧爲文字高手,在肖子鑫的一再囑咐和強調提醒下,他很快便掌握了這一套當秘書的本領,寫出了幾篇讓高書記十分滿意的文章和講話稿來。妥了,就這樣,宋庭很快便上手了,成爲了懸圃縣委新的大筆桿子,雖然肖子鑫依然重要,但他心裡已經開始準備找機會跟高書記個別談談,一旦時機成熟便到下邊去抓個實權職務乾乾……
呵呵,這纔是他真正的理想。實權到手,好好幹它幾年,然後回到縣委或縣政府主事,那就又進一步了……
下午,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孫偉給肖子鑫送來了有關材料,這是公安局之前早就調查覈實的一些有關全縣娛樂場所存在的問題,包括上次肖子鑫親自參與指揮抓捕工商局經濟執法大隊長蘇軍和其他一些人的案子材料。
同樣的材料,之前也多次給各位領導送過,只是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所以後來纔有了柏萬年書記在縣委常委會上的那次公開叫板,顛倒是非的一些說法。這次,孫偉樓上樓下跑了好幾趟,給市委調查組和高書記、程縣長等都送了。
肖子鑫翻看着那些材料,孫偉坐在旁邊沙發上。
兩個人都不說話。
他們心裡都明白,這次,弄不好就會有一些人因此而“下班”。 事實上,縣委縣政府屈於各種各樣的壓力,繼上次連續整治仿古一條街和處理月亮樓大火事件之後,早就有進一步整頓治理娛樂場所的打算,也曾開過多次會議專門研究、討論過。
甚至還成立了由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孫偉和副縣長秦昌盛親自掛帥,由縣公安局、工商局、文化局和城管大隊等行政執法部門聯合組成的領導小組,專門負責解決娛樂一條街中越來越氾濫失控的黃賭毒問題。
但是,上次常委會意外被柏書記給攪黃了,沒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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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高書記非常生氣,單獨找柏萬年書記個別談過話,嚴厲批評過他,這其實是一種組織形式的內部警告了,柏萬年當了那麼多年的副書記,心裡能不懂嗎?因此,那之後,他的行動包括替外甥蘇軍說好話、託人送錢甚至於想脫罪——希望他手下掌握的老人脈檢察院、法院能夠網開一面……
暫時都得到了抑制,柏萬年書記本人也消停了不少。
然而,無論是蘇軍還是其他仿古一條街上的那些無惡不作的老闆們,至今由於上述原因還未宣判,隨時隨地都有翻供串供和徹底翻盤的可能。
這讓人憂心忡忡,高書記也不滿意!
爲了把所有大案要案辦成鐵案,經得起歷史檢驗,這一段孫偉自從當上了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孫偉之後,肖子鑫又由於工作原因撤回了縣委辦,他忙得幾乎是腳打後腦勺了,呵呵,用他跟肖子鑫喝酒時的話說“撒尿都撒不乾淨……”
經過工作,現在,所有案子都按照法律程序和公安局內部的法制科嚴格地重新走了一遍,再次形成材料,紮實可靠,無懈可擊!
“肖主任,我擔心這次出問題啊!”
“出什麼問題?”
“市裡領導親自出馬,咱縣情況你也知道,就這麼個情況,不是我們公安局不管,是管不了啊,要是市裡這次拿我治罪,你說我多冤呀?”
孫偉就是歷次領導小組主要成員之一。此次又是他掛帥,之所以最後都沒有付諸實施,不了了之,原因在於一條小小的娛樂一條街,背後的神經卻盤根錯節,雖然如今早已不是王國清書記時代,而變成了高文泰書記主政,然而經過改革開放這麼多年經營後的大小老闆們在懸圃早已根深蒂固,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一些人,甚至於成了精!!
其中之一,就有柏萬年書記及其兩個不是省油燈的外甥蘇軍和蘇大頭。
人雖然抓了,而且也一直關在看守所裡,然而外面的矛盾鬥爭及其跑事的人員卻如過江之鯽,高書記即使是再有能力和魄力,再剛正不阿不懼一切,畢竟也還要爲自己將來的進一步升遷考慮。
柏萬年書記他可以批評甚至於訓斥,責令他檢討。然而,市委和市政府領導的一些話和關係他卻不能不認真對待,小心翼翼重新考慮一些問題和決定……
可以這麼說,在娛樂一條街能夠立足,稱得上老闆的人,身後都有一定勢力支撐着,非黑即紅,牽一髮而動全身,太複雜,弄不好,就會鬧得一塌糊塗,白忙活,難收場。
到時候只怕這邊難讓省裡市裡和怨聲載道的老百姓滿意,那邊也沒法向背後的一位位權力人物交待,因此儘管此事動議過多次,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說白了,也就是高書記、程縣長、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和其他副書記……等還是決心難下,最終的決策也還是沒能拿出來。
孫偉的憂慮並非沒有道理,他來找肖子鑫商量,想聽聽他的意見和新的想法其實也正是這個意思。
但肖子鑫不以爲然:“工作你該做還是要抓緊做,而且要爭取做到前頭,縣裡這邊,我儘量說明一下,不過,這些年,你在市公安當刑警大隊長、治安大隊長的時候,我就知道,也多次聽高書記說過。現在你又是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怕個鳥??”
“我雖然對於公安工作算是外行,但邪不壓正,高書記的態度你也瞭解,只要事實確鑿,清楚明白,各個環節案卷抓得紮實,遲早會讓那些人有個好看。這一點,我決不懷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
“那倒也是!”孫偉本來就是個頭腦清醒、辦案能力超羣的人,心裡的想法聽肖子鑫一說,更加堅定不移。
“現在你跟我說句實話,你自己跟他們那些人有沒有牽連?有多大牽連,你就趁早說一說,我心裡有個數,沒有,最好。”
孫偉哈哈大笑,他當然明白肖子鑫爲什麼這樣跟他說,想了想,說:“肖主任,要說我在公安局幹了這麼多年,一身清白,不現實,但跟他們那些人一個也沒有接觸,沒有關係,那是假話。但,我可以跟你保證肖主任,除了偶爾跟個別人吃飯喝酒,別的真沒什麼。”
“另外,我只是原先在市裡時跟一些人有過關係和接觸,跟這幫人關係不大……”
孫偉說的這些問題,有的肖子鑫知道,有的不知道。這些,當然根本不算神馬大事。
他徹底放心了。
“那就好,等我有機會找高書記和程縣長他們個別談談,聽聽他們是什麼意思,現在全國各地都在展開聲勢浩大的嚴打行動,你們公安局最近不也是在搞這些行動嗎,呵呵,總之,只要是共產黨的天,共產黨的地,懸圃縣我相信他們那幫人就翻不了天,罪惡昭彰的案子,就會受到嚴厲打擊,早晚的事情而已……”
他感到奇怪的是,前天這次會議,是市政法委副書記黃山掛帥,邵武書記怎麼沒來?
而邵武跟縣裡一些娛樂場所的關係,他是一清二楚的。到了去年底,全國開展打黑掃黃統一行動,縣裡又曾專題研究了一次,至於公安局後來是怎麼跟上級機關彙報成果的,肖子鑫和許多人都不得而知,反正雷聲大,雨點小,而且抓了一批,處理一批,後面又迅速冒出新的一批……
對於娛樂一條街上的“夏威夷娛樂城”和“大王洗浴娛樂中心”等娛樂業震動不大,具體損失更談不到,只是象徵性的。
這時候,電話響了,是張主任來的,他告訴肖子鑫說市政法委書記邵武到了,讓他去高書記辦公室。
“好,張主任,我知道了。”
沒想到,現在市裡看來終於有些頂不住省裡,市裡突然襲擊一般採取措施的壓力和市民的強烈呼聲了,而且看樣子這次來頭之大,的確要動點真格的了,同樣的疑惑,孫偉也有,這不能不讓孫偉感到憂慮和焦心。
他奇怪,作爲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一把手、歷屆整頓工作領導小組成員的自己,爲什麼這次會議市裡沒有通知他去參加,甚至一點風聲此前都一無所知?而且今天市政法委副書記直接就過來了??
肖子鑫起身,讓孫偉先回去,抓緊拿到一些重點人物的材料,一旦出問題,手裡掌握一些證據確鑿的東西,總會有好處。孫偉說局裡已經安排一些人配合市裡的人,檢查去了。說着就匆匆走了。
肖子鑫鎖上辦公室門,看到牛局長領着宋庭上樓,叫住他,問宋庭的事辦沒辦?
“肖主任,正辦呢,呵呵,我這正在想辦法。”牛局長說。
“好,那就抓緊辦吧,有事找我。”
宋庭說:“謝謝肖主任。”
“沒事,你快跟牛局長去辦吧。”
如今,宋庭一到懸圃縣委上班之後,過去文人那麼張狂與浪漫似乎一下子便不見了,高傲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呵呵,他再見到肖子鑫也不再叫他名字,而是改成“肖主任”,官場仕途上的一切奧妙無窮可見一斑……
肖子鑫一進高文泰書記辦公室,看見邵武正跟高書記、程縣長、劉書記三人說說笑笑,這有點兒出乎意料。一早開會,同樣是來自市政法部門的委副書記等人還是那樣嚴肅,要整頓全縣娛樂業市場。如今市政法委副書記邵武又到了,而且看上去喜笑顏開……
有人說,這一精神來自於省委,也有人說,它完全出自於本市的某位父母官。各種說法有多種版本,不一而足。
可是,現在看到邵武書記,那種緊張局勢根本看不到了。什麼意思啊?
呵呵,邵武看到肖子鑫進去,招呼他坐下,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形勢有點兒詭異。
本來,肖子鑫心裡就不相信這次市裡會來真格的,因爲種種原因,全市各縣區都有懸圃縣仿古一條街這種情況,並不僅僅是懸圃一個縣,而邵武跟縣裡個別娛樂場所老闆的關係,比如關大牙等人更是非同一般,他怎麼可能說整治就整治呢,連縣裡領導都感到意外。
不過,早在肖子鑫奉命去仿古一條街調查暗訪之初,他就明白了其中許多道理,看在小姐們辛勤勞作和老闆們的操縱之下,娛樂業,這一本來已成爲城市百姓喜歡和認可的大衆化休閒場所,如今在這裡卻被賦予了與原來截然相反的新含義。
不管飯店酒樓,還是髮廊舞廳,只要一沾上“小姐”的邊兒,老百姓一律深惡痛絕。中心廣場旁邊的“娛樂一條街”更是成爲色情場所的的代名詞。許多家庭主婦們都對自己的丈夫有過類似的告誡:“你如果敢去那種地方,我就跟你離婚!”
良家婦女們尤其不讓自己的男人去娛樂一條街。
老百姓認爲那裡是“妓女一條街”。
這時候,高書記的電話更是如此,一會兒打進來一個,而能給他打電話詢問情況的,沒有一個白丁。
當着邵武的面,高書記看看號碼一個不接,最後氣得一按,關機了。
邵武說:“這次是有記者給捅出去了,省裡很重視,我們市裡也Tm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