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正和張主任、楊主任商量事情,忽然進來一個人找他,來者是個20多歲的青年,小平頭,精瘦,打眼一看就是個社會人。他一張口說話,一雙眼睛飛快地掃視了三個人就透露出了這一點。
“我是,什麼事?”肖子鑫奇怪地詢問。
話音未落,肖子鑫就認出來人,而來人顯然是也從他們三個人中認出了肖子鑫。此人不是別人,肖子鑫一看認識,正是他前些日子去仿古一條街調查暗訪認識的那個叫歐陽文博的年青人,歐陽文博神色緊張,回頭往走廊看了看,又再次看了眼張主任和楊主任,小聲說:“肖科長,我有事找你,你能不能出來下?”
肖子鑫奇怪,怎麼回事,什麼情況?
在門外,歐陽文博悄悄地告訴肖子鑫說他出事了,他“工作”的那個“天賜宮夜總會”一個哥們跑路了,臨走前急急忙忙把一樣東西交給他讓他保薦,說不能讓老闆“三哥”知道,否則就沒命了。後來他好奇地偷偷看了那東西,發現竟然是跟縣委書記王國清有關,也嚇得不輕,一下子感覺到這東西成了燙手山芋,不知道怎麼辦好。
“什麼東西?”肖子鑫詢問,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歐陽文博左右飛快地看了看走廊,從懷裡掏出一個紙袋子交給他:“就這個!”
“我得走了,現在老闆正在抓人,找這個東西呢,”歐陽文博急急地說,跟上次肖子鑫去仿古一條街調查暗訪時認識的那個毛事不在乎,爲一個心愛的女孩子都敢用刀扎自己大腿的傢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顯得心驚肉跳,“肖科長,本來我想帶它跑路,但我朋友說讓我交給你,或許還有用……所以我就來了。”
這時張主任和楊主任先後從綜合科出來,看了眼歐陽文博,回到他們的辦公室去了。
肖子鑫拉他重新進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難怪這個傢伙嚇成了這樣,肖子鑫既知道王國清書記三兒子“天賜宮夜總會”老闆王立業的厲害,也知道手上的這個東西(儘管他還不清楚究竟裡面是什麼,但感覺不會錯吧?)肯定相當重要,他一時間也跟着有點兒心驚肉跳起來:“你朋友是誰?誰讓你把東西交給我的?”
“別問了,我得趕緊走了,現在三哥正在派人到處抓人找這個東西,一個朋友還被砍了,我朋友的車送我走,再晚就跑不了了,車就在下面等着呢,”歐陽文博嚥了口唾沫說,“他讓我跑得遠遠的,越遠越好,能跑多遠跑多遠,順着山坡上走,別叫三哥抓到,要不沒我的好,也會連累很多人。他說要是王書記不倒,他兒子不抓起來,你們幾個就別回來了!回來也是個死!”
一瞬間,肖子鑫更加感到了事情的複雜性和嚴重性,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了。
“朋友?到底是哪個?”無奈他問也不說,那就不問,反正看起來事情過於緊急,他把東西放起來,朝樓下看了一眼,大院裡面除了政府和縣委的車,並沒有什麼出租車,他的朋友到底誰呀?
“這東西里邊是什麼?爲什麼給我?”歐陽文博轉身要走,被肖子鑫一把拉住,想問的東西必須先整清楚,“你簡單說下,讓我明白再走!”
“哎呀!”歐陽文博急了,掙脫一下沒掙開,就說:“是錄像帶,我朋友……”
其實當時肖子鑫一聽事情跟王國清書記的兒子有關,下意識中就想知道,應該儘量多地瞭解一下怎麼回事,究竟是神馬情況,可匆匆忙忙來找他的歐陽文博根本沒時間了,更沒心情,所以當時只是臉紅脖子粗簡單地跟他說了幾句,然後就往樓下急急忙忙跑走了。
這個人的到來與匆匆離去,則意外牽扯出另外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現在歸納起來,大致是下面這樣。
這事說起來挺有意思,呵呵,也挺複雜和雷人。據歐陽文博說,高縣長被市裡帶走的事情他們在夜總會的人都聽說了,街上都在傳,現在那邊傳得很厲害,而他那個跑路的所謂朋友就是跟他一起在“天賜宮夜總會”混的人,叫小雷,實際上也是老闆“三哥”王立業的打手和跟班保鏢,他們平時沒事幫忙看看場子,有事就出動一起打人,一哄而上,一呼百應。
上次打日本人時就有他們這夥人跟着湊熱鬧,雖然當時打人的主要是“藍水之戀洗浴城”的人,但他們這些傢伙有熱鬧就愛往上衝,何況打的還是小鬼子。這些情況上次調查暗訪時肖子鑫已經掌握了很多,歐陽文博還跟他說了許多背後的事情,令人難以置信和吃驚,其中之一就有王國清書記的事,還有柏書記的事情。
而這次跑路的小雷,其實平時老闆王立業對他很信任,所以纔會把一件平時最重要、也是最隱秘的事情交給他。“天賜宮夜總會”裡面有一個極其豪華神秘的包房,但老闆從來不安排客人,平時沒人就閒着,有人則由小雷負責客人的安全和保密工作。那是給一個極其特殊的客人預備的包房,此人,說出來大概全縣百分之百的人都不敢相信——
他不是別人,正是縣委書記王國清,更不可思議的是,作爲兒子的王立業本就是這家夜總會老闆,而他卻爲自己的老爸安排女人,全然不顧自己親生母親的感受,更是沒有了自古以來的天倫道理,亂了綱常。
歐陽文博說,王書記平時夜裡沒事總以開會爲藉口到夜總會去“做點”。
官大了,玩玩女人也正常,誰叫權力大呢!情人女人也得與時俱進,兒子畢竟是當代青年,開化得很,更知道女人對於50多歲的父親(正當年啊)的重要性,所謂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吧,擼不擼他不知道,反正他十分知趣,從去年起,他就不斷將一些有特色的美女送上了老爸的牀。
王國清書記每次去,都是小雷在外面看門,做些服務,在這個特色環境下,小雷也明白人家是全縣的父母官,權力大,說啥是啥,自己一個打工的狗腿子,老闆能這麼信任他已經不錯了,所以一心一意地服務毫無怨言,只要王書記去了,在包房裡面,小雷絕不讓任何人靠近。
一些女人玩後被踢走後,兒子又找了一個更年輕漂亮的女孩叫夏天熙的給老爸,並很快將其收入帳中,納入夜總會管理。她白天是學生,晚上就是夜總會的小姐……
這女孩子夏天熙是個高中生,她的一個閨蜜來找夏天熙玩,被王國清瞄中,他便要求夏天熙把她的閨蜜弄過來。
夏天熙嘻嘻哈哈地笑說:“王書記呀,如果你對她真有意思,我改天可以幫你安排,不過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夏天熙的話還沒說完,王書記便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管那麼多,改天你把她帶到這個地方就是了。”
然而,夏天熙的這位閨蜜卻很剛烈,在“天賜宮夜總會”的這個包房裡,王書記剛把手伸到她的大腿上,她就起身要跑,但王書記二話沒說,就將其按倒在沙發上……
“放開我!放開我呀……你這個老流氓……”
呵呵,那個小女生以爲王國清書記是老闆或老流氓呢,這情節與幾十年後與鐵道部一個叫劉志軍的部長在火車站爲他專門設置的貴賓室裡“寵幸”下屬爲他送來的美女服務員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啊。不管你信不信,呵呵,反正我信了。
說實話,小雷這個農村來的窮孩子,書沒念多少,但是有力氣,打架鬥毆不要命,敢下手,混社會混得幾乎沒有了人性,又在夜總會廝守了那麼久,拿老闆的好處,一般人一般事情不會打動他了,心已經麻木不仁,更是冷酷無情無義!他的目的只爲錢,錢,錢!只要老闆對他好,給他錢,就OK!
他當然死也願意爲老闆服務,何況是他有權有勢的老爸?
然而,詭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話說那天晚上門外的小雷聽着那個文靜的小女孩在室內發出的慘叫聲,忽然發現自己很不是人啊!不知不覺,眼淚就順着嘴角默默不語淌下來了,他擦了一把,離開了,實在聽不下去,流着淚一點兒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明白,在這個特色制度下,一個縣委書記在這個縣裡就是皇上,他想讓誰死,誰就得死……
何況他兒子,小雷最怕的其實還是他兒子王立業!
事後,夏天熙的那個女同學揚言要告王書記,但走遍整個懸圃縣,都沒有任何一個部門敢接她的狀子,她不得不放下這件事。
而且,老闆聽說後馬上找人並安排小雷帶了錢去找對方的家長,不知怎麼便把事情擺平了……
本來,這件事情到此已經算是沒事了,解決了,人不知鬼不覺,影響並不大。然而,這事在小雷的心裡卻產生了陰影,影響極大。除了女學生,只要稍有幾分姿色的女孩子,無論對方願不願意,王書記都不會放過。不僅如此,王書記還逼迫這些與他發生過性關係的女生給他介紹長相可人的親朋好友來滿足他的“特色”需求。
爲了安全起見,王書記還指定不許介紹陌生人。王書記這種“特色藝術”事發之時被媒體稱之爲“用傳銷的方式玩女人”。
呵呵。
傳銷是什麼,這裡就不解釋了,你懂的。只說那個死心塌地爲老闆“三哥”王立業及其老爸賣命服務的小雷,那件事後好象受到了刺激,這也爲日後的這件事——就是今天歐陽文博忽然來政府辦找肖子鑫,並偷偷摸摸匆匆忙忙交給他這盤錄像帶有關。
如果不是小雷因無法容忍懸圃縣委書記王國清對高中生女孩子的玩弄,憤然喚醒他純樸農民兒子的一顆普通的良心,人的良心,後面的這件事便不會爲外人所知,也不會突然神奇一般地發生在肖子鑫眼前了。更不會引發懸圃縣的反腐風暴,王書記的好夢還會一直做下去的。怪不得許多年後的今天有網友調侃,中國的反腐,主要是靠女人們來推動的。
這話不錯,其實這種事情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開始了。像王書記這樣好色的官員多得是,他們在幾乎沒有任何有效監督的權位上,正在肆無忌禪地收受賄賂,玩弄他們想玩的任何女人。
小雷想了個辦法,這個辦法當然很冒險,弄不好,就要壞事!但他當時好象鬼迷心竅了,據歐陽文博說,其實當時他只是想玩玩,玩世不恭而已……“當官的那麼瘋狂玩弄女孩子,憑什麼,我考!我TM沒職沒權,什麼也玩不到,又憑什麼?不就是TM自己手上沒權麼?”
這個道理很簡單,誰都懂,但是之前小雷好象不懂,後來一下子想明白,懂了。這一懂,壞事了,小雷就一心一意想幹點壞事了。雖然老闆“三哥”王立業厲害,而且很信任他,但是小雷跑路時跟歐陽文博匆匆忙忙說:“他馬的,這事太愚蠢,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腦袋瓜子一熱就幹了……”
具體說,就是小雷通過平時看那些黃色錄像帶的啓示,偷偷摸摸把王書記後來在牀上的一些瘋狂鏡頭錄了下來……
“就是想跟他談談,找朋友打電話,跟他談談。”這是小雷跟歐陽文博當時交待的話。
“我沒想背叛老闆,也沒想告發他老爸王書記,我就想跟他老爸要個官噹噹,嘿嘿,哪知道出這麼大的事呀……”
“他馬的,誰知道我託朋友一打電話,王書記火了!”
“這事情就壞了……”
“老闆一聽說這事後叫我過去,立馬詢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爲什麼他老爸在夜總會的事情會有人偷偷摸摸拍了錄像還敲詐勒索到縣委書記的頭上去了?逼問我究竟是不是我乾的,我死也不敢承認呀!只好騙老闆說,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幫你查查,老闆你相信我,我肯定是沒幹這種事!”
“後來王立業半信半疑,把小雷打一頓,勒令他三天內弄明白究竟是誰幹的,否則……”
小雷這才跑路了,因爲他知道,別說三天,就是三個小時三分鐘他也不能再在“天賜宮夜總會”裡混了,一旦王立業知道了是他這個“小王八蛋”偷偷摸摸錄了他老爸的像,而且居然還敢以此要挾敲詐勒索,還想“要個官噹噹”,TNND,那後果是什麼,傻子也會想明白有多嚴重了。
於是乎,小雷腳底抹油,溜了……
跑路前,爲了自保,也爲了這東西帶在身上不安全,一旦讓王立業抓住,死了也沒有證據了,更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所以就把它悄悄地交給了平時玩得好的歐陽文博保存,吩咐他無論如何要保存它。它在,或許他的小命就在,它要不在,那麼小雷肯定也命在旦夕!
“我考!你這不是害我嗎?”開始歐陽文博不敢接,更不想惹火燒身。可是最終還是哥們義氣戰勝了恐懼心理。
畢竟,老闆“三哥”王立業再厲害,也沒有人心厲害!
混江湖的人也是有道的,道中有道,何況像王立業父子幹出這種人獸不如的狗事來,歐陽文博如果此前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小雷跟他說了而且事情那麼緊急危險,他就斷不能陷害朋友,更不能不挺身而出,接下這個東西替他好好保管着了。即使是日後有殺身之禍,當時義氣的歐陽文博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但是,小雷一跑,事情很清楚了……
王立業大怒!
他在夜總會把一個平時跟小雷走得最近的人砍了,因爲種種原因,他得知小雷失蹤之後最先叫到面前的就是這個人,問他看沒看見小雷,小雷到底跑哪去了?那個人搖頭,剛說了個不知道,腦袋瓜子上就猛地捱了一刀!王立業下手太狠了,他明白萬一那盤錄像帶找不到,自己的惡事和老爸的勾當就會引爆整個社會……
“操尼馬!”他是想通過這種手段嚇唬所有人,東西究竟在誰手上,趕緊交出來沒事,否則,“就是他這樣!”
當時那個人被砍時,“天賜宮夜總會”現場就有歐陽文博,就連他這種見過血的混子都嚇到了……
“說不說?你說不說!”王立業真的瘋掉了,即使是那個被砍的人之前是他的心腹之人,即使是當時他已經被砍得鮮血噴薄而出,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了,王立業仍然憤怒地一把揪住他的頭髮厲聲追問。後來看看實在不行了,才叫歐陽文博等人拉他去縣醫院先搶救……
歐陽文博也正是看了這一幕,才決定趕緊跑路!不跑不行了,真正的東西當時在他手上,交也沒用,不交出來更害怕。
所以,他從醫院出來後急急忙忙給一個政府的朋友打電話,要他出車幫忙逃離縣城。因爲王立業派出“天賜宮夜總會”的人正在縣城裡到處抓那個跑路的人,客運站和小客車不安全了……
這個朋友,肖子鑫當時詢問歐陽文博想知道是誰,但歐陽文博一直遲疑不決,最終也沒有說出來是誰。
不過,當他把東西交給肖子鑫,轉身又急急忙忙跑下樓去了之後,肖子鑫從窗戶往下看,見他下樓直接就鑽進了一輛車裡,肖子鑫仔細看,覺得那車面熟,再一看,原來是物價局的小車,頓時,心裡一下子便什麼事情都好象明白了……
物價局的車!而且是局長的車,那麼,歐陽文博的朋友會是什麼人,不很清楚了麼?
還有,即使是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歐陽文博的這個“朋友”居然還建議他趕緊把“東西”交給政府辦的肖子鑫,然後嚀囑他“遠點跑,能跑多遠跑多遠,王書記不倒,他兒子不抓起來,你們就不要回來了”……這個人不是原先信訪辦主任——如今的物價局長(高縣長提拔的,也是肖子鑫最好的上司和朋友之一)劉斌,會是誰呢?