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零章 壓一賺二上

5月9日,特大殺人碎屍案告破之時,懸圃縣委常委、公安局黨組書記、局長肖子鑫正在省公安廳參加重要會議。

會議一結束,他沒有在省城住,三小時後即從省城趕回了懸圃縣。

案件的迅速偵破,並將殺人惡魔王成軍抓獲後,懸圃縣六十多萬幹部羣衆聞訊後無不拍手稱快,並自發地燃放鞭炮,高呼“人民警察萬歲!”等口號。其情其景,讓無數善良的人們潸然淚下,包括一些親自參與破案的偵查員們。

肖子鑫一回懸圃縣,首先代表縣局黨組對所有參戰幹警表示慰問和感謝。

凌晨1點20分,肖子鑫在聽完專案指揮部的情況彙報後,顧不上休息,又親自趕往船營派出所,走進審訊王成軍的提審室。

目光銳利、洞察秋毫的肖子鑫如今越來越有經驗了,憑藉多年來縣委政府和公安工作的豐富經驗和分析判斷,認爲王成軍這樣的惡魔肯定還有命案沒有完全交待出來,還要進一步加大審訊力度,讓他講出所有由他一手製造的其他陳年舊案、懸案和血案!

肖子鑫認爲這種喪失了人性的傢伙,是可以作爲警方教學個案進行一番深入研究和分析的。

面對現實,看到縣公安局長肖子鑫坐在自己面前,王成軍忽然有點兒雞凍,他情知自己這一次是死路一條了……

呵呵,局長很重視他這個人啊!

肖子鑫給他煙點燃,說:“說說吧,你把你的事都說出來。”

果然,王成軍自知這次死路難逃,在強大的審訊攻勢下,他又供認了兩起搶劫殺人案,最重要的是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交待出了另一個十惡不赦的人:賈雙全——

一年前的4月22日晚11點多,在外晃當了一天的王成軍回到他在青田街附近租住的房屋,一進門,發現他的獄友賈雙全領了三個女人正在他家炕上鬼混,其中有兩個女人王成軍認識,都是賈雙全的情婦,而另一個他卻不認識。

一見王成軍回來了,賈雙全急忙下地把他堵在廚房門口,鬼笑着低聲對他說:

“哎,又給你整來了一個玩的,進屋幹吧!”

王成軍抻頭往屋裡看看那個女的,問:“哪的呀?”

賈雙全說:“我也不知道,大街上堵(劫持)來的,怎麼樣?”

王成軍沒說話,進了屋。

他上下打量那個打扮嬌豔的女人,覺得還可以。幾年前,賈雙全和王成軍在第二監獄是獄友,王成軍出獄後到處浪蕩盜竊搶劫,賈雙全則弄假酒假煙往各個小賣店送“貨”,常常弄些女人帶到王成軍這間出租屋裡來亂淫玩弄。他們是純粹的炮友,是女人把他們聯繫起來,沒有什麼鐵關係。

王成軍把那個女人仔細看了看,二十六七歲,挺漂亮,心裡的邪欲一下子就升騰起來。

不一會兒,王成軍和賈雙全當着其他兩個女人的面,各自把那個女人和賈的情婦姦淫了。完事,由於兩個人都喝大了,很快就睡着了。沒想到,那兩個女人卻把那個大街上堵來的女人手上戴的金戒指、耳朵上戴的金項鍊給搶了,又翻出她身上的300多塊錢,然後,讓那個女人脫光溜溜的到院裡去蹲着……

那個女人喊不敢喊,叫不敢叫,時間長了凍得直哆嗦,跑又跑不了。

凌晨一點多,王成軍起來撒尿,發現院裡蹲了個人,嚇一跳:

“你誰?起來!”

“大哥,”那個女人小聲哭着起來了,凍得直哆嗦,說:“你看,我讓你們整了,剛纔又讓你們一起那兩個女的把東西和錢也給搶去了,大哥,小妹求你了,你把我放了吧,行不?”

王成軍瞅瞅她,說:“你先進屋吧。”

撒完尿后王成軍進屋,讓那個女人穿上自己的衣服,但那賈雙全的兩個情婦不讓她穿外衣,只允許她穿了毛衣毛褲,那女人嚇得一聲不敢吭,再次哀求王成軍放了她。在她的苦苦哀求下,王成軍有些不耐煩了,揮揮手:“走吧走吧,我送送你。”

王成軍領着那個女人沒走大街,而是繞小衚衕走了二十多分鐘,過了一個公共廁所,前面就是一條大馬路。這時,那個女人突然說:“大哥,你把那些東西和錢還給我吧。”

王成軍一聽火了:“什麼錢哪?我他媽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那女人:“大哥你給我得了,要不我讓我對象來找你家!”

接着那女人提她對象的名字,王成軍一聽,他知道這個人,也是社會上有名的“混子”,暗想壞了!多虧這個女人還沒放,要是放了她,讓她對象帶人找到他家來,豈不完了?!

他罵道:“你他媽也不講究呵?啥事我都不知道,我好心好意放了你,要不凍也凍死你了,這事跟我都沒關係,你還想讓你對象來找我家?我操你媽的,我整死你!”

一來氣,王成軍說:“你別動,撅在那!”

那女人一聽又害怕了,只得轉過身去撩起屁股,不知王成軍想幹啥。

王成軍抽刀在手,上去就是一刀,沒攮正,那女人哎喲一聲,撒腿就跑。

眼看離大馬路越來越近,王成軍躥上去,一個掃趟腿將那女人絆倒在地,他撲上去照着她的前胸“蹼、蹼”就是兩刀!女人不動了,王成軍不放心,伸手在她鼻子前試試,不喘氣了,但他仍然舉刀照着死屍的眼睛又狠剌了兩刀,才起身離去。

回到家,王成軍把賈雙全和那兩個女人叫起來,讓他們趕緊離開。

“咋的了?”賈雙全和那兩個女人睡眼蒙朧地問。

“啥也別問了,趕緊穿上衣服走吧。”王成軍說。

“那個女的呢?”賈雙全問。

“叫我放了。你們也走吧,要不派出所來查夜怕出事。”王成軍給賈雙全丟眼色。

賈雙全似乎明白了,沒再說話,穿上衣服領着兩個情婦就走了……

10月,已經第三次走出高牆的王成軍刑滿釋放還不到兩年,仍然幹着盜竊、搶劫和殺人的罪惡勾當,每到一地,能偷就偷,能搶就搶,實在不行,只要發現對方有錢,就不惜殺人剪徑!他認爲,自己這輩子太“虧”了,簡直“虧”大發了,因此,不找幾個有錢人多“剋剋”(殺),心裡就難受。

那天,流竄到長春的王成軍,在建設街一條衚衕口發現了一個有錢的人。

當時,王成軍在斯大林大街(今人民大街)勝利公園附近一家飯店喝完了酒,出來後天已經快黑了,他沿着斜穿的一條馬路閒逛,一雙眼睛賊溜溜地注意着路上的行人,走到一條小巷附近時,王成軍買了一瓶可口可樂蹲在地上慢慢喝着。

突然,他發現小巷對面一家精品屋裡有一男一女,女的正在把一天的營業額掏出來給那個男的。男的接錢在手,點也沒點,順手就揣進身上背的綠色郵遞員式的大帆布包裡。然後兩個人不知在說些什麼。

王成軍賊眼一亮,邊掃視四周,邊盯上了那個男的。

十幾分鍾後,那個男的出來了,朝前走去,出了小巷口,王成軍一躍而起,急忙悄悄跟在後面。走出去沒有多遠,那個男的就拐進了一片樓羣,王成軍一看,小跑着攆上去。

當走進樓羣之後,王成軍飛快地前後看了看,沒有人,他幾步就兜上去,把頭號大卡璜刀也掰開了,那男的一聽身後有動靜,剛想回頭,被王成軍從後面猛地一把拽住那男的脖領子,照着他腰眼子“蹼蹼!”連續捅了兩刀,那男的連哼也沒哼一聲,當時就倒那地方,被他捅死了!

王成軍急忙把自己的南韓夾克脫下來,撿起地上的綠色郵包,快步走出樓羣,上了大街。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直奔長春火車站。

乘司機不備,王成軍把噴濺上血的上衣捲成一團,下車時塞在了車後座裡。

到了長春站前,王成軍不慌不忙地又換了一輛跑懸圃縣的長途出租車。

一司機迎上來問:“上哪,大哥?”

王成軍:“懸圃縣,多錢?”

司機:“三百。”

王成軍怕引起懷疑,故意跟他講價:“太貴了,哪有這個價?一百五吧,行不?”

司機:“一百五不行,二百五,走就走,不走拉倒。”

王成軍二話沒說,磨頭就走。不想那司機一看他真走了,又上來攆他。

“哎哎哎!大哥,一百就一百,走吧!”

王成軍回頭瞅瞅他,沒說話,跟着他回去鑽進了出租車。出租車就地調頭,駛上了開往懸圃縣方向的路飛馳而去……

回到懸圃縣,狡猾的王成軍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出租車開到火車站,下來後又換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到大酒店吃早飯去了。王成軍知道這次“弄的貨”挺厚實,數目肯定不少,因此他並沒有急於點昨晚搶來的錢到底是多少——

直到吃完早飯回到家,他才把綠色郵包裡面的一厚沓人民幣翻出來一張張清點起來。

這次搶劫殺人,他又弄到了19000多元!

……

以上罪行,後經懸圃縣公安局查證,均屬實。

2000年10月,懸圃縣檢察機關對殺人惡魔王成軍提起公訴。懸圃縣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對王成軍所犯罪行一一認真審理後,判處王成軍死刑。此稿發稿時,王成軍已於近期在懸圃縣被執行槍決。

至此,由這個兇惡淫棍一手製造的懸圃縣數起殺人搶劫驚天大案宣告結案。

但是,那個賈雙全,肖子鑫派人去抓捕時,卻不知去向。

王成軍見肖子鑫——人家一個堂而皇之的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如果不是這次被抓,他這輩子想見人家都難。而肖子鑫審訊時把他當成朋友,一點不牛逼,還給他煙抽,很感動。

他接着交待說——

王成軍曾跟賈雙全說他在嶺西市有幾個朋友,平時處得都不錯,前幾天他還讓他們幫忙打聽那邊有沒有袖古董的事。

呵呵,王成軍說他當時也就是在電話裡隨便一說,他看賈雙全走火入魔,他心裡也跟着急呀,沒承想,這幫哥們還真當了回事,這不今天一早就來了電話,說袖古董的事。他們說嶺西市和撫遠那邊大家都有朋友,他們聽王成軍一說之後,一聯繫,你還真別說,哎,撫遠那邊一農村還真有這種小袖古董!

賈雙全一聽,當時就差點樂懵了,不過高興歸高興,心裡也是有點兒將信將疑?撫遠有這種小袖古董當然好,可是他們懂古董嗎?

王成軍說:“我靠!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你不知道撫遠在哪呀!”

王成軍這麼一反問,嶺西市、撫遠賈雙全怎麼會不知道,本省的這些地方雖說有的地方他沒去過,但大致方位還是一清二楚的,經王成軍這一反問,賈雙全心裡忽悠一亮,呃,可不是嘛!要說別的地方有,或許有假,可嶺西市、撫遠那邊緊靠近俄羅斯哈!連京城那邊正宗小袖古董都是從俄羅斯倒騰過來的,那邊離俄羅斯近,有的地方只是一江之隔,這麼一想,差不多。

曾經聽說過當地農村人跟老毛子有交易,也有交情,冬天封江後,兩邊常有人在滿面上搞些物品買賣或互利互惠的小貿易。

呃!要這麼說,王成軍說的還真有道理,值得趕緊過去看看,求財心切,這時候不管什麼地方有信息,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

“你去不去啊?賈雙全!”王成軍詢問,“要去,我馬上就給朋友打電話,他們會接你,要不去,就算了,我也告訴他們一聲。”

“去,咋不去呢,邪!”賈雙全道。

“那好,那我就給他們電話了啊!”王成軍樂了,又說:“這幾個小子也不是好東西,在火車上玩哩格啷,騙農村的大頭娃娃呢。”

“騙誰?”賈雙全沒聽明白。可是王成軍的大哥大已經掛了。

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咋整?賈雙全這次出差回來本來想先去廠子跟領導說停薪留職的事,然後再回家看看,把在北京給父母特意買那些北京特產什麼的帶回去,給他們品嚐一下,再給親屬送一點,順便告訴他們自己發財的事。

如果要去嶺西市,廠子可能也暫時回不了,老家也回不去了,去就得抓緊,要不去就拉倒。正猶豫呢,手包裡的大哥大又響了,掏出一看,還是王成軍。

“行了,賈雙全啊,我靠你馬滴——我跟他們說了,這幫小子現在就在火車上呢,他們一般上午坐車從嶺西市來,下車在中途下車,然後再坐江市車返回去,一來一回,錢就到手了,比你還牛逼。”

王成軍又說:“你要是今天去的話,在火車上就能遇見他們,我朋友叫劉瘋子,外號,在那一帶好使,你上車過了鐵山就在車上來回溜達溜達,看見玩三張的就是他們,那小子高頭挺猛,一臉橫肉,好認。明白不?”

“我靠!”賈雙全笑道:“你瞅瞅你認識這兩個古董逼朋友,什麼劉瘋子,什麼玩三張?是不是好人啊?”

“去你馬滴!”王成軍罵道:“那你就別管了,管得了嗎?人家鐵路警察都不管,”王成軍打哈哈,擠兌賈雙全:“朋友不就那麼回事麼,你管那麼多幹啥,有病啊?人家幫你忙幫你弄袖古董就行了唄!”

倒也是的。其實賈雙全也就是順口開一玩笑,可不是嘛!朋友就這樣,處得來,對脾氣就在嶺西市那邊多玩兩天,到處多跑跑,說不定他們還真就能幫忙弄到幾隻小袖古董呢!賈雙全心想,要是能整到一隻,就合算,要是運氣好,一下子弄全三隻兩隻的,又妥了,轉手又是tmd兩三萬塊到手了!

哈哈,這麼一想,心裡這個美,也更急了。

看來,廠子今天是沒工夫回去跟領導扯皮了,家也不能回了,他隱約記得早晨就有一趟江市發往嶺西市的車,要去,就得趕緊。

賈雙全把帶回來的東西打電話讓王成軍想辦法幫他給老家父母捎回去,還特意囑咐說裡面已經分好了,有字條,有給他們兩口子的,有給夏小淺的,其他朋友們你們隨便分一點給他們嚐嚐意思意思就得了,分不過來。但是,給自己父母的裡頭,也有一半是給王成軍父母的,讓他往回捎的時候,跟託付的人說明白。

賈雙全說:“邪!昨天回來光喝酒了,一高興這些事都忘了,你辦吧!”

王成軍說:“我靠,你心還真細,真能整!行啊,我明白了,我辦事你放心。”

於是,賈雙全安排好後就跳上出租車匆匆忙忙上了江市火車站。賈雙全的記性沒錯,到售票處一問,人家說要走趕緊的,上嶺西市的車馬上就要發車了……

我靠!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賈雙全二話沒說,掏錢買,蹬蹬蹬衝出站口就上了車。江市往嶺西市、伊春市烏伊嶺一帶山區的火車票好買,不年不節,人也不多。

……

莽莽蒼蒼的大森林,在天邊曙色的剪影下顯得廣袤無垠,古老而凝重。

一聲沉悶的汽笛聲,炸碎了小興安嶺的黎明。

從黑暗的森林裡吐出一條喘息的鐵龍。

省城江市開往嶺西市的普通客車爲普快,硬座車廂內,一片昏暗。賈雙全躺在前面的硬臥車廂裡,一覺醒來,一問列車員說鐵山站剛過去。

他一下子精神了,急忙從鋪上跳下來,往後面的硬座走去……

突然,昏暗中爆出一陣劇烈的爭吵聲。

特殊的地域,特殊的人羣,必定上演着這樣一幕特殊的鬧劇。由於大山阻隔,外面很多早已過時的東西到了這裡仍然新鮮,就連聲名狼藉的“倒三張”撲克牌賭博到了這偏僻地方也成了不爲人知的時髦遊戲。

爭吵聲把許多旅客驚醒了,他們慌忙起身從座椅上探頭張望。

烏伊嶺個體運輸專業戶張保全兩年前買下一輛半舊的“金懷”牌汽車,開着它在林區裡轉來轉去掙了點錢,昨晚11點左右,張保全帶了錢在鐵山上了車,買了票,上了這趟車準備到嶺西市辦事,剛剛開出站就被兩個玩牌的人吸引了。

玩牌的是兩個小夥子,配合十分默契,剛一把撲克擺弄就吸引了人們的目光。他們一上車,就用報紙鋪在了茶桌上,然後招呼附近的人都來玩,靈巧的手指擺弄着三張撲克牌。張保全看見別人贏錢時心裡充滿了慾望,但他帶的錢多,沒敢外露。

又看了一會兒,眼見着玩牌人慘叫一聲,又有人贏錢時,心臟不由得緊張地縮成一團。

他看得真切,三張牌中哪張是黑哪張是紅,一清二楚,哪有不贏錢的道理?他終於挺不住,神色匆匆地跑進頂頭的廁所裡,從褲腰裡點出1000塊錢,回來後就開始跟那兩個人玩起來。

可是明明看清哪是紅哪是黑的三張撲克牌,到了他壓錢玩時就不靈了。翻過來一瞅,硬是紅變黑,黑變紅!

我靠tmmd!不對呀?熊人呀!

這麼一想,心裡當然就不服氣了!要是換了別的什麼人贏了張保全的錢,張保全準會不依不饒大叫大嚷,但是此刻他卻面如死灰忍氣吞聲,因爲他一看見對方的架勢就沒了脾氣,輸掉的那些錢在心裡也就結了冰,就打算憑本事撈回來。

別看張保全生在大山裡,長在大山裡,平時沒事根本就不出門,除了在家跑運輸賺錢外,一天到晚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很傳統的小日子也很傳統的農民心理,很少出啥事,當然了,偶爾遇上小便宜也要佔佔,如果說條件允許的情況下。

可是他不傻,手上一下子就輸了那麼多錢,心裡難免就犯開了嘀咕,總覺得哪塊兒有點兒可疑!

明明白白看得一清二楚!爲什麼到自己按住了一壓偏偏就輸了呢?不對,絕對不對!

他的心思也是其他輸錢人的心思,就這樣,張保全被兩個玩牌的人欺哄着矇騙着,將他打算出門辦事的3000多塊ymb,在一條細腸子似的林區鐵路線上顛簸着不一會兒就贏去了一多半。

蒸汽機車施放出滾滾濃煙,濃煙掛在天上,好象一面失敗的旗幟,讓看熱鬧的人想起被悶棍擊中的傻狍子。

“哎呀媽呀!哎呀媽呀!”

“怎麼回事呀,腫麼了??”

本來想贏錢,現在差不多全輸了,張保全不幹了。

賭博的人就這樣。輸了想撈本,贏了還想贏。現在,如夢似幻的張保全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問題沒有解決,這就是心裡頭有關那神奇的“三張”撲克牌的謎底問號究竟意味着什麼?是賭博?還是熊人?或者算是撞大運?還是欺騙!

他照日常生活中最簡便的思維順序將大腦中儲存的同“賭”有關的知識統統排列了一遍,最後擇優選定了第四種答案。他有充分的理由認爲兩個對手在玩牌的時候,乘他不注意做了手腳。張保全認定自己的判斷沒錯,於是毫不遲疑將疑問換成責問。

這樣,一場一觸即發的爭吵就在玩牌雙方和圍觀者中突然爆發了起來。

“不行,你們耍人!”張保全掐着最後的八百塊錢直起腰不滿地說。

“誰耍人?!我考你馬!”

“我告訴你啊,玩不起你別玩,一邊去!”狠狠一推開他,他有點兒傻眼了。

玩三張撲克牌的傢伙立刻如臨大敵,手指頭一伸對準張保全的眼睛而不是鼻子尖。

跟他玩的人臉色陰沉,凶神惡煞,同錄相片裡那些不幹好事的歹徒差不多,一雙眉眼兇巴巴的,只是不掏刀子或者五連發獵槍,不似人家來得直接。張保全一路胡思亂想,火車不多久就進了嶺西市境內,當然了,距離車站還遠着呢,前面能看見白雪皚皚冰凍的松花江面了。

張保全明顯感受到了打仗氣氛的威脅,腿肚子直抽筋,幾次差點兒把剩下的錢揣起來認倒黴。好在圍觀看熱鬧的人裡也有輸的,誰叫自己傻呢,貪便宜呢,權當花錢買教訓吧!他們都把目光盯住那兩人手裡的錢而仍然看不大明白這三張普通的撲克牌裡,到底有什麼名堂?因此希望張保全帶頭要回輸掉了的錢。

“還玩不玩?還玩不玩?”那兩個人問,準備收起錢。

“不行,我還玩!”

張保全一把抓住一個傢伙的手,被狠狠甩掉了:“我靠!鬆開!”

“玩就玩,別動手!”

賈雙全這時候蹬蹬蹬從前頭竄到後面來了。他離老遠,還隔着半條車廂就聽見吵吵了,抻頭往前一看,心裡就明白怎麼回事了,趕緊大步小步進了那節車廂。但他站在外邊看,只看不說話,打眼一瞅,他估計那兩個傢伙裡頭黑臉那個應該就是王成軍的朋友“劉瘋子”了。

呵呵,一看他就明白了,心想呵呵,難怪王成軍那王八猛,兇殘,他處的這些朋友也不白給哈?

我們常常在路上看到這樣的情況:一條路本來很寬,路的一邊停了一排汽車,過一段時間,路的另外一邊也開始停車。於是只剩下中間一個狹窄的通道勉強通行。這時如果遇到對面也有車來,雙方都不相讓,就發生堵車。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社會現象,很多深奧的道理在這裡變得一目瞭然。

在這裡,首先看到的是,面對侵害公共利益的行爲,公衆一致採取了寬容的態度。可以想象在其他比較隱蔽的場合,公共利益受到侵害的情況一定更加普遍,各種“佔道”一定更加缺乏監督。在現實生活中隨時都在發生的違章、違法行爲,它遭遇抵制和制止的可能性有多大?

通過上面的情況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即使它的違法性路人皆知,也不會有任何人出面制止,理論上“來自廣大社會羣衆的監督”,實際生活中基本上不會出現。這種侵佔公共利益的行爲積重難返之後,就成爲社會腐敗與黑社會勾結現象。敲詐其實與“佔道”一樣,有一個醞釀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旁邊圍觀人的縱容態度,是重要的催化劑。

爲什麼,大家爲什麼會縱容侵害公共利益的行爲?因爲當今社會就這個吊樣了,這對自己是最合算的。現在幾乎是所有人都明白:中國的“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是說給別人聽的。何況專門騙錢的劉瘋子一夥……

“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這纔是中國人如今做人處世的基本原則。從這事一方看,敲詐勒索錢和省事省時,明顯是利;過路一方,如果去糾正他們的伎倆“佔道”,輕則耽誤自己的時間,重者可能捱打,明顯是害。

老頭溝村的老木匠於福貴今年正好喜逢六十大壽。在這一方偏僻閉塞的深山老林裡,他也算得一個名人,有點小小的名氣。昨晚姑娘姑爺陪着他,打算到嶺西市去逛逛。

上車時候,他的座位正好跟這倆玩“三張牌”的人坐一起,經不起誘惑,原準備買些牛皮膠粘榫頭的錢早已到了人家口袋裡。心有不滿的老木匠同所有人一樣都沒有意識到,更看不透這是一個專騙他們這些老實人錢的把戲,但憑直覺還是認爲這裡邊有勾當。

眼下一見有人動了真,精神也暗暗爲之一振。

張保全的眼睛瞪得像一對牛卵子,一眨不眨,盯着玩牌人手裡的三張牌在眼前飛快地翻動變幻位置。“哎哎,看好了,看好了,紅贏錢,黑輸錢,看準了壓一賺二,”忽然三張牌舉起來讓人們看了看,又閃電般壓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少壓少贏,多壓多贏,不壓白瞪眼睛,啊!壓不壓?壓不壓?”

張保全突然伸手壓住左邊一張,口裡叫道:“別動別動!我就壓這張!”他將手裡的最後八百塊錢毫不猶豫一把全按在了那張牌上!

卑鄙的玩牌人使壅塞在一起的腦袋緊張得一動不動。

“看準了?”

“看準了!”

“不後悔?”

“……”張保全被腦袋裡嗡嗡的聲音弄得幾乎迷失方向。他天生脆弱的神經系統因爲孤注一擲和恐懼的折磨而變得疲憊不堪,所以當玩牌人仰臉接連向他發出詢問時,他竟然麻木不仁毫無反應,但他堅信自己的眼睛決沒看錯,左邊一張肯定是紅方塊2!圍觀的人們也這樣認爲。

“不後悔?”那傢伙再追問一句。

“兒子後悔!”爲了撈本,張保全咬牙切齒髮了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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